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下的獵物
出門前,林晟查了星座,這天,他的艷遇指數五顆星,這戳中了他的興奮點。
推門進去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收銀臺后面,羅薇薇拿著一沓粉鈔正在數得嘩啦啦響。
誰說女人最風情的時候是在床上?其實女人最風情的時候是數鈔票,那些說女人在床上最風情最妖嬈的男人,根本不懂女人。
這話出自林晟的初戀女友唐歡之口,林晟深刻記得,那天雨很大,他和唐歡剛結束了一場跌宕起伏的纏綿,他靠在床頭抽煙,唐歡去衛生間沖洗完過來,又膩在他身上,玫瑰味的沐浴露很甜很香,林晟撫摸著唐歡飽滿欲滴的身體,打算再沖鋒陷陣一次,唐歡卻極煞風景,嘟著紅唇問林晟要一只路易·威登的包,她說不貴,才兩萬。林晟說沒錢,唐歡鄙夷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撇著嘴巴說:林晟,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鈔票讓我數,那就滾!
這種話對男人是具有絕對殺傷力的。所以,林晟滾了。很識相地滾了。
少了唐歡,林晟依然可以追風逐浪,誰讓他生就一副好皮囊呢,現在的女花癡真的不少,憑著色相林晟成功搞定了很多女人。看見羅薇薇的第一眼他就篤定,漂亮風情的羅薇薇亦是自己槍口下的獵物,只等他上膛、開火,她就乖乖束手就擒。
林晟深諳,情場上有一個百試不爽的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所以那天,林晟在羅薇薇店里看中了一套價值8300的阿瑪尼,當他果斷刷卡買單時,羅薇薇的眼神里充滿了由衷的崇拜。那種眼神讓林晟滿足。
晚上6點,電話打進來,是羅薇薇,她說:不好意思,林先生,我從你的公文包里看到你的名片,你的包落在了我這里。
林晟一拍腦門,連聲感謝,趁機說:我請你吃飯吧,作為感謝。
羅薇薇滿口答應。
林晟在一家高級餐館訂了位子,點餐的時候心一狠,給羅薇薇點了1800的龍蝦。
羅薇薇吃蝦的間隙抬眼看林晟,那眼神他懂,那是一種渴望,就像干涸了一個冬天的大草原上,憑空落下一粒火種,只等東風呼呼刮來,就會蔓延出一場熊熊烈火。林晟懂得什么叫欲擒故縱,所以,他的表現十足紳士,買過單后在飯店門口和羅薇薇禮貌地告了別。
幾天后,羅薇薇主動約他,在她家附近的西餐廳里,這次,他們喝了紅酒,在柔柔輕音樂的氛圍中,羅薇薇眼神熱烈地盯牢他,微啟性感紅唇:林晟,我們在一起吧?
林晟大腦短路了十幾秒,然后,從桌面上伸過手握住了羅薇薇的纖纖玉指。
羅薇薇只是不太年輕,據她自己說,她曾是一個白領,鉆在格子間里跟各種文書打交道,可女人的美貌有時候會惹禍上身,她的名聲被那些一肚子壞水的男人搞臭了,他們都背著她說,能跟羅薇薇睡上一覺,死而無憾!于是她憤慨辭職,開了家服裝店做老板。
男人嘛,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還惦念著別人盤子里的。林晟,我覺得你就不是那種男人,你,想不想去我那兒坐坐?
拒絕美人的邀請會讓林晟認為自己是腦殘,所以,他點了頭。一進門羅薇薇就整個人纏到林晟身上,她殷紅殷紅的唇離他很近,呼吸很芳香,散發著新鮮水蜜桃的清新,讓林晟瞬霎迷離。
落岸之魚
在林晟29年的人生經歷中,從未有過如此新鮮刺激的情感體驗,每次搞女人,都是他采取主動,而這天卻被羅薇薇占了上風,她生猛無比,一雙長腿纏在林晟的腰上,挑逗他,吻他,令他血脈賁張。
林晟覺得有些事情必須事先說清楚,就擦了擦被羅薇薇吻的熱辣的嘴唇,義正詞嚴告訴她:我沒有六位數存款,我沒錢給你買路易·威登的包普拉達的裙子……
羅薇薇咯咯笑:你別那么俗好不好?愛情就是愛情,哪來那么多狗屁理由啊?我是愛你這個人又不是愛你的錢。
靠。太裝了。現在還有純愛?現在還有一見鐘情?一見上床還差不多。林晟在心里罵。
趁著酒勁,林晟睡了羅薇薇。他必須承認,羅薇薇的床技并不嫻熟,她甚至有些生澀,不懂起承轉合的最佳契機,她順從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他攻城略地。她的腮上仿若涂了胭脂,艷紅如蜜桃。
不成熟不要緊,在床上花樣迭出的女人都是修煉成精的,鬼才知道她們經歷過多少男人。而羅薇薇,以她的生澀,狠狠撞擊了林晟的心臟。
半個月之后,羅薇薇指著林晟的名片問他:XX市規劃局勞資處處長,那你是不是認識好多房地產開發商啊?我想換套房子,周邊環境好點,戶型好點的,你能幫我嗎親愛的?
林晟笑著說:當然能。利用我的人脈,至少能幫你節省個三五萬吧。
他沒告訴羅薇薇,很多女人愿意跟他交往,就是看中他與房產商打得火熱的本事。
三五萬,對于熱衷數錢玩的女人,不是一筆小數目。羅薇薇很快聯系到了房子的買主,買主是一對中年夫妻,看得出他們為了買一套房子,已經省吃儉用了半輩子,因為他們有著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滄桑。
40萬成交,羅薇薇收了買主的房錢,約好一周后辦理過戶手續。
幾天后羅薇薇打電話叫林晟去她家里。她說:我想在自己的房子里,做最后一次。
林晟為她這句話動容。女人都戀舊,但他沒想到羅薇薇會用做愛的方式去緬懷一套房子。可是他該成全她的不是嗎?羅薇薇說過,他們認識時間不長沒關系,只要對上眼,可以先結婚后戀愛呀。事實上,他們已經談婚論嫁了;已經開始討論婚禮的細節;他們說好新房子只寫羅薇薇一個人的名字,因為那是她的婚前財產;他們看了最新款的婚紗;他們提到了婚后要馬上生孩子,多生幾個。
多好。一切美輪美奐,讓林晟險些失去理智。
那晚,窗邊掛著一輪月亮,白月光越過窗欞照進來,灑在羅薇薇潔白姣好的身體上。林晟將吻深深淺淺,淺淺深深落滿羅薇薇身體的每一寸,他們幾乎是同仇敵愾地做了一夜的愛,直到月亮從樹梢上跌落下去,兩個人才像兩尾落岸的魚,筋疲力盡抱著呼呼睡去。
林晟不想醒,他想就這樣抱著羅薇薇,睡到死,睡到下輩子。
如果有下輩子,他的人生曲線一定要干凈筆直;如果有下輩子,他一定要娶羅薇薇,讓她做自己的妻子。
可是這輩子必須過完,才有下輩子。這是鐵打的現實,無情的現實。
虛幻的黃道吉日
睡醒已經是上午十點半,羅薇薇催林晟去看房子。在翡翠半島售房部,林晟一個電話招來了售樓部經理小趙,小趙畢恭畢敬地說:林處長,這套130平方的您看怎么樣,老板說要是您看得上眼,立即交錢可以少8萬。
羅薇薇歡喜,雀躍。
買到如此便宜又好的房子,羅薇薇顯然認為自己眼頭準,沒有錯看林晟。她追著林晟問:我們什么時候去拍婚紗照啊?
林晟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疼,說:改天挑個黃道吉日去拍吧,婚紗照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馬虎不得。
婚紗照當然沒有拍。
林晟拿走了羅薇薇的40萬,換了手機卡,玩了失蹤。關于翡翠半島的小趙,合理的解釋是林晟花錢雇的一個托,他騙了羅薇薇,他根本不是什么勞資處處長,他就是一個江湖騙子,在這個瘋狂的有些變態的社會,他是靠女人發財的,這些女人,和羅薇薇一樣貌美,且有一套房子。
沒錯,林晟并不像他表面光鮮的那樣,其實他很窮,他像一條披著人皮的狗一樣卑微地活著,在房價一平米一萬五的大都市里艱難喘息,永無出頭之日。而在踏入羅薇薇的服裝店之前,他已經做足了功課,知道她不僅貌美,手頭還有點資產,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套房子。
在唐歡之后,所有與林晟交往過的女人,都有個共同點:愛占便宜。因此很容易淪為林晟的獵物。
每次干完一票,林晟會立刻從城南轉戰城北,或者干脆棄城而逃,去另一個城市尋找獵物。可這次,不知為什么,他按兵不動逗留了幾天。
他戴著大口罩跟蹤了羅薇薇,她去勞資處找根本不存在的那個林晟,她失魂落魄地走出規劃局,坐在街心花園里旁若無人地哭泣,她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出她原本美好的家。
當林晟,哦不對,林晟的本名叫左立,當然,他也許還是喬林、許銘臻、顧天華、高建……當他看見羅薇薇落寞地走在灑滿枯葉的人行道上時,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疼,這是第一個被他騙過之后覺得不忍覺得心疼的女人,他真想沖上去告訴她實情,可是他不能沖動,因為他案底太多,如果真陷入牢獄,將萬劫不復。
可是他的頭肯定是被門板夾了,因為他還是放不下羅薇薇,他懷念她說嫁給他時嘴邊漾起的幸福微笑,他懷念她做愛時的生澀。
所以,他斗膽打了她的電話,說:對不起,下輩子,我娶你為妻。
話筒里傳來羅薇薇的哭泣:林晟你還是不是男人?你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林晟你給我滾回來!
掛斷電話,耳邊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左立想了很久很久,決定滾到羅薇薇的身邊。
他覺得愛情將他全盤左右了,哪怕是見她一面都行,別的,他管不了那么多。
真正的獵手
在羅薇薇家樓下,左立站了很久,直到后來,一副冰涼的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和警察一起出現的,一個是羅薇薇,還有一個叫蘇卿的女人。
看到蘇卿的時候,左立有點懵。
羅薇薇歇斯底里地沖蘇卿喊:看,這就是你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一個騙子,你醒醒吧!
有兩串晶瑩的淚珠從蘇卿的臉上肆虐而下,她美麗的大眼睛儲滿了悲傷:喬林,你不是說過娶我的嗎?你怎么說話不算話?啊?
左立沒法解釋,因為他被警察塞進了擁擠逼仄的車后座。他只能趴在車后面,透過蒙塵的玻璃看著羅薇薇和蘇卿的身影愈來愈小,變成兩個小黑點。
對,左立曾用同樣卑劣的手法騙過蘇卿,在蘇卿面前,他叫喬林。他騙了她的錢,騙了她的人,騙了她的感情。
可誰能知道,蘇卿和羅薇薇是一對拉拉,自從認識左立后,蘇卿發現,原來男女之間的愛情才是真正偉大的愛情。因為左立不只擁有一副好皮囊,還會說天花亂墜的甜言蜜語,那些情話讓蘇卿的心發燙。
于是蘇卿決意同羅薇薇分手,她想過正常的生活,她不想再遭非議,只想與左立郎情妾意,生孩子,過煙火小日子。可是羅薇薇不放手,凜冽如她,用自己做誘餌,用自己的一套房子做誘餌,引左立上鉤,只是為了向蘇卿證明一件事情:對于女人來說,男人永遠比不上金錢可靠,有錢才有巨大的安全感,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或者說,試女人也可以用男人,試男人也可以用金錢。
當然,這些是羅薇薇來看守所看左立的時候告訴他的,她說:你該去小學再念兩年書,因為你連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都不懂。
羅薇薇的眼神很復雜,左立說不清里面是否夾雜了所謂的愛情。他就那樣傻傻地望著她,視線開始模糊,有咸澀的東西順著臉頰淌下來,流入嘴角。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嘗到一絲苦澀的咸腥。
羅薇薇哪里知道,左立之所以翻船,是因為遇到她之后,他想做回一個好人。和她在一起的短暫辰光,讓他明白,一個人身上的毒瘤不可怕,可怕的是毒瘤在心里。一個人愛錢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金錢蒙蔽雙眼,而愛情因此荒蕪一片。
左立決定金盆洗手,所以他自首了,他想等洗干凈自己身上的污濁之后,能夠以清白的靈魂站在羅薇薇面前,問她:你愿意嫁給我嗎?
可一切皆是癡心妄想,羅薇薇的身份,羅薇薇對蘇卿講的那番話,猶如一把利刃,凌空懸起,將左立企圖奔往光明之路的靈魂斬得俱碎。
寸渣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