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媽在叫,爸爸在咆哮……”期中考試后,學校照例又安排了家長會。
難以置信,我竟也和別的同學一樣懼開家長會了,這種懼是從何時開始的我不記得了,反正心頭多了一抹越來越濃的苦澀。自從進了這所省內頂尖的中學,往日里“好學生”的光環就一點一點地消失。那些贊美語去哪兒遛彎了?那些獎勵被誰截走了?對此,我迷茫而痛苦,眼看著自己墮入平凡的一員,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夕陽西下,晚風乍起,外面的暑熱已消散了不少,樓下的廣場開始熱鬧起來,小孩子們穿著漂亮的滑冰服,倒背著兩手,在老師的指揮下一個接一個地沿著S形空隙愉快地滑行著;廣場的另一邊是一些奶奶級的老人在跳著歡快的廣場舞。這是小孩子和老人的世界,是小孩子和老人的快樂。他們的快樂與我無干,我只是一個觀望者,有時候連觀望的時間都沒有。
今天我坐在窗前,無心看書,也無心寫那堆積如山的作業。
老媽去開家長會了,老爸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我自己。
嘆口氣,輕輕拉上窗簾,外面的喧嘩依然清晰地飛進來,我索性關上窗子,把自己與熱鬧的世界徹底隔開。我努力把精力集中到書本上,卻感覺一個字都進不到腦子里,心里裝滿了家長會上可能出現的多個畫面。我們敬愛的老班一定會扯著胳膊數著腿,當著家長的面,把班里的學生表揚夠,也批評夠,還會把我們這些退步的同學說個夠。
凝神,閉目,深呼吸,極力不再想那么多。
卻抬頭看到了墻上掛的那兩個大字——信仰,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顫,這是我的信仰呀,是我用軍綠色的馬克筆寫的,可這一會兒兩個字怎么就成了兩只綠眼睛了呢?
回想起來,這是我升入高中第一次考試后的杰作。“軍人有自己最忠誠的信仰,我也有自己堅定不移的信仰。”為了鼓勵自己在那次優異成績的基礎上再接再厲,我滿懷信心地寫下這兩個大字,還特意選用了軍綠色,以表堅定,然后將它貼于我的書桌前的墻壁上。只是不曾想,才一個學期過去,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就成了一種擺設,一次次成績的滑落,讓我失去了信仰。我的心開始顫抖,開始害怕,開始不知所措,淚水曾在無聲息的深夜里毫無節制地上涌,我問自己:這成績真的是我的嗎?
鑰匙進入鎖空,開門聲傳來,是老媽回來了吧?我屏住呼吸,極力控制著不去聽那進門的腳步聲。可那聲音還是由遠而近,它拐進了另一個房間。我的心得到暫時的解放——爸爸下班回來了。
眼睛回歸書本,大腦依然是片空白。
“你媽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的成績又下降了,老師還點了你的名!”老爸陰著臉從他的臥室出來,沒有雷霆怒火,卻一個字比一個字沉重,站在我房間門口以非正常的語氣傳遞著極為不滿的信息。
我打了個激靈:老媽還沒回來,就把她不好的心情提前帶了過來,我讀出了問題的嚴重。我一直用行動抗拒著他們讓我改變學習方法的建議,以為自己會扭轉現況,而此時,我只能不語,也無言以對。
開門聲再次響起,我已不能用平靜來掩飾我的惶恐。“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我眼前再次浮現出家長會之前,女學委和男班副在黑板上精心設計的那行醒目大字:“風在吼,媽在叫,爸爸在咆哮……”
(特約編輯 羅東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