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位名家,眾所周知的不過是
畢加索,知道雷諾阿的都算是有些文藝修養的人了;十幅名作,最有名也不過雷諾阿的《煎餅磨坊的舞會》。這樣一個展品為數不多的展覽,真的足以代表包羅萬象的法國繪畫嗎?
持有這種質疑的觀眾似乎不少,有人在展廳里就開始抱怨:“這就沒了?太坑爹了!”大概對于他們來說,這個展覽顯然沒有此前上海的莫奈畫展來的實惠。但我的確在看完展覽之后完全倒戈,這個展覽從畫作選擇到策展布展,完全是一次法國繪畫的誠意大展。
展覽就直白地叫做《名館·名家·名作》,從展廳設置來看,之所以把“名館”放在首位,這個展覽首先推廣的其實是巴黎幾大博物館。在盧浮宮和奧賽博物館擠滿中國游客的時候,很顯然其他博物館也希望從中分得一杯羹。比如隸屬于奧賽的橘園博物館里,有傳世最美的莫奈的《睡蓮》,但知道它的參觀者很少。
于是,我們可以看出主辦方在策展上花了很多心思。特別設計的五個展廳,每個展廳都努力再現了該博物館獨特的藝術氛圍。一般來說,法國的博物館起初并不是專門修建來做博物館的,它們往往是皇宮、城堡、火車站或者其他具有代表性的當代建筑,都是法國歷史和生活的所在。于是,每個展廳的整面墻便都被博物館外立面的照片覆蓋,讓人感覺好像身臨其境走進了該博物館,觀者便有了身臨其境欣賞這些畫作的實感。
現場多媒體的使用,可以說最大限度地豐富了這個只有十幅畫的展覽。每個博物館展廳部分,除了對該博物館的介紹,還為每幅畫制作了視頻。在《木匠圣約瑟》這幅畫的視頻里,就講述了畫作背后的故事和當時的影響,分析雷諾阿對光影的處理,對比畢加索的古典與現代等等。這些在畫作上看不見的東西,通過視頻的方式讓觀眾更全面地了解眼前的畫。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些知識性的講解雖然豐富了展覽,但只是展覽的外延。對于很多拍客來說,看到、聽到、了解到什么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拍到了什么。于是,一個沒有《蒙娜麗莎》,也有沒《睡蓮》,甚至連《自由引導人民》都沒有的法國畫展讓他們失望了。
然而,不得不說,通過《名館·名家·名作》這樣的畫展,已經開始潛移默化地改變人們走馬觀花看名畫的習慣了,在“知其然”的前提下,多數人已經想要“知其所以然”。游客式的看展方式過目就忘,真正去到盧浮宮的人,按圖索驥看完“盧浮宮三寶”,擠在小小的《蒙娜麗莎》前合張影便是終極目的了,很少有人能駐足在一幅畫前細細觀賞。而在這十幅畫面前,放慢速度學會欣賞之后,多少能看出點門道。《木匠圣約瑟》耶穌面部神圣的光,《煎餅磨坊的舞會》中斑駁的樹影,《油畫》中黑色的光,每一幅畫中都有妙趣橫生的細節的美。而這種美,需要我們放下手中那個帶鏡頭的工具,專心地只用眼睛去看。
法國國家博物館聯盟主席讓-保羅·克呂澤爾介紹說,籌備這個展覽只有四個月時間,整個工作都很緊張,他的團隊與五家博物館一起配合完成了畫作的選擇。“這十幅畫講述了從文藝復興時期到二戰后橫跨五個世紀的法國繪畫史,可以說每件作品都代表著一個時代,或是對法國繪畫來說具有標志意義的一個流派,進而勾勒出一部縮略的法國藝術史。”整個展覽分為“藝術與權力”、“愛與誘惑”、“人物形象與現代”、“影與光”,完整講述了“一個關于法國的故事”和“關于藝術的故事”。
最終選定這十幅畫的原則是主題都比較簡單容易理解。在展覽中,我們可以洞悉一些法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父子間的親情、愛侶間的愛情和朋友間的友情,這些是最容易與所有人分享,并能引起大家的共鳴的。策展人塞西爾·麥頌奈芙說,“我們特別挑選了在中國比較知名的雷諾阿和畢加索,當然也有一些在法國很有名但在中國很少人知道的畫家,希望讓中國觀眾更了解法國文化、法國繪畫。比如讓·克魯埃,我們選擇了他的《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像》,正是這位國王把文藝復興帶到了法國。再比如凡爾賽宮館藏的《63歲時著加冕服的路易十四全身像》,這幅畫是后世法國王室畫像的范本,畫家亞森特·里戈特別善于捕捉人的個性。”
對于為什么會選取西班牙人畢加索的作品,策展人塞西爾·麥頌奈芙認為,畢加索多年生活在巴黎,在巴黎他創作了很多杰作,所以幾乎可以說他是法國畫家的一員了。“法國是一個非常開放的國家,法國文化也一直具有獨特的包容性。不僅畢加索,還有達利,很多外國畫家都來到了法國,他們是法國繪畫的一部分。并且我們選擇了畢加索不同時期的兩幅作品,前后相差五十年。在《讀信》中,你能看到畢加索早起對古典繪畫的傳承,顯然受到了米開朗琪羅的影響。而《斗牛士》則是我們更熟悉的那個畢加索,那時他已經在法國生活了七十年。”
名畫的借出手續非常復雜,這些畫都是通過法國奧朗德總統簽署的文件才能借出國展覽。畫作的安全也是主辦方首要考慮的問題,十幅作品 由兩架專機專人運送到北京,出了機場之后則由警車押送至國家博物館。盧浮宮油畫部主任凡尚·博馬萊特,奧賽博物館油畫部主任考姆·法布爾,凡爾賽宮油畫部主任瓦萊麗·巴茹,他們都親自護送這些名畫。
9000萬
這次展覽的保險總額
高達3.8億歐元,最貴的一幅雷諾阿的《煎餅磨坊的舞會》保費是9000萬歐元,可以說每一幅
都是無價之寶。
文藝復興時期的
珍品
十幅作品不僅很有名,同時也很脆弱,它們中最早有文藝復興時期的,所以要把它們安全地護送到中國來,實屬相當不易。
Double sided Baroque
雙面巴洛克
如果說菲利普·雅羅斯基演繹了巴洛克音樂中的“高富帥”,那么前一晚的木偶滑稽劇《墜入愛河的繼母》大概就是十八世紀的“矮矬窮”。雅羅斯基演唱作曲家亨德爾和波爾波拉的詠嘆調,是巴洛克時期倫敦貴族們的寵兒,高貴優雅;而《墜入愛河的繼母》改編自作曲家拉莫的悲劇《希波呂托斯與阿里西埃》,是那時候巴黎人的“惡搞”,嬉笑怒罵。
雅羅斯基是如今正當紅的假聲男高音,第一曲《看著天空》第一個平滑的高音一出,便是無限的綿柔,好像中了化骨綿掌一樣令人沉醉。聽他的現場,比聽唱片要過癮太多,聲音的表情、層次和細節一波波襲來,真有點兒應接不暇。《風雨飄搖》神一般的花腔讓人屏息,《至高的朱庇特啊》的力量感直擊人心,而返場《讓我哭泣吧》氣若游絲的哭泣更是讓人頭皮發麻眼眶蓄淚。
臺上每一絲動靜都讓人想到電影《法里內利》,波爾波拉大師的高徒,歷史上最著名的閹人歌手。電影里法里內利的嗓音能與小號斗法,現場雅羅斯基也與圓號來了一段比拼。而我們終于也體會到電影里的一幕,法里內利的歌聲可以讓有的人熱淚盈眶,有的人直接暈倒,連亨德爾都摘掉假發無法呼吸。
電影里時常為了彰顯法里內利神一般的嗓音而過分夸張技巧。而雅羅斯基站在舞臺上,處處都能感受到一種控制,聲音的強弱婉轉,全都在他的控制之內。那種約束的美,更能凸顯他的游刃有余。在聲音中游戲,這與他的好朋友塞西莉亞·巴托麗倒是同樣的觀念。從他走上舞臺的那一刻起,高挑、優雅、完美無缺,一派貴族的氣場,整個舞臺似乎都閃著金光。
同樣閃著金光的,還有一位是從電影《日落前讓悲傷終結》走出來的喬迪·薩瓦爾。這部1991年的法國電影,講述了隱士音樂家圣·柯隆布的傳奇故事。電影用優美的鏡頭和晦暗的情緒攫住了很多人的心,同時也重新發現了柯隆布的音樂和他手中的那把維奧爾琴。這種一度被人們遺忘的樂器,也因古樂的復興而重見天日。其中那些柔情似水的音樂,都是從薩瓦爾手下的弓弦中流淌出來的。
當薩瓦爾一人一琴獨坐舞臺上時,整個音樂廳暗了下來,只剩他面前一盞孤燈。那情景和電影里柯隆布獨自坐在林間小木屋的燭光下一樣,遺世而獨立。弓弦之下的妙音,讓人覺得他好像在和誰對話,不是一個人竊竊私語,也并非為在座的人表演。
柯隆布說,音樂是給死者的禮物,不應該是世俗的造物。在電影里,他演奏維奧爾琴時,亡妻的幻象就出現在他的眼前。而薩瓦爾的琴聲,似乎也是送給在天上的妻子。當他演奏柯隆布的《悲哀之墓》《眼淚》,以及馬林·馬萊的《夢中女孩》時,那種靜默中的哀傷正是薩瓦爾的琴音傳達出來的深情。
相較之下,另一場木偶滑稽歌劇,一直到開場時才真正揭開它神秘的面紗,但也因此帶來了無限的驚喜。很顯然,這是巴洛克音樂的兩種不同表達,貴族們聽著優美的詠嘆調,亨德爾和波爾波拉皆是皇室音樂家,在法國拉莫亦是如此。巴黎“高富帥”的代表,包括巴黎歌劇院和法蘭西喜劇院,他們利用特權禁止歌劇演員登上百姓舞臺。于是,迫于無奈,民間的智慧創造出這種木偶滑稽歌劇,用木偶演,“惡搞”作曲家原作,創造屬于“矮矬窮”的歡笑。
在1733年之后,這部改編自拉莫歌劇《希波呂托斯與阿里西埃》的木偶滑稽劇就不曾再登臺。為了拉莫誕辰250周年的紀念年,導演讓-菲利普·德魯索重建這個作品,在布拉格重新制作十八世紀的木偶和舞臺,請費利德爾古樂團伴奏,還有歌劇演員加盟。舞臺上,七位樂手、兩位歌唱家和三位木偶表演家,真真是大開眼界的一場演出。
說木偶滑稽劇是“矮矬窮”,完全是因為它“出身卑微”,在舞臺上的呈現卻全然是高級趣味。無論是樂團弓弦之間的妙音,還是兩位歌唱家邊唱邊演亦莊亦諧,都是出手不凡。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樂團背后那個小小的舞臺上,一道道機關呈現出不同的場景、光線、煙霧,九個木偶在舞臺上翻飛滾打,將人物的情緒、動作夸張放大,笑果非凡。
愛神狄安娜、怒神提希豐和淮德拉的乳母俄諾涅,三個角色都由男木偶表演者配音,聲音強調都詭異夸張,卻與角色形象異乎尋常的貼切。希波呂托斯面對繼母淮德拉的示愛,當時跌坐在地,淮德拉竟然騎在繼子身上上下其手。當阿里西埃以為希波呂托斯死去的時候,她傷心過度,卻摸出了一句臺詞:“在歌劇中,此時正適合我暈過去。”
這樣的“惡搞”自然與拉莫的原作相去甚遠,但是拉莫音樂的精巧,已經以滑稽劇的方式講述同一個故事、闡釋同樣的主題,這都是向拉莫的致敬。而這樣的方式,或許是在“高富帥”的表達之外另辟蹊徑,讓歌劇放下身段與民同樂。正如劇終唱段中所唱:“如果你們從這臺嬉笑中,感受到阿里西埃對愛情的忠貞,這便是我們想表達的。”
其實無論是雅羅斯基演唱的詠嘆調,還是薩瓦爾演奏的維奧爾琴,亦或是這部《墜入愛河的繼母》,巴洛克音樂在十八世紀之后,沒落得幾乎低到塵埃里被人遺忘。但當它們重新登臺的時候,卻依舊煥發出當年耀眼的光彩,甚至像亨德爾的《風雨飄搖》一樣贏得了更高的贊譽。這些藝術家興許都是寂寞中前行的旅人,若沒有他們的堅持和發現,便很難有今日舞臺上悠揚的曲調。無論是“高富帥”還是“矮矬窮”,都帶著歷史的光輝與塵埃重現眼前,真是西方傳統藝術在北京的美好春天。
當薩瓦爾一人一琴獨坐
舞臺上時,整個音樂廳暗了下來,
只剩他面前一盞孤燈。弓弦之下的妙音,讓人覺得他好像在和誰對話。(上圖)
雅羅斯基走上舞臺的那一刻起,
高挑、優雅、完美無缺,一派貴族的氣場,整個舞臺似乎都閃著金光。(下圖)
巴洛克音樂
17世紀的巴洛克音樂,
特點就是節奏強烈、跳躍,多旋律、復調,看重力度、
速度的變化。巴洛克音樂
帶有很濃的宗教色彩,也是器樂、弦爾的發展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