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孩子一起成長
“到底我們是因為要教育孩子才生了孩子,還是因為生了孩子才想到要教育孩子?生孩子之前,我們有沒有想過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采訪蘇小妹,她聊到自己對孩子的教育時提到這樣的疑問。很多人或許壓根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或許想得不那么清楚就走上了為人父母的道路。
蘇小妹有9個兄弟姐妹,“在我的成長環(huán)境中,我與父母之間總是有一段距離。我希望可以跟父母做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交流”。所以在對孩子的教育中,蘇小妹反觀自己的成長,希望跟孩子做朋友——那種無話不說的朋友。她強調(diào)自己不是要“教”孩子成長,甚至不是“陪”孩子成長,而是和孩子“一起成長”。
談到這里,蘇小妹頗有些得意。兒子念小學,第一次喜歡上女孩子時就跟她說:“媽媽,我好喜歡這個女孩子,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我好想跟她結(jié)婚。”
跟孩子做朋友的好處在于,他們的生活、喜好、選擇,都會毫無遮掩地說給家長聽。但不是每一個家長都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家長也會有“犧牲”,那就是再也沒法在孩子面前威嚴起來。
既然是朋友,就不能要求太多了。蘇小妹不會為孩子做太多預設(shè),她說自己學習時也是個普通的孩子,沒道理要求孩子一定要非常優(yōu)秀。“我的人生軌跡充滿變化,只有打排球那陣我目標很明確,要進國家隊,還不只是打替補。其它時候,我都是跟著自己的興趣和當時的情況在走。”
不過細細追問之下,蘇小妹還是承認,自己并不是一開始就這么開明。“其實我還是有點‘狡猾’,我嘗試過做一些有意為之的鋪陳,只不過失敗了。”蘇小妹說的“狡猾”,是基于自己對運動的熱愛,希望孩子也喜歡上運動。她曾帶女兒到排球館去練球,但是女兒嫌打球太累,毫無興趣。兒子中學選修課,蘇小妹和先生也曾有過建議。蘇小妹的建議當然是運動,籃球、排球、足球之類都可以,鍛煉身體,拿分也容易。先生的建議則是加入童子軍之類,因為制服穿起來帥氣。結(jié)果兒子選了合唱團,因為運動會出汗,童子軍要出操,選個合唱團,站在隊伍中間,愛唱不唱的,事情就過去了。
有了這樣的經(jīng)歷,蘇小妹就“淺嘗輒止”了。她說:“我不要求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只希望孩子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種人。”
他山之石
排球運動員出身的蘇小妹在步入教育行業(yè)之后,對教育有很多思考,也多次到世界各地考察了解不同國家和地區(qū)的人們對待教育的姿態(tài)。她說,世界上每一個父母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只是他們的方式各有不同。有人在關(guān)注自己子女成長的同時,更關(guān)心社會公平和正義。
她提到被《經(jīng)濟學人》雜志排在全球教育系統(tǒng)第一位的芬蘭。“在芬蘭,從事幼兒教育的都是很優(yōu)秀的人才。2012年,新加坡一個教育考察團去芬蘭考察時采訪了兩個幼教老師,她們在大學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優(yōu)等生,而且志向就是教育。但是在新加坡,一些人選擇幼教系,只不過覺得做幼教簡單,考試容易過關(guān)罷了。”
的確,芬蘭從1979年開始就規(guī)定中小學老師必須具備碩士學歷——這幾乎是全球最嚴苛的規(guī)定,高中生畢業(yè)申請師范學校時,除了要看在校成績,還必須通過層層面試,確認有教學熱誠與創(chuàng)新思維,芬蘭的師范學校錄取率只有10%。
此外,芬蘭教育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公平。在芬蘭,學校與學校之間的差異是所有國家中最小的。這樣,所有的孩子,沒有優(yōu)劣,都擁有相對公平的受教育機會。而受教育機會的均等和公平,往往是體現(xiàn)一個國家教育水平的重要標準。
蘇小妹在美國求學時,也帶著孩子。在美國,只要在一個地方有固定住址,鄰近的公立學校就會無條件讓你的孩子就讀,但公立學校往往不歡迎學區(qū)之外的學生。蘇小妹就曾因為替孩子擇校搞得進退維谷,最后只好把孩子送進私立學校,孩子學費比她的學費還高。在新加坡,雖然某種程度上仍然存在擇校的可能,但政府管理嚴苛,少有人敢冒險。最近幾年新加坡更是極力縮小公立學校之間的差異,不做任何排名,希望每個學校都一樣優(yōu)秀。
什么樣的人在帶我們的孩子
采訪中蘇小妹談到在中國內(nèi)地觀察到的一個現(xiàn)象,那就是很多農(nóng)村孩子,都是跟爺爺奶奶在家生活,父母親都在城市打工。留守兒童的教育問題多年來一直受關(guān)注,在日益熱絡(luò)的城市化進程中,這個問題的解決,亟待社會多方力量的參與。
“要知道孩子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中間隔著一代人,我們常說代溝,那是兩代人的差距。而爺爺奶奶的教育經(jīng)驗,少說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了。在教育問題上,他們關(guān)心的,跟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一定的距離。這群孩子受教育條件本身跟城市就有差距,家庭教育再跟不上,他們的成長怎么辦?”
蘇小妹說,新加坡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父母都出門上班,孩子請保姆照顧。“有的保姆連熨斗都不會用,到城市里還要經(jīng)過培訓l才能上崗。有社會學家就提出問題了,孩童時期正是孩子接受力最強、成長最快的時期,把孩子交給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來帶,他們的教育豈不是毀掉了?”
談到這里,蘇小妹陷入短暫的沉默。誠然,教育問題繁復,不是幾次質(zhì)疑幾句批評就可以解決的。蘇小妹經(jīng)常會在講習時播放一個短片,一個20個月大的美國小男孩,可以自己脫衣服、穿衣服,還會幫媽媽做一些雜務(wù)。她反復強調(diào)孩子的自立,她想讓看到短片的人反觀自己和身邊人的教育。“經(jīng)濟實力最終都由人力決定的。新加坡這么小,我們資源緊缺,就只有人了。如果我們孩子的教育落差太大,那我們以后會不會輸?shù)簦恳苍S我們也可以說幾十年后的事情,現(xiàn)在說太早了。可是我們的教育有沒有對社會氛圍、價值觀營造提供正向支持,有沒有為人與人之間的互相關(guān)懷、尊重培育土壤?這是我特別擔心的。”
蘇小妹說,教育是一個綜合問題,學校管理、師資、風氣,僅僅是教育的一個方面。最早接觸教育,蘇小妹把重心放在孩子的教育上,現(xiàn)在,她主要做教師和家長的教育。“孩子的問題,終究不過是成人世界的折射。都說未來世界的競爭,是人才的競爭。那么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家長、我們的成人世界,給了孩子什么樣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