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春茶上市的時節,我的攝影師、生活記者朋友們紛紛跑出了城市,鉆進了深山,親自采茶并炒青。然后泡上一杯親手制作的春茶,呷一口,情不自禁地在微信上唱起了跑調的采茶山歌。
他們以為我會嫉妒,但是我沒有。好茶,我也是品過的。
兩三年前,在一位朋友的朋友家里,我喝了平生喝過的最好的茶,并且喝到醉——當然,在資深茶人眼里,我那股子沒見過世面的欣喜勁兒有點可笑。后來也確實有人在我面前作拈花一笑狀,高深道:“單從哪里算得什么好茶。”
那位朋友的朋友,早年間在外企做高管,后來遇上了現在的丈夫,兩個茶癡于是雙雙辭職,過上了神雕俠侶般的日子。吃素、品茶、寫字、做紫砂壺……“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當真是文人風骨,有大隱隱于市的名士風范。
在那之后每次有機會喝到好茶時,我都會想起這對神仙夫妻,想起他們那個不大的家里,堆滿了各種款式的茶具,以及柜子里堆不下的茶。
由于一直艷羨著神仙夫妻的生活,終于有一天我按捺不住,整了一套茶具一挺便宜的,家里來客人都不好意思拿出來待客的那種。有了茶具,就得配茶。我完全不懂茶,太貴的不敢買,怕糟蹋了;太便宜的不好意思買,怕把自己的舌頭給糟蹋了。一位朋友拍著胸脯說給我整點性價比超高的,我這廂正等著呢,哪知緊要關頭,他和他的茶博士女友分手了!
當茶人這件事眼瞅著要不了了之的時候,一位好久不見的姐姐聯系上了我。這位姐姐16歲起就開始研究茶,為了茶,走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真真是飲過江河湖海的水,品過高山丘陵的茶。看她嬌弱美麗的外表,實在難以相信她年輕時候吃過諸多苦。
喝茶的女人,不管她從前經歷如何,現在地位如何,都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好感。覺得她們寧和平靜,不與世爭,又有一番自己的姿態,不折不彎。活的像個“茶”字:人在草木之間。
和我認識的這些資深或資淺的女茶人相比,我妥妥地是個粗人。雖然能斗膽說一下茶史,背幾句茶詩,舌頭不賴能嘗出個別茶的好歹來,但精神上,我一直是“人在草木之外”。我深知,那些女茶人能有今天這般神仙似的平靜生活,均是放棄了一些塵世的俗物,擺脫了種種心靈羈絆,面對萬丈紅塵,還要做到不看、不聽、不說,翩然趨避獨先知。
這些,我是一點都做不到的。
這直接導致我對茶的最高理解只能是:茶葉在杯中上下浮動,仿佛人生。可我既不懂茶,又不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