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個性意識的覺醒,譯者逐漸由傳統觀念中的仆人狀態轉化成翻譯的主體。但這一理論仍有待商榷,因為一味強調譯者的主體性,很容易忽視翻譯中的環境因素。若從生態翻譯學的角度來探討法律翻譯中譯者的主體性,取法自然,力求和諧,則可對此做相關補充。
關鍵詞 生態視角 法律翻譯 譯者主體
相較于其他文體的翻譯,法律翻譯有其鮮明的特點:作為莊嚴文體之一,法律翻譯的用詞精確,結構嚴謹,要求譯者對原文有極高的忠實度。在法律翻譯上,任何關于忠實度的折扣,都可能會引起不能預期的法律后果。在這種特殊的翻譯環境中,譯者主體性的發揮限度似乎較小,但譯者也需甄選譯文,考慮語言、法律文化和法律體制等方面的差異。而生態翻譯學為法律翻譯研究提供了獨到的視角和參考。
一、 從生態翻譯學的視角闡釋譯者的主體性
由胡庚申教授提出的生態翻譯學借鑒了達爾文生物進化論中“選擇/適應”的觀點,將翻譯定義為“以譯者為中心、譯者適應與譯者選擇的交替進行的循環過程”。我們可以得出:最佳翻譯應該從“三維”( 即語言維、文化維和交際維)的視角出發,體現譯者和環境的雙向選擇關系。本文主要借鑒的生態翻譯學觀點是“譯者中心”和“選擇/適應”。胡庚申教授對譯者的主體地位予以充分的肯定,認為應該充分發揮譯者的翻譯主體地位、選擇適應性、獨立思維能力和自主創造性。譯者與翻譯生態環境原本就是一個不可割裂的整體,“翻譯適應選擇論”將兩者巧妙地加以融合,這也是它相較于其他翻譯理論的創見所在。譯者適應的是翻譯生態環境(即文體特征、文化特性、受眾類型等),而后再基于上述翻譯生態環境選擇譯文;翻譯生態環境也會自然地篩選出好的譯文,這一過程正可謂是譯者與環境的雙向選擇。這樣才能將譯者的主體性建立在法律環境的特殊性上,讓譯者適應和譯者選擇交替循環。
二、 法律翻譯的特征與現狀
做好法律翻譯的前提之一就是對其特征有充分的了解,對于莊嚴文體的特征,前文已有所簡述,下面從用詞、句法和語態方面做具體闡述。
1、用詞
法律術語占據了法律文本的大部分,它們“精密、明確、用法固定、語義單一。”術語翻譯有章可循,譯者要保證術語翻譯精確、正式、一致、無歧義,還可以借鑒通行譯本中的術語翻譯。
一些生活中的普通詞語在法律環境下卻具有特殊含義。如“proceeding”一詞,本義為“會議記錄”、“議項”等,在法律翻譯中意為“訴訟”。“satisfy”一詞本義為“滿足”、“符合”、“使……滿意”,在法律翻譯中意為“信納”(相信和采納)。還需注意到名稱的匹配性,如“控方”與“辯方”分別譯為“The Prosecution”與“The Defense”;“原告”與“被告”分別譯為“Plaintiff”與“Defendant”。
2、句法
關于法律翻譯中的句子結構,目前影響力較大的有兩種觀點。一種是英國律師George Coode曾提出的模式:法律中典型的條件句應具有四種成份,即情形和條件(屬于事實情況),法律主體和法律行為(屬于法律陳述),且這四種成份的先后次序不可顛倒。
但這種模式過于死板局限,條件界限不清,多有反對。但其對英美法系國家的立法仍影響很大;另一種以Elmer Driedger為首的譯者則主張靈活變通的句式結構。我國的法律翻譯工作者在翻譯中一般將這兩者相結合,盡量采用折中的方式,能直譯則不意譯,以求保持原作的風格,出現語言差異時再做靈活變通。
3、語態
在法律翻譯中是否能夠使用被動語態始終是一個備受爭議的問題。在實際情況下,當施事者不明確、不存在或不必提及時,可使用被動語態。當然,只有在不損害原文意思的前提下,才能進行主被動轉換。如下例:
我國《商標法》第15條規定,“注冊商標需要變更注冊人的名稱,地址或者其他注冊事項的,應當提出變更申請。”
Article 15 of the Trademark Law provides that “After the registration of a trademark, the name, address or other matters concerning the registrant changes, an application concerning the change shall be filed.
引文的原出處分別是199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匯編》(民法、商法卷)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法規匯編》(上卷)。對照漢英兩個譯本,我們發現:在漢語版本中,前一個分句表明情形和條件,后一個分句的法律主體是商標持有人,但被省略掉,“提出變更申請”是法律行為;再看英譯本將其擴展成三個分句,“After the registration of a trademark”屬于增譯內容,第二個分句對調了漢語版本的主語和賓語,但是做出這樣的調整似乎更符合英語語言習慣,第三個分句因原句的法律主體不明確,譯者也沒有擅自補充出來,而是采用了被動語態。
三、 生態翻譯學下主體性在法律翻譯中的適用
生態翻譯學要求譯者從 “三維”著手,用之檢驗翻譯成果。“語言不是孤立的,它完全浸泡在社會、文化這個大環境里。翻譯的研究必須實現與文化研究的聯姻。”換句話說,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要結合目的語語言和文化等特點、受眾群體的接受性,譯者仍需“帶著鐐銬跳舞”,在一定的限度內發揮主體性。
1、語言維
語言維是三個維度中最基礎的部分,考慮到法律語言的特殊性,語言層面的某些細微變化就可能影響法律實質。這就需要譯者充分發揮其主體性,甄別不同表達的細微差別,譯出準確且無歧義的譯文。
在很多情況下漢語中的單復數都不像英語中的那樣明確。如陳忠誠教授在他的著作《法窗譯話》中舉到的經典例子:
外國合營者如果有意以落后的技術和設備進行欺騙,造成損失的,應賠償損失。
If the foreign joint venturer causes losses by deception through the intentional use of backward technology and equipment,it shall pay compensation for the losses.
如此譯法,明顯對中方不利。因為造成損失在漢語里可指造成一項或多項損失,而在英語中卻直接譯成了復數形式(causes losses),如此說來若外方只造成一項損失,則可巧妙地避開承擔法律責任。可以套用合同翻譯中的常用句“Unless the context otherwise requires in this AGREEMENT the singular includes the plural and vice versa.”在合同開頭交代清楚,其后便可省去大量筆墨。
2、交際維
與其他對外交流工具不同的是,法律是國家意識形態的一部分,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隨著近年來中外交流的增強,中外各方面的分歧在所難免。譯者在翻譯這種特殊文體時,應高度謹慎、避免沖突,又需表明立場,不卑不亢。2004 年 12 月17 日,在國務院例行簡報會上,《反分裂國家法》的英文翻譯Anti-Secession Law 首次公之于眾,其中Secession一詞直指美國(干涉臺灣事務),意味深刻(美國獨立戰爭南北分裂是官方用詞也是Secession)。
另外,我國的香港和澳門都在沿襲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法律體系,與大陸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差異很大,如詞匯與句法、立法機構及其人員組成都不相同。1987年《法定語文(修訂)條例》于香港頒布,規定所有新加法例都必須同時具有漢英兩個版本,而且兩個版本具有同等效力。自此,譯者也參與到立法當中,堅持兩個版本應秉承同一立法精神。順應著雙語司法體系逐漸建立的大趨勢,譯者有義務架起兩種不同法制間溝通的橋梁,打破不同法系間的隔閡。
3、文化維
前文已經分析過,翻譯歸根結底是一種文化滲透。法律翻譯者的政治意識形態作為“一只看不見的手”,顯然在翻譯過程中發揮著某種獨特的操縱作用。 譯者在翻譯中,要注意文本的文化暗示和文化內涵。中外文化具有明顯的不對等性,而譯者需要發揮其主體性將文化差異性降低到最小限度。請看下例:
The Jury,may find criminal intention upon a consideration of the words, conduct, demeanor, motive an all other circumstances connected with the act for which the accused is prosecuted.
上例出自美國高等法院一樁司法復核案件的判決書,背景是該案件處于刑事檢控階段。原譯為:陪審團可以通過考慮與犯罪行為有關的話語,行為,舉止,動機極其其他后果來判斷是否犯罪。該譯文明顯存在的問題是:譯者沒有意識到中美法律在文化維度上的差異性。英美法在法律實踐中的原則是“無罪推定” (presumption of innocence),而中國恰與之相反,是做“有罪推定”。雖然近年來隨著法律體系的不斷完善,“有罪推定”逐漸受西方影響發展為“疑罪從無”。而譯者卻忽略了這個問題,在被告尚未被判有罪之前,將“被控行為”錯譯成了“犯罪行為”,直接為他貼上了“罪犯”的標簽。
譯者的主體性確實應該推崇,但是這種“創造性叛逆”也應有一定的限度。“譯者的詮釋空間不能因為譯者在翻譯操作過程中的主體性而盲目夸大,相反,前者約束了后者的發揮。”在法律翻譯中譯者的詮釋空間除了受法律特殊翻譯環境的制約外,譯者本人也要把好關,應注意:不丟失任何重要細節和信息,不違背職業操守和信條,不受個人觀點和感情的左右。
四、 結語
法律翻譯應與其他文體一樣,應以“有生命的”譯者為第一性。法律翻譯的特點鮮明,還需要譯者綜合考慮政治、文化、法律制度等諸多因素。這也印證了生態翻譯學的觀點:譯者要適應生態翻譯環境,在此基礎上要對譯文進行選擇。本文從生態翻譯學這一嶄新的視角分析法律翻譯中譯者的主體性,希望今后的翻譯工作者在翻譯過程中可以從多維度考量法律翻譯,以突出譯者的“多維度選擇性適應”。
基金項目: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資助項目(TJWY1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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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天津大學文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