南希·克拉克 白宮花藝師眼中的第一家庭

這些年來，第一家庭的每一天，每一位到訪的重要客人，都逃不過南希·克拉克的眼睛。她對白宮了如指掌，并在退休后寫了一本《我的第一夫人們》來回憶這些年的故事，中文版則于近日被引進。總統的喜好，第一夫人的偏愛，9·11那天白宮是什么樣的反應？這些別人眼中的八卦，在南希心中是在白宮工作的日常。“我從始至終為她們（第一夫人們）服務，并和她們每一個人都建立了美好、持久且獨一無二的關系。”所以，她認為白宮像她第二個家。

白宮生存守則

白宮花卉辦公室由杰奎琳·肯尼迪在1961年創立，之后便被保留了下來。1978年，南希·克拉克還只是花藝員，她的愿望是成為白宮的志愿者。于是貿然撥通了白宮的電話。時任白宮首席花藝設計師的拉蒂斯·楊給了她機會。誰都想不到，這個電話會讓南希在白宮一干就是31年，并在25年當中擔任首席花藝設計師，接觸到了從卡特到奧巴馬的六位總統、第一夫人和家人的生活。

南希·克拉克走進白宮當志愿者的第一天，被告知的原則就是：“不能在外面講起在白宮的所見所聞。”這是一個好忠告，“不當回事的志愿者和職員都被毫不客氣地辭退了。”南希說。他們會在內部八卦，但對外界需要守口如瓶。

白宮本身分為三個主要部分：官邸（Residence）、西翼大樓（West Wing）和東翼大樓（East Wing）。有132間房和35個衛生間。南希對于這座構造復雜的建筑如數家珍：“第一家庭住在官邸的二三樓，這是白宮綜合大樓的中心部分，也是最初建筑。二樓有16間帶浴室的房子，三樓有20間帶浴室的房子。”她感慨這樣的住所“真是寬敞”。這些地方的絕大部分，都需要花卉的布置和設計。所以花卉辦公室不是什么輕閑的部門。

美國總統就職那天，日程最為繁忙。官邸的工作人員要把新的第一家庭的衣物放入衣柜，整理好他們的床鋪，拆掉家具包裝。另外還得扔掉空盒子和包裝紙（堆得到處都是），裝配總統辦公室，為第一家庭的客人準備膳食。南希·克拉克所負責的，則是“為第一家庭和他們所有的客人把花擺放到位—而且，這一切都要在5個小時之內完成，趕在第一家庭從就職活動返回之前。”幸好這樣的日子四年才有一次。

南希成為花房的全職員工起，就成了官邸職員。官邸職員不僅包括花藝師，還包括主廚、男女服務生、水管工、電工等，他們的職條統一總結為“負責打理第一家庭的需求”。南希說：“所有官邸職員的服務宗旨就是‘讓總統滿意’。”所以，任何時候因為任何原因，都有可能被辭退。雖然有點“伴君如伴虎”的意思，但南希卻表示這些都與政治無關，因為官邸人員沒有政治意圖，“比如我，在歷屆政府中一直在職，不管總統是民主黨人還是共和黨人，都沒有受影響。我在白宮工作時一直保持著自己的政治觀點，至今如此。”中國諺語中所說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看來在白宮并不適用。

白宮那幾十個房間的日常鮮花也一直按時更換，還要隨時準備投入一場活動的準備中。無論是晚宴、音樂會、午宴還是記者招待會，都需要布置。“有時，我們也要為總統專機‘空軍一號’和戴維營供應鮮花。”南希·克拉克在這個過程中找到了她認為的白宮準則和生存方式：“要跟上一切的節奏，而又不覺得壓力大，關鍵就是要一絲不茍。”

還有一條，“在特殊活動上拼命工作。”這適用于在白宮工作的所有的人。

這里所說的“特殊活動”，包括為英國女王舉辦的國宴，則需要更加高度關注。對于南希·克拉克來說，這是她收獲另外的美好回憶。雖然在白宮所服務的人，是美國最有名的夫婦，且有機會見到很多名人，但是與英國女王的見面還是讓南希感到激動和驚艷。“她戴著祖母瑪麗皇后送給她的王冠，還戴著一條花彩鉆石項鏈，一對鉆石耳環……”南希回憶著，所有的細節都歷歷在目，“讓我感到吃驚的是，一個如此嬌小柔弱，如此笑容柔和的人能夠看起來如此高貴，充滿君威。”她與女王有了簡短的握手，卻要抑制住激動。在任何時刻都保持著鎮定、禮貌和不卑不亢，是白宮的另一守則。

9·11事件那一天

對于南希·克拉克來說，在白宮的日子從來沒有“典型的”一天。“什么都有可能發生—為某位女王準備午餐，為某位首相準備晚宴，某位搖滾明星為成百上千個客人舉辦音樂會，這種事經常發生。”但是，與其他的日子相比，2001年9月11日還是顯得極為特殊。當飛機撞上世貿中心大廈時，全世界都在看白宮的反應。

那天早晨，南希和員工們正在為一次國會人員燒烤作準備，在花房旁邊的小路上裝配桌面花飾。正當她回到花房時，電話鈴響了。已退休的助手讓白宮的人們立即打開電視。看到一遍遍播放的鏡頭，駭人的火焰吞沒了整座大廈，所有的人都十分驚恐。

當第二架飛機撞第二棟大廈時，白宮首席接待員加利·沃爾特斯就站在南希旁邊。他說，這肯定是一次恐怖襲擊。與此同時，身穿制服的特工人員聽取電話指示后告知員工們都要撤離白宮。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平時井井有條的白宮也沒有什么合適的疏散計劃，到處一片混亂。因為白宮上次被襲擊是在1814年，當時是英國人火燒白宮。9·11那一天，當第二架飛機撞向五角大樓時，沒有人會預料白宮會不會是下一個目標。

“襲擊發生時，布什夫人正在國會山參加一個會議。她一直有特工人員陪同，他們很快將她帶到一個安全藏身處。幸運的是，官邸每個工作人員都沒事，但是我們很多人有朋友或鄰居在五角大樓工作，那天他們受傷住院，有人甚至死亡。我丈夫常要去五角大樓辦公，所以當天我們接到許多來電，詢

問他是否有事。”回憶起這天，南希仍然心有余悸。總統當時在佛羅里達，9·11事件當晚，他返回白宮。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9月12日，白宮竟然像往常一樣招待了公眾的參觀。每個人都盡力表現正常，“因為除此以外，我們不知道該怎么做。”南希說。直到 9月13日，一切停工。總統日日夜夜待在西翼大樓，布什夫人也盡量在員工面前表現冷靜。但其實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膽。

9·11事件之后，稍有風吹草動都會讓白宮高度戒備。那之后不久，一架飛機誤入白宮領空，特工處對此發出“就地避難”的警報。全體員工當時對近期災難仍感到害怕、緊張，聞訊跑進了白宮地下地堡—總統也是。“他顯得非常鎮定，讓人安心，詢問站在他附近的人有沒有事，他們所認識的其他人都有沒有事。”

這次事件，讓南希對小布什總統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電視中的他總是冷靜，控制著局勢，但是看到他處于這種高度緊張的狀況時，那份冷靜與運籌帷幄給我很大的安慰。”

襲擊后的幾個月，白宮只允許職員和受邀的客人進入，對所有的工人和游客采取了安全限制。每天去上班時，南希都要經過兩道關卡，車輛要經過搜查（有警犬），然后才能到停車處。之后，每個人，客人或職員，在進入白宮大門時，都得將錢包和袋子過一遍掃描儀。如今，這些安全規程仍存在。

總統和第一夫人們

剛進入白宮工作時，南希·克拉克還只是一名花藝志愿者，幾個月后，她才有機會第一次見到卡特夫人。白宮的主人是美國總統，而“后宮”生活的負責人，其實是第一夫人。南2希永遠也不會忘記初次見到卡特夫人的情景，“她簡單地穿著一件襯衫和短裙，系了條時下流行的寬腰帶，真人比電視上看起來更漂亮。”

卡特在任期間，中國領導人鄧小平訪美。花藝師們要了解什么花對客人有特別的意義，比如山茶花就是起源于中國。羅斯林·卡特在回憶起與南希一起工作時的情景時曾說：“整個白宮都用山茶花做裝飾，國宴上低矮的桌面裝飾也是山茶花，周圍點著許愿蠟燭。”

不過，直到跟里根夫人共識，南希才第一次意識到身為第一夫人會很孤獨。“且不說所有的活動和聚會，隨意性交際或是出去走走都很難。她不能說句‘我現在要去逛街’就直接出門了。她需要有隨從跟隨，有人事先打電話告訴商鋪，而且當她在時，其他顧客不能進入。這一定讓人極不自在。”聽上去，這確實不如普通女人逛街得來自由。“電話聊天，這可能是她社交的最簡易方式，但是我可以想象，這彌補不了和朋友面對面交流的不足。”南希的語氣里有些憂傷。

在南希眼里，每一位總統和夫人都有讓人難忘的部分。布什夫人是兒童文化的熱心支持者，1989年時我們呈送了這樣一個點子：藍廳里的樹上裝飾可使用兒童文學作品里一些受人喜愛的角色元素，如《綠野仙蹤》里的人物。布什夫人很喜歡，還建議，在樹基處擺幾摞兒童書籍。這讓嚴肅的白宮有了些新鮮的生氣。

希拉里·克林頓則是名副其實的女強人。尤其是她還經歷了萊溫斯基性丑聞的風波期。南希說：“那段時間，克林頓夫人呈現了她絕對最佳的時尚時刻。《時尚》邀請她為12月刊封面拍照。她穿了奧斯卡·德拉倫塔設計的酒紅色天鵝絨禮裙，我覺得照片中的她光彩照人。”后來，克林頓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這次經歷在我的精神方面產生了奇跡。” 南希覺得第一夫人最難的地方就是一定要保持情緒的穩定和面對所有壓力，“她做切爾西的稱職母親，得盡力保護女兒的隱私權，盡管他們毫無隱私可言；在面對萊溫斯基緋聞事件的報道轟炸時得堅持。”

2008年夏天，南希決定在次年春天于白宮退休。她很慶幸沒有立刻離開，因為留下來的日子看到了奧巴馬政府的開端。“這是一次突破性的選舉，奧巴馬夫婦似乎將白宮帶進了一個年輕、前曕性的新時代。”奧巴馬夫婦想在就職舞會后舉辦一次深夜“早餐”，他們喜歡隨意風格的招待，可以和客人有親切的交流。南希從來沒有見過總統和第一夫人以這種方式策劃活動，她十分興奮。

奧巴馬夫婦一向平易近人，總統會對南希握手感激，夫人則經常留下感激的便箋。2009年3月，離南希·克拉克退休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奧巴馬夫人時，抑制不動地哭了起來。而米歇爾則抱著她說：“白宮永遠歡迎你。”

2009年5月30日，南希·克拉克正式退休，白宮的工作一切畫上句號。“卡特夫人下樓感謝所有志愿者時和她的第一次見面；或是里根夫人要過季牡丹時的大笑；或是聽著奧巴馬夫人親切的話語。當她在我的送別會上感謝我30年來付出時的握手。我永遠感激有機會為她們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