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據媒體報道,近年來,“高校腐敗”案件有增無減,包含多所“211院校”在內的腐敗現象震驚國人。多數涉案問題與高校基建或者自主招生相關。針對這些腐敗案件,有關部門正在進行嚴厲整治,與此同時,這些腐敗現象產生的原因以及監管缺失之處,正引起人們的警惕。社會呼喚高校“為人師表”形象的回歸。
腐敗案頻發
5月23日,四川省紀委通報,對四川護理職業技術學院黨委副書記、副院長趙魯平進行了立案調查。經查,趙魯平的行為已構成嚴重違紀,其中部分問題已涉嫌犯罪,省紀委已將趙魯平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就在同一天,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消息,遼寧省紀委先后對遼寧醫學院黨委原書記張立洲、原副院長梁宇恒、原副院長羅俊生、遼寧醫學院附屬第三醫院原院長王志銘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了立案調查。經查,張立洲等4人在遼寧醫學院任職期間,分別利用職務便利收受他人巨額賄賂,其行為已構成嚴重違紀,一些問題已涉嫌犯罪。根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及《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等有關規定,決定給予張立洲、梁宇恒、羅俊生、王志銘開除黨籍和開除公職處分,收繳違紀所得,并將4人涉嫌犯罪問題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近年來高校領導干部身陷腐敗案件已經是屢見不鮮,見怪不怪。這些工程中的利益誘惑究竟是有多大,能讓我們的學者型領導競相地“俯首稱臣”?
一直以來,大學是人才的培養地,是人們心目中的一塊凈土。作為學生引路人的老師,起到的也應該是表率作用。然而,在這塊凈土上卻頻頻出現腐敗丑聞。隨著教育的市場化,高校辦學規模不斷擴大,經濟活動日趨頻繁,高校領導干部涉足商業領域的機會越來越多,加之監管缺失,又因一些高校領導干部法律意識淡薄,在金錢利益面前經不住誘惑,把應有的良知和道德拋之腦后,利用手中的權力獲取非法利益,最終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如此一來,本是受人尊敬的學者型領導卻成為人人唾罵的過街老鼠,更重要的是曾經留在學生們心目的美好形象已然蕩然無存。
2013年,僅安徽省蕪湖市一地的檢察機關就查處了當地4所高校工程建設環節賄賂犯罪案件38件,查處副處級以上干部13人。他們當中,有的是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有的是大學教授,有的是高級管理員,但卻紛紛因校園工程的“上馬”而“下馬”。
高校領導干部貪污腐敗,不僅造成了經濟上的損失,更重要的是對千萬學生道德上的不利影響,毀壞了高等教育這個關系到國家未來的基礎領域。
招生腐敗同樣嚴重
2013年是中國高校反腐成效顯著的一年。反腐的成果顯示,除了后勤基建之外,招生腐敗是高校的另一個腐敗之源。
當年9月,中央反腐巡視組進駐中國人民大學。11月27日,人大新聞中心證實,人大招生就業處處長蔡榮生正接受有關部門調查,涉案金額巨大。
關于蔡榮生招生賄賂的傳言和舉報材料,兩年前就大量存在于互聯網上。舉報者多指向其利用自主招生權,通過破格錄取、補錄、違規發放研究生學位等方式收受大量賄賂。這些信息最終引來中央巡視組的進駐。中央第十巡視組組長陳際瓦在揭露了蔡榮生案件的同時,提出了巡視中發現出來的問題:在懲防體系建設特別是財務管理、領導干部薪酬管理、自主招生等方面存在薄弱環節;出國管理不規范,公款吃喝、送禮現象依然存在;一段時間里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貫徹不夠到位,干部任用和管理不盡規范。此外,干部職工還反映學校存在行政化色彩較濃、科研經費管理不規范、傳統的辦學優勢和特色存在弱化傾向等問題。
從人大暴露出來的自主招生引發的腐敗問題,顯示出目前我國高校招生制度的弊端。這種國家計劃與調節性計劃相結合的招生計劃體制存在巨大的灰色空間。招生腐敗在高校腐敗中已屢見不鮮:保送生、定向生、調劑生、少數民族預科生、特長招生,各類“彈性”招生空間均為尋租者打開罪惡之門。高校招生腐敗到底到了何種程度,一直以來并無權威說法。從“點招”明碼標價來看,有的9萬元,有的飆升到100萬元,招生腐敗真瘋狂;從腐敗鏈條來看,既涉及招生官員,也涉及監察官員及其他相關負責人;從已經查處的個案看來,涉案金額有上百萬元的、有上千萬元的、有上億元的,如人大招生就業處原處長蔡榮生“高校招生腐敗案”,就為業內或坊間觀察高校招生腐敗提供了一個樣本。毫無疑問,高校招生已成為腐敗“重災區”。
教育部在5月下發了《關于做好2014年普通高校招生考試執法監察工作的通知》,提出對今年高校的招生錄取結果,尤其是自主招生等特殊類型的招生錄取結果,教育部將組織專家進行抽查,抽查高校比例原則上不低于10%。作為監督制度的設計,加強對招生錄取結果的抽查,有助于倒逼高校招生尤其是自主招生過程的公平公正。
騙取學術經費成為新“手腕”
除了基建貪污受賄和招生腐敗之外,以騙取經費為目的的學術腐敗也十分引人注目。其中,騙取科研基金、學術論文、著作抄襲造假是最為常見的形式。
從浙江大學環境與資源學院的常務副院長陳英旭的落馬受審中,可窺見高校學術腐敗的一角。2013年7月,陳英旭非法侵占千萬科研經費、學術經費案發。陳英旭授意其博士生陸續以開具虛假發票、編造虛假合同等手段,將一千余萬元專項科研經費套取或者變現,非法占為己有。
2013年7月30日,一些中山大學教職員工聯名公布了“中山大學副教授屈萍學術造假,騙取巨額科研經費”一事,揭露中山大學副教授屈萍的學術腐敗,包括其利用學術造假成果評聘上副教授,騙取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資助等科研項目經費20余萬元等一系列事實。在此事披露的兩個月內,新浪、天涯、人民教育等論壇網友對“中山大學副教授屈萍學術造假,騙取巨額科研經費”一事進行了轉載。此事在中山大學是公開的秘密,早在2012年4月,就有人將屈萍相關論文造假一事呈報學校學術委員會和紀檢部門。
對于我國高校普遍存在的腐敗問題,目前的普遍共識是,我國高等教育存在嚴重的體制機制問題,大學體制的行政化是直接誘因。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王建勛認為,高校受行政影響很大,這是教授學術腐敗的制度化原因。在學術領域,課題與科研經費等資源分配過程中可能受到行政權力的影響;在行政領域,行政權力則表現為權力高度集中,缺乏監督。
1996年,國家財政部、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國家科委聯合出臺了《科技三項費用管理辦法(試行)》。第一章總則第一條明確指出,科技三項費用是指國家為支持科技事業發展而設立的新產品試制費、中間試驗費和重大科研項目補助費。科技三項費用是國家財政科技撥款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實施中央和地方各級重點科技計劃項目的重要資金來源。
科技三項經費對國家的科技進步起了促進作用,但同時也使科技管理系統的工作人員產生腐敗可能。這種腐敗現象的產生主要根源是科技三經費使用過程中缺乏科學的依據和監管。按規定,科技經費必須按地方每年財政收入的15%進行投入。在富有的省市中,按這個比例,“三項經費”是一筆不少的數目。各省市的科技管理部門,想辦法設立科技計劃扶持項目,力爭每年把科技經費使用完。有了許多的莫明其妙的科技項目,再加上“科學研究是允許失敗的”理由,每個科技管部門都想盡辦法把每年的財政安排的科技經費用完。各地高校順理成章成為了科技三項經費的洗錢工廠,大學中建立了大批“科技專家活動中心”“院士基地”。這些場所打的是科技牌子,并不是科技人員活動場所,而是一些在做科技經費再分配的人的活動場所。
反腐要標本兼治
高校腐敗具有作案周期長、作案次數多、涉案總額高的特點。犯罪類型包括貪污罪、受賄罪、挪用公款罪、私分國有資產、招收學生徇私舞弊罪等多項,其中受賄、貪污犯罪占有較高比例。研究表明,1988年至2009年間高校因腐敗受到刑罰處罰的總人數為238人,其中有131人所犯罪名為受賄罪,占總人數的55.04%。北京市檢察機關2008年至2012年查辦的案件中,貪污罪占39%,受賄罪占19%。受賄罪主要表現是在基建工程、后勤修繕、物資采購、人事任免的過程中收受賄賂;貪污罪主要表現在利用收取各種費用、資金收付、財務報銷、財務記賬等機會侵吞公款,或私設“小金庫”將公款私分或侵吞。
北京工業大學紀委書記馮虹認為,中國高校腐敗案件呈現突出的特征。從自身制度層面分析,權力制衡機制不健全、監督機制不到位、制度內容不夠規范、執行較為隨意以及制度建設面臨的深層阻力,都是高校腐敗的重要原因。解決對策在于充分認識高校反腐敗工作重點應是預防腐敗,積極建議改革上游制度,并逐步完善內部分權制衡機制、監督制度、民主管理制度以及重點領域業務管理制度,探索制度廉潔性評估機制,加強信息化建設。
馮虹表示,對高校校級領導的監督機制不到位,是高校腐敗的一大原因。按照現行的高校管理體制,高校紀委是在上級紀委和學校黨委雙重領導下工作,高校紀委必須服從學校黨委的領導,且高校黨委無權調查處理校級黨委常委。大多數高校校級領導一般都是黨委常委,所以高校紀委很難真正實現對校級領導的監督,上級紀檢監察機關管轄眾多高校,日常監督更是鞭長莫及。高校校務公開、黨務公開制度建設不到位。雖然教育部2010年實施《高等學校信息公開辦法》后,各高校校務公開、黨務公開制度仍然不到位,公開內容和公開程度很難實現社會公眾對高校管理的實質監督。
2014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哈爾濱工業大學校長王樹國對著高校腐敗放炮,表示體制不合理是高校腐敗難治的主要原因。大學校長正遭遇社會的信任危機。沒有半點理由去責怪社會。媒體曾盤點2013年的高校腐敗案,發現除招生、占用教育科研經費、學術造假等方面,后勤基建部門已成為高校腐敗的“重災區”。在王樹國看來,大學腐敗和社會腐敗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大家心目當中,大學是特別神圣的,不應該出現,一旦發現,對公眾打擊比較大。大學本質上與其他社會部門并無不同,對優質教育資源供給不足,造成了各種非法的利益交換。加強對大學的監督只是治標,要在總體上增加優質高等教育的資源數量,這才是治本。如果中國有更多的好學校,大家不必削尖腦袋進去,那高校招生腐敗等一系列問題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