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方罍成功洽購前后

“此次洽購成功，是湖南省公私單位、海內外熱心人士以及佳士得公司合力推動的結果，也為未來追回更多海外流失文物提供了參考。”本次洽購代表之一、藝術長沙雙年展的創辦人譚國斌在這次洽購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近日他接受湘聲報記者的專訪，揭秘了此次洽購的臺前幕后。

多方鋪路

2013年11月，收藏家譚國斌前往香港參加佳士得秋拍展覽。他驚喜地發現，出土于湖南的皿方罍器身出現在展覽上。他還得知，皿方罍器身將于2014年3月在佳士得紐約拍賣會上公開拍賣。

“這件皿方罍絕對位列中國十大青銅器之一。”譚國斌回憶當初見到皿方罍實物時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當時我的第一想法就是，這次一定要想辦法讓它回到湖南，與省博物館的孽蓋合體。”

他現場找到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魏蔚女士，了解商購的相關事宜，并向對方打探皿方罍是否有洽購的可能。當時他得到的回應是“不可能洽購”。

回到湖南，譚國斌立即向省博物館及相關部門匯報這件事情。當時是希望省博物館出面來購買，但得到的回復是：國家是不能出資買這類流散文物的，希望能夠籌集到社會資金，可以由省博物館來購買收藏。

就現實境況，聯合社會力量與政府一起參與，也許勝算更大。譚國斌坦言，由于自己資金不夠，只好動員更有實力的企業家參與這一次公益性購買。

譚國斌將這一訊息，傳遞給一些企業界的朋友。經歷了一輪輪游說，湖南一家較有實力的企業表示愿意出資洽購這尊皿方孽器身，并捐贈收藏于湖南省博物館。

有了愛心企業的資金保障和湖南收藏家的出謀劃策，肩負起洽購皿方罍這一重任的省博物館，并非孤軍奮戰。“這次洽購得到了來自各方的支持，是多個單位和部門及企業家、收藏家、熱心人士通力合作的結果。”省博物館館長陳建明表示。

“這是一次專業而周密的洽購計劃，我們做足了功夫，有備而去。”譚同斌說，他們至少準備了3套方案。

“洽購是首選方案，假如洽購不成功，則力爭以出得起的價錢競拍拿下來，這兩種方案，均是力爭讓皿方罍器身回到湖南。”譚國斌介紹，“萬一遭遇強有力的海外競爭對手，我們也總結了2001年上海博物館和保利曾想聯手競拍失敗的教訓，上海博物館這次也籌集了足夠豐厚的資金委托我們競拍，假如只能用第三種方案，皿方罍器身萬一不能回到湖南，能讓它回國也是好的結果。”

為集結各方力量共同商量洽購計劃，赴美之前，湖南省相關政府部門專門召開了協調會。

“據當時我們在業內進行的調查所知，很多國內外的藏家，都對皿方晷垂涎已久，北京、上海、香港等主要的拍賣公司老總都來看過皿方罍，想下手的人很多，都在較勁，準備了很高的價錢來拍這件文物。”譚國斌認為，由于歷史的淵源，這件青銅器能夠回到湖南，實現身首合一是最好的歸宿。

湖南聯合參與拍賣的消息一出，得到國內拍行和買家的支持，各方呼吁華人收藏家放棄購買。收藏家曹興誠發起提議：“由湖南省博物館去拍，其他華人藏家一律不出手，不讓人來炒作價格。”隨后，喻恒、鄭華星等中國藏家還聯名發表《華人藏家集體致紐約佳士得的一封公開信》，表示支持國寶回歸。此外，為了避免媒體過度炒作，洽購計劃一直較為低調展開，因為競拍之前，過多的社會關注會影響洽談。

由于皿方孽蓋銘文較器身多了“天全”兩個字，文物收藏界一直存在質疑：這兩件文物真的同屬一器嗎？

赴美之前，省博物館特別制作了皿天全方瑩蓋的3D模型，并將模型帶到佳士得拍賣的預展現場，與皿方罍進行現場匹配。結果顯示，二者完全吻合。針對皿方罍器身與罍蓋上的銘文差異，文物專家表示：兩字之差，不能說明它們不是同一件器物，其它青銅器上也有這種情況出現，可能是當時制作過程中因為布局需要省略兩個字。

與此同時，譚國斌前期一直保持跟佳士得的聯絡及多方協調，促使洽購過程中得到拍賣公司的協助。

3天談判

3月17日，湖南省博物館工作人員、譚國斌及其他湖南收藏家一行人，到達美國。

接下來，湖南收藏家們與賣家經歷多回合的談判。洽購過程并非那么順利。譚國斌透露，皿方罍此次的賣家正是2001年從佳士得以924.6萬美元成功競得該文物的法國藏家。

“這是一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斗智斗勇的過程，激動又疲累。3天，我只睡了10個小時。”譚國斌說，他們到達紐約后與賣家接連談判了3天，在這之前，他們還多次溝通過。

“首先他們覺得洽購是不可能的，到后來我們一步步做思想工作，他們才慢慢改變想法，理解也慢慢深化。”譚國斌說，“這位賣家最終被我們的誠意打動了，將皿方罍賣給了我們，要是拍賣，肯定會競出天價。”洽談成功的當天，譚國斌等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

“這次洽購成功，首先要感謝佳士得方面的支持。”譚國斌認為，佳士得協助完成了此次交易，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譚國斌認為，政府部門的認可、省博物館的全力以赴、湖南企業的支持，及與佳士得等各方的協調溝通，才促成了圓滿的結局。

“由于簽了保密協議，洽購價錢除了中方3位談判代表、賣方及佳士得高層知情以外，其他人士暫時均無可奉告。”譚國斌表示，順利的話，皿方罍兩個月內可以回國，屆時會舉辦歡迎皿方罍重歸故里、將器身和蓋子合一的隆重儀式，真相也會在恰當的時間公之于世。

實際上，赴美之前，省博物館發送給佳士得亞洲區總裁魏蔚女士的郵件中表示：“囿于本館為非營利受托遺產保管機構，所需購藏經費全賴各方資助，今雖多方努力，目前仍僅籌措到2000萬美元。因此，祈貴方能同意以此價格（含貴公司傭金）成交。”可見，省博物館自己的預估價格至少為2000萬美元。

“總之我認為最終的價錢非常實在，我們很滿意。”譚國斌說，“事實上，對于這樣一件文化瑰寶，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

目前在佳士得官網已找不到相關拍賣信息，佳士得方面也拒絕透露相關交易價格。

而對于參與洽購捐助的企業，譚國斌亦表示目前不便公開。但他認為，能夠參與到社會公益事業，體現了這家企業的社會責任感和企業文化。

他表示，在國外，有很多企業博物館或者私人藝術館，企業或個人參與公益性收藏，但是面向社會開放，這一點值得國人學習。

好的開始

“雖然洽談完了，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省博物館館長陳建明透露，目前正在辦理文物回歸的后續工作，商議付款、保險、運輸、人關等細節。

后續工作是一個極其繁瑣的過程。譚國斌透露了湖南洽購團隊付定金的一個小細節：為付200萬美金的定金，他們刷了上千次卡，因為一次只能刷2000美金。

在中國，這類大型文物的洽購案例甚少，此前有圓明園獸首的洽購案，但青銅器洽購這還是第一次。洽購成功后，一些文博界人士期待，此次事件能開拓公立博物館的藏品征集思路。

“皿方罍的回歸模式，是由博物館聯合企業以及私人藏家合力購買流失文物，屬于湖南省博物館為數不多的嘗試中很成功的一次。”省博物館副館長李建毛表示，“這次洽購表明，公立博物館要發展壯大，有必要更好地集合社會各界的力量，從長遠來看，組建理事會或者基金會，是一個趨勢。但是，成立理事會需要一個過程，這個制度需要稅收等相應的配套措施。省博物館想朝這個方向努力，但是需要政府主導、全社會參與，需要成熟的條件和環境。”

對譚國斌個人而言，這是一次搶救文物的公益行動。“從開始就沒有想過個人利益，只希望這樣的文化寶物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回歸故土，如果一旦被國外的博物館拍走，就不可能在市場上流通了，就可能永遠不再回來，所以這樣的拍賣，每一次都是最關鍵的。”譚國斌說，“我在國外看到太多來自中國乃至湖南流散出去的文物，這樣的工作未來還需要政府和民間力量不斷地去做。希望這次洽購，能給未來海外文物回流，提供好的思路和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