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下午茶”的英式縮影

“當時鐘敲響四下時，世上的一切瞬間為茶而停。”這句英國民謠歌頌的是英國下午茶的魅力。歷史上，英國從未種植過一片茶葉，但他們卻用中國舶來品創造了一種獨特華美的品飲方式并風靡全球，引領世界風尚。這種名為“下午茶”的飲茶方式究竟是如何誕生的？又為如此讓人著迷？就讓我們用一杯“下午茶”的時光，慢慢解開它的面紗……

咖啡館里萌芽的“茶”文化

1650年，英國第一家咖啡館在牛津開設，咖啡比茶葉捷足先登，率先進入英國社會。至17世紀末，咖啡館達到其全盛時期，光是在倫敦就有3000多家。那時的咖啡館擁有固定客戶群，這其中主要包括商人、醫生、政客和作家等社會精英，這里不僅提供各種飲料，更重要的是它乃各種文學、政治、經濟等最新訊息的匯聚地，形成了濃厚的文化氛圍。

在咖啡館興起之前，茶葉一直是一種奢侈又神奇的物品，只有很少一些人有初會接觸。隨著咖啡館飲料品種的日益豐富，這種來自東方的新飲料，也有了展示魅力的空間和舞臺，這意味只要開咖啡館的顧客都能直接或間接地接觸到茶，這種方式大大促進了茶葉在英國的傳播，為茶葉進入英國上流社會提供了極佳的平臺。

1657年，一個叫托馬斯·加威的英國人開的加威咖啡館在倫敦交易街開張，并迅速成為當地最負盛名的咖啡館。倫敦的貴族、醫師、商人、上流社會的紳士們蜂擁而至，為了來此品嘗一種特殊的飲料。如此瘋狂追捧均源于不久前這家咖啡館張貼一張海報，“那些標榜著擁有悠久歷史和古老文化的諸國，不惜花重金購買東方之茶”，然后對茶的效用鼓吹一番，稱茶對頭痛、結石、水腫、壞血病、失憶等癥狀均有奇效，如果將牛奶和茶一起飲用還可以預防肺病，調節肥胖人的食欲，調整暴飲暴食后的腸胃等等，已把茶葉作為可以治百病的東方神藥來介紹。這算是英國第一則關于茶葉的“廣告”，神奇的功效迅速吸引了大批“粉絲”。當時茶葉售價非常高，一磅（約454克）茶葉賣到六到十英鎊，但因為量少，時有出現重金難求的情況。

到17世界末期，隨著越來越多英國人加入喝茶行列，茶葉的銷量開始超過咖啡，許多貴族紳士選擇定時到咖啡館聚會喝茶。咖啡館為茶葉提供了平臺，而反過來，茶葉的“走俏”又大力推動了咖啡館的繁榮。開始的時候，茶葉主要出現于咖啡館里和貴族紳士之間，因為當時咖啡館時女性的禁地，而隨著咖啡館散裝茶葉的出現，紳士方便將茶葉漸漸帶回家給自己的太太品嘗，茶葉開始少量進入英國的貴族家庭。

值得注意的是，茶葉到達英國的時間大約是在17世紀50年代中期，茶葉最初是以東方神秘的“藥用飲品”進入英國社會，只有在咖啡館才能品嘗和銷售。茶葉在英國立足后，大約在1660年左右開始進入本土茶文化發展的歷史軌跡。

由于陣地不同，飲茶風尚漸漸出現分水嶺：一種在公共場所咖啡館，主要是紳士們談天聚會的天地；另一種是家庭聚會，當時主要是上流階層的淑女們在家中用茶葉來招待親朋好友，也是英式下午茶的雛形。與此同時，一些貴族式的飲茶習俗在皇宮內悄然興起，隨后逐漸成為上流貴族社會追捧的時髦模式，進而成為英國早期的飲茶儀式。

18世紀初期到19世紀初期，茶葉在英國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到了18世紀中期，茶葉在英國的消費已超過啤酒和麥酒，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茶葉基本普及到工人、農民、傭人等社會各個階層。英國文學家迪斯拉利1790年發表在《愛丁堡評論》上的文章這樣說道：“茶這種知名植物的發展過程頗類似真理的發展……最終，經過漫長的時間考驗和自身美德的優勢而取得勝利，全國上下從宮廷到村舍一片喝彩歡呼聲。”茶開始走入英國的千家萬戶，形成了舉國飲茶的氛圍，而英國茶文化，也從一種貴族文化，轉變為國民文化。

“下午茶”，靜享英式時光

茶文化在英國維多利亞時代進入全盛階段，而對后世影響深遠的英國下午茶文化便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

有人說到了英國不享用一次下午茶，就好象到了巴黎沒有喝過紅酒一樣，于是2013年的倫敦之旅，我便在自己的行程中加入了英式下午茶的體驗時光。那是一個寧靜的午后，我在朋友帶領下走進了一家頗具歷史的茶館，館內環境典雅而整潔，裝潢華麗，極具英倫格調。茶館的角落有個壁爐，爐里的火苗歡騰地跳躍著，房間四處都擺放著鮮花，鮮花經過精心搭配，紅色的郁金香與不知名的黃色花朵捆綁在一起，插在一個圓形花瓶中，整個房間的布局猶如油畫般炫彩多姿。室內的墻上掛有一幅伊麗莎白女王喝茶的畫像，而地點正是這里。

傳統的英式下午茶主要有三大特色：一是優雅舒適的環境，請客的主人都用家中最好的房間招待客人，當賓客圍坐于大圓臺前面，主人就吩咐侍女捧來放有茶葉的寶箱，在眾人面前親自開啟，以示茶葉的矜貴：二是備好豐盛的茶點，茶點由女主人親手調制；三是高檔的茶具，細瓷杯碟或銀質茶具，茶壺、過濾網、茶盤、茶匙、茶刀、三層茶點架等。這些用具全都銀光閃閃，晶瑩剔透，在缺乏陽光的英國，銀質茶具往往透著人們對陽光的渴望。當然還有悠揚輕松的古典音樂，用來佐茶。如今，隨著茶館的普及，越來越多英國人選擇走出家門，與朋友在環境優美的茶館里享用下午茶，而人們對茶點、茶具、衣著的要求，雖有簡化，但依然還有很正式的考究。

隨著時間的推移，茶館陸續有精心打扮的英國人出現，著裝正式而優雅，他們面帶微笑，不斷地跟四周的人點頭致意，并很快找到自己的朋友輕聲笑談，茶館里洋溢著愜意而輕松的氣息。當我沉浸在這種閑適又高貴的氛圍里時，侍者端出一套鑲有金邊的杯組與一個三層托盤的銀架，三層架的第一層放各式咸味的三明治，有火腿、芝士等口味；第二層放甜點，有泡芙、餅干還有巧克力，是主廚隨意搭配的，它是英式下午茶的必備品；頂層也是甜點，以蛋糕、水果塔為主，有時也有芒果布丁、核桃撻、巧克力撻、酥盒鵝肝醬等搭配。

當然，無論甜點有多么豐富，下午茶還是離不開一個“茶”字，很快，服務員便端上熱茶。英國人專用的下午茶有大吉嶺、伯爵茶、錫蘭茶等品種，一般直接沖泡茶葉，再用茶漏濾過茶渣，最后倒入客人杯中。我先點了一杯玫瑰花茶，當我看到熱水傾注而下，小小的玫瑰花瓣在水中輕舞飛揚，我的心情也跟著飛動起來。喝完玫瑰花茶，我又點了杯英式奶茶，在寒冷的冬季，滾燙的奶茶是一劑溫暖的秘方，茶湯入口，瞬間從舌尖順滑到胃壁，許久之后口中仍會留有淡淡的甜香，讓人回味無窮。奶茶極具“包容心”，可以隨心搭配任何午后茶點，無論是濃郁的芝士蛋糕、甜糯的巧克力松餅，亦或是隨性的厚多士、憨厚的菠蘿包，亦中亦西，奶茶都欣然相佐，搭配可口。

英式茶點的食用順序是有講究的，先從味道淡的用起，由咸而甜。先嘗一嘗帶點咸味的三明治，讓味蕾慢慢品出食物的真味，再輕輕啜飲芬芳四溢的紅茶；接下來是抹上果醬或奶油的英式松餅，讓些許的甜味在口中慢慢散發：最后才是甜膩厚實的水果。待三層茶點品嘗過后，閉上眼睛，滿口無窮的回味。此刻，午后的陽光照在微閉的窗簾上，人放松得有些恍惚，不遠的泰晤士河上微波漣漣，心有種隨波而去的逍遙，好不自在……

英國人喝下午茶雖然有固定時間，但這不意味著喝茶的時間僅限于下午。很多英國人習慣早晨起床后空腹喝一杯“床前茶”，以提神醒腦，早餐時再喝加奶的紅茶，上午11點左右，還要以紅茶佐茶點，晚上就寢前少不了“離別茶”，就連旅館的旅客和醫院的病人，早晨醒來時也都能獲得一杯茶。更有趣的是，管道工或其他修理工上門干活，到了喝茶時間，主人也得請喝茶，否則他們會自己放下手里的工作，到附近的茶館去喝茶。可以說，英國“下午茶”濃縮了英國人對茶的熱愛，而他們更是將這種熱愛融入到生活的點點滴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