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時越窯雖創造青翠的青瓷釉色和人工線刻紋飾的最高水平,但天青色只能泛藍不能泛綠,所以越窯千峰翠色,不符合柴世宗“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的天青釉色的御旨要求。要做出御旨要求的天青釉色,陶瓷工匠不可能從“秘色瓷”的鐵呈色工藝中找到答案,必須另辟路徑,開創青中泛藍的天青釉呈色新工藝,添加新的呈色劑。標本2青中泛藍的天青釉色就是一個實例。
當我們觀看標本2天青釉中“鐵線”絲網紋開片時,在“鐵線”之下,仍可看到“鱔血”點。“鱔血”點由胎中泛出的氧化鐵形成;而“鐵線”則由胎中鐵和釉中添加的鐵以外的新呈色劑共同形成。當眾人第一眼見到標本1、2時,驚呼“哥釉”瓷,為什么呢?如圖3所示,宋代芒口、滿釉裹足支燒、印花“哥釉”瓷盤。高2.8、口徑15.0、足徑8.0厘米。侈口、淺腹、圈足。盤內腹、底印花裝飾。青釉,釉面滋潤如玉。金絲鐵線百圾碎開片紋。和標本1、2(圖2)進行對比,兩者年代不同,釉質有別,片紋裝飾工藝卻如出一輒,相互媲美。
鐵源在《宋遼陶瓷鑒定》中講道:哥釉瓷“真品的開片顏色,是由胎面的鐵在燒造時滲向釉的裂縫中產生的。”在宋代“哥釉”瓷“產品只供宮廷,不能流于民間,技術上嚴格保密”。由此可以推斷,五代開發“片紋”裝飾新產品同樣備受皇家重視。
標本1、2的“鱔血”和“鐵線”也是在燒造過程中,由胎中的鐵和呈色劑,氧化后泛向開片裂縫中產生的,它們之根扎在胎體之中。可見“哥釉”瓷的開片紋線和標本1、2的絲網紋線燒造技術一致,兩者片紋裝飾工藝具有明顯的傳承關系。
實物標本1、2不但揭示了五代片紋裝飾的真容,也佐證了張應文在《清秘藏?論窯器》文獻中關于柴瓷“制為絳環者”的記載。
研究柴瓷,讀懂文獻是關鍵。張應文《清秘藏·論窯器》全篇共562個字,論述柴、汝、官、哥、定五大名窯器占篇幅中258個字,其中論柴窯器占77個字,是論五大名窯字數的32%左右;其余篇幅為論均州窯器、龍泉窯器、宣德窯器、元樞府瓷器、元、永、宣青花瓷器等。
論窯器篇中所論五大名窯器的制式特征皆含紋、釉、胎三項內容,對各窯器紋、釉、胎三項特征論述時,順序雖有所不同,但不會少于這三項內容。為了讀者便于對比,特意將各窯器制式特征的論述順序調整到和柴窯器一致,但制式特征的內容不變,如表二:
從表二中可看出,如果張應文在《清秘藏?論窯器》中的“制為絳環者”講的是“耳環”、“玩具”等的話,則柴窯殘器的制式特征內容就少了紋樣特征一項,這對于明代鑒賞大家張應文來說,是不可能疏忽、漏掉的!另外張應文在描述柴瓷“制為絳環者”紋樣時未在“絳環”后面帶上“紋”字。《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和《辭海》中“紋” 的字義:絲織品上的花紋。泛指一般紋路或花紋。因此,在文獻中“絳環”即為絲織網紋,就含有“紋”字之意。張應文撰文,由其子張謙德文字潤色的《清秘藏?論窯器》文獻,文字極其精煉,是不會重復用字的,在“絳環”后面不需要再加上“紋”字。
從表二中還可看出,除定窯器紋飾有人工印花外,柴、汝、官、哥的紋樣講的全是釉中的片紋,而且其紋樣描述名稱都用似紋樣之物命名,即:絳環、蟹爪、冰裂、梅花、細碎等。
我們可清楚地看到:柴瓷“制為絳環者”和“汝、官、哥”瓷的釉中片紋裝飾工藝相類似,同為瓷器裝飾藝術四大類:胎裝飾、釉裝飾、片紋裝飾、彩裝飾中的“片紋裝飾”。
曹昭在《格古要論》中提到柴瓷“有細紋”,明張應文在《清秘藏·論窯器》中見到的柴瓷“制為絳環者”殘器一片,《博古要覽》中提到柴瓷“釉中有細紋開片”。他們講的都是柴瓷的片紋裝飾,只不過有的對片紋裝飾采用概念化描述,比如:“有細紋”,有的對片紋裝飾采用形象化描述,比如:“絳環”,而已。應指出的是:他們記載的柴瓷片紋裝飾不是人工的“線刻紋”或“刻劃紋”,而是釉中“有細紋”。
如果讀懂張應文的“制為絳環者”,是對柴瓷釉中“有細紋”開片的形象化描述,那么就不會將“有細紋”解釋為“刻是劍鋒,雕起浮動”的人工雕刻的“纖細的紋飾”。若是人工雕刻的紋飾,五代時期,越窯創造的“線刻紋”;耀州窯創造的“二刀法”,刻出纖細、具有淺浮雕效果的紋飾,他們當時在陶瓷人工刻劃裝飾工藝上遙遙領先,哪有柴窯創造人工“細紋”刻劃領先之說呢!
“開片”和“細紋”是兩個不同概念。“開片”是瓷器在燒造過程中因胎、釉膨脹系數不同而產生的一種缺陷,“開片”在隋唐青瓷、白瓷中常見。“細紋”是有意識、刻意地利用開片缺陷,人入而天成的裝飾。裂縫中有“色”線,且此“色”線來自燒造過程中,由胎中鐵元素等,氧化后泛向開片裂縫中產生的,而不是人為染色或自然沁色。人入天成的釉中“細紋”十分難燒!
在這里,我們應該感謝先人,視名窯殘器為寶和非凡的陶瓷鑒賞水平,客觀地將當時看到的制式特征,形象地用文字準確地記載下來。柴窯窯址至今未發現,若沒有文獻記載,誰知道還有“柴窯器”之說,發現片紋裝飾的瓷器,可能當成“哥瓷”研究,其真相,將會成為千古之謎。結合實物認真研讀歷史文獻,是對先人為弘揚古陶瓷文化,付出的辛勤勞動和智慧的最好回報!
以史鑒物,以物證史。一提柴瓷,有人常說:窯址未發現,不好說!實際上汝官窯、北宋官窯、哥窯窯址皆未確定,傳世品照樣能確認。柴瓷客觀存在,有文獻記載,史、物互佐,也照樣可以確定該窯器物。
后周朝代時間短,可考資料少,且迄今未找到柴窯的窯址,因此,柴窯器的發現和研究,主要靠相關歷史文獻和實物標本研究,對文獻的正確解讀尤為重要,只有正確解讀文獻,方能找到判據。
未發現窯址來確認該窯窯器,更難,更嚴格。若發現窯址,其器型、釉色、正品、次品、殘品等多種多樣,因有窯址標本參考,不會產生爭議,相對容易判斷。
靠文獻來確認該窯窯器,只能按照文獻作者所述來判斷,不能超出文獻記載范圍,不能個人隨意發揮,只能尊重文獻原文、原意。
總之一句話:研究柴瓷,讀懂文獻是關鍵!
柴瓷首創片紋裝飾陶瓷工藝。和目前已發表的唐、五代前期、同期及后期陶瓷文獻和標本1、2進行比對,和當時已知窯口產品無一對應。由此可見,五代片紋裝飾工藝的產品十分罕見。這樣高超、復雜、超前的器物,決非常規產品。
從標本1、2上的片紋裝飾,讓我們看到:“細紋”、“絳環”,產生一種人入天成之美,是從龍山文化晚期遺址發現陶瓷以來,單色釉片紋裝飾工藝的一個劃時代創造。其工藝不是“人為”,而是“人入”,人與窯火,人入天成,“因病成妍”,妙手回春。這就是五代鄭州柴窯,首創“細紋”、“絳環”裝飾的奇跡!應是柴窯創燒的,前無古人的片紋裝飾新瓷種。
長久以來,一直將片紋裝飾開創之舉,歸功于宋代汝、官、哥瓷,認為是宋代的創舉。實物標本1、2的出現,有力佐證:這種裝飾藝術的首創,應為五代,而不是宋代。
在瓷器紋樣裝飾工藝中,創燒出當時任何其他窯口,無可比擬的片紋裝飾新工藝,只有柴瓷做到了!這充分彰顯出被譽為瓷皇的柴瓷,永放光彩的劃時代陶藝神采!
“細紋”、“絳環”片紋裝飾風格,很受歷代統治者尊崇,因此,“細紋”“絳環”片紋裝飾藝術得以傳承和發展,在宋代的汝、官、哥瓷中極為盛行,是皇家傳承有序的御用陶瓷裝飾工藝。柴瓷才是汝、官、哥瓷片紋裝飾工藝的真正開山鼻祖。
郭葆昌先生在《瓷器概說》一文中講道:開片“始亦出于天然,而汝、官、哥窯乃專利用此法,以為表異,是由天然而入于人為矣”。現在應該歸真,將“汝、官、哥窯乃專利用此法”回歸歷史,寫為:“柴、汝、官、哥窯乃專利用此法”。這充分說明,柴瓷不僅創燒出史無前例的天青釉,還創燒出史無前例,人入天成的釉中“細紋”、“絳環”片紋裝飾。
當年柴世宗想用柴瓷獎勵有功之臣,因柴瓷名貴、稀少,功臣們不夠分配,故將整器打碎,功臣方可得到一片賞賜,這就是廣為流傳的“片柴值千金”之說。看到實物標本后,傳說中“片柴值千金”中的“片柴”一詞,應不是指一片柴瓷,而是諸如五代“細紋”、“絳環”片紋裝飾新工藝,創燒出來的新瓷種——“片柴”,這應該就是古人的本意吧!
按照張應文見到的柴瓷“制為絳環者”殘器的文獻記載,“片柴”稱為五代“絳環”瓷更為貼切。
“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這句話概括了皇家統治理念和追求。天青釉色,為天;開片似云破;鱔血紋線似透過云隙的陽光;粗黃土足為大地。觀看釉中鱔血“絳環”片紋裝飾時,好似雨陽天象變幻:雨過天晴,云破日出,普照大地——寓意皇恩浩蕩!
周世宗柴榮,打算做三十年皇帝,制定了“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的治國宏偉藍圖。在這樣精明強干的皇帝親自御旨燒造瓷器的形勢下,能創造出如此精美、神奇、天地合一的片紋裝飾新瓷種,是英雄造時事的必然結果。
“絳環”片紋裝飾工藝,超世脫俗,神奇奧妙,呈現出一種大自然的動態之美,令人觀之震撼,由內心深處發出感嘆:“絳環”瓷——陶瓷史永久的傳奇!
千年柴瓷傳奇的創新燒造歷程和多年研究柴瓷之悟,盡在本人創作的《七律·片柴》中: 千峰翠色越窯開,雨過天青北地來。表璺隋唐究圣采,絳環五代創片柴。汝官哥釉爭標異,人入天然倩飾揣。因病成妍紜宋始,淵源承繼顯德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