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緣起一次采訪,蕭乾結識了沈從文,并拜他為師。沈從文十分滿意蕭乾,給他寫信時,總是以“乾弟”相稱,透出親情般的關愛。從此,他們延續了半個世紀的友誼。
解放后,沈從文被嚴重“冷落”。迫于無奈,他放棄文學寫作,轉向文物研究。而所謂的“研究”,不過是在歷史博物館給各種各樣的文物分門別類貼標簽。抄寫之余,還是不折不扣的解說員,連小腳老太太都要接待。
一次,蕭乾陪外賓去故宮參觀,恰好是沈從文在解說。他拿著一根講解棍,非常認真,時不時還有厲害的咳嗽聲。“我看了很傷心,覺得這是一個年輕人干的事,怎么讓他干?我怕影響他,也怕傷害他,躲得遠遠的……”蕭乾的心里滿是凄然,一個那么有名的作家,到了新社會竟然無法抬頭。
“文革”后期,沈從文從湖北咸寧改造回京。不久,蕭乾去看他,見他一人住在東堂子胡同的一間房子,而妻子和孩子則住在小羊宜賓胡同,中間隔得很遠,生活極不方便。蕭乾就想通過在北京市委工作的一位朋友,聯系歷史博物館的領導,給沈從文一家解決住房上的問題。為此,蕭乾在背后一再盡力,卻沒有向沈從文說過只言片語。“他是我的恩師之一,是最早把我引上文藝道路的人。我最初的幾篇習作上,都有他修改的筆跡……這都是我沒齒難忘的。”顯然,蕭乾不是忘恩的人。
蕭乾對沈從文抱有感激,在那個風雨如晦的年代,他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沈從文的敬重——不見面,暗里助。可以說,這是一種別樣的敬重,沒有細心、愛心和素心,決不會有這樣的做人高度。
(摘自《做人與處世》
201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