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安·豪斯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在《為奴隸的母親》英譯本中的應用

摘 要：本文根據朱莉安·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及其運作過程，對柔石《為奴隸的母親》及張培基對其譯作進行對比分析，既可以豐富該模式的實證研究，又可以對譯文質量進行評估。通過分析和評估，總體而言，張培基譯文的質量較高，即使有幾處不匹配的地方，譯文仍然在較

紐馬克曾說，翻譯是一種加深個人與個人之間、小組與小組之間、組織與組織之間，乃至國家間理解的有價值的手段。與此同時，翻譯也是文化傳播和信息技術轉換的媒介。因此，人們急需一種適用性比較強而又客觀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而在現存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中，朱莉安·豪斯（Juliane House）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及其修訂本《翻譯質量評估（修正）模式》以全新的視角，依據系統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等理論， 為我們提出了一套系統性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本文主要以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修正模式為理論基礎，對張培基翻譯的短篇小說《為奴隸的母親》進行譯文質量評估。

對柔石《為奴隸的母親》的研究，國內的學者主要從現代文學兩性生存的悲痛意識、小說敘事的性別分析等角度進行探討，而沒有從語域的角度進行分析。另一方面，對張培基的《為奴隸的母親》英譯本的研究，彭（2012）比較了斯諾、張培基翻譯的兩個譯本，從譯者對人名、比喻、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分析兩位譯者采取的翻譯策略。該研究發現，斯諾譯本偏向直譯，而張培基偏向意譯，重增補和詮釋。張（2013）則通過比較原著與張培基先生的英文譯本中丈夫形象的差異，分析了張培基譯本中丈夫形象的誤讀。而目前沒有譯者比較系統地運用理論對其譯文質量進行評估，因此，運用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對該短篇小說的英譯本進行分析具有研究意義。

本文首先對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進行簡要介紹，接著將該模式的運作模式運用到張培基對柔石短篇小說《為奴隸的母親》的英譯的評估與分析中，最后對其翻譯質量作出評價。

一、朱莉安·豪斯翻譯質量評估模式背景介紹

由于不同的翻譯觀產生不同的翻譯標準、策略和方法，也因此導致不同的翻譯評估方法。豪斯認為翻譯質量評估的關鍵問題是對翻譯本質的認識，要評估譯文的質量，首先必須弄清什么是翻譯。豪斯把翻譯定義為：“翻譯即用語義、語用等值的譯文文本取代原文文本。”同時，她將原文和譯文從情景語境的角度，劃分了八個可操作的情景維度進行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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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豪斯認為譯文文本與原文文本不僅應該功能相符，在分析譯文文本和原文文本時，要看這八個維度是否兩兩相符，相符程度越高，翻譯質量越好。

在大量實踐的基礎上，豪斯又提出了修訂模式。在修訂模式中，她將原文與譯文在三個不同的層面上進行對比分析：語言/篇章層面、語域（語場，語式和語旨）層面和體裁層面。

其中，語場包括主題和社會行為（即發生了什么）；語旨是參與者的關系，而語式則是作者/譯者和讀者參與文本的渠道，如口語或書面語以及參與程度，如獨白或對話等。豪斯從這三個層面去分析這些維度體現在文本中的語言對應物：詞匯、句法以及篇章，從而確定文本的語域特征。此外，豪斯把“體裁”納入修訂模式，“體裁”可以對文本的深層結構進行闡釋，是一個社會范疇。語言體現語域特征，語域特征又體現出文本的體裁，而最終體現了文本的功能。

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運作如下：首先對原文進行語域分析，在此基礎上描述原文的體裁，并分析原文的功能，主要包括傳達文本信息的概念功能和反映作者和讀者關系的人際功能；接著以同樣的程序分析譯文并將譯文與原文進行對比分析，對譯文出現的錯誤和不匹配進行說明。再次，歸類文本為顯性翻譯或隱性翻譯。最后，陳述翻譯的質量。

二、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對《為奴隸的母親》英譯本的質量評估

本文將豪斯的操縱模式進行了一定的修改，將第一步原文的分析納入原文和譯文的比較中，以突出該模式在翻譯評估中的應用。

（一）原文與譯文的比較

《為奴隸的母親》是現代杰出小說家柔石于1930年創作的最優秀的短篇小說。小說以民國初年的浙東農村為背景，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次將被出典的婦女作為小說的主要人物，講述了一個不知姓名的女性（春寶娘）的命運悲劇。

1.語場比較 在詞匯方面，原文大體是由人物對話組成的，因此口語化詞匯偏多。另外，還有一些文化詞匯及地方方言。譯文省略或意譯了原文中的文化詞匯，有利于譯文讀者的理解。

原文：但有時也兼做點農活，芒種的時節，便幫人家插秧。

譯文：Sometimes he also worked in the fields； early each summer he turned farm-hand， transplanting rice for other people.

張培基也在注釋中指出，“芒種”為中國二十四節

氣之一，約在每年六月上、中旬，該時農村多忙于夏收夏種。如果將其英譯為Mangzhong或Wheat in the ear，必定借助腳注，否則外國讀者無法理解，因此其直接將之譯為early each summer。在句法層面上，譯文則喪失了原文的簡潔性。

原文：他大約就因為境況的不佳，煙也吸了，酒也喝了，錢也賭起來了。這樣，竟使他變做一個非常兇狠而暴躁的男子……

譯文：The wretchedness of his life and the hopeless situation he was in caused him to take to smoking， drinking and gambling， and he became vicious and bad-tempered.

譯文將原文的兩句合為一句，同時，將原文的分句語法化，即譯為名詞短語，從語體上講，譯文更為正式。

在篇章層面上，原文通過邏輯連接詞，類似的聯結（iconic linkage）和主位推進（thematic progression）等手段以達到連貫，而譯文出現了幾處不匹配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篇章的連貫。

（1）譯文邏輯連接詞的缺失

原文：帶進屋里來罷，外邊有雨呢。

譯文：You’d better take the boy in， it’s raining outside.

由于漢語是意合語言，常常省略邏輯連接詞，而英語是形合語言，邏輯連接詞必須加上，否則不僅在語法上出現錯誤，而且原文的意思無法有效傳達。

（2）原文的主位推進模式被破壞，影響了篇章連貫

原文：下午三四時的樣子，一條狹窄而污穢的鄉村小街上，抬過了一頂沒篷的轎子，轎里躺著一個臉色枯萎如同一張干癟的黃菜葉那么的中年婦人，兩眼朦朧地頹唐地閉著。

譯文：It was about four o’clock in the afternoon when the little carriers entered a narrow and filthy village street. The young woman， her pale face shrunken and yellowed like an old vegetable leaf， lay with her eyes closed.

原文是延續型（continuous progression）主位推進模式，即前一句的述位成為后一句的主位。而在譯文中，這一主位推進模式并沒有得到呈現，因此，篇章不是那么連貫，顯得突兀。

（3）習語表達的意譯導致美感的缺失

原文5：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譯文5：The greatest joy of life is either to spend the first night in the nuptial chamber or to pass a civil service examination.

中國文化中有許多慣用語（idiomatic expressions）在英文中沒有對等的表達，因此，譯者常常會采用直譯或意譯。這種翻譯方法雖然能夠成功傳達句子的意思，但是美感缺失。

2.語旨比較 （1）通過原文與譯文的對比，作者的個人態度，尤其是感情立場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在原文中，作者一方面同情這位母親的命運。另一方面在文本的敘述過程中，卻不自覺地流露出敘事者與這一女性人物命運體驗之間的深厚隔膜以及對其生命主體性的漠視。這主要表現在小說對這一女性稱謂的變化。小說開頭， 春寶娘與皮販一起出場時， 敘事者稱之為“他的妻”；皮販離開， 春寶娘獨自出現時稱之為“她”；確定被賣后， 則稱之為“婦人”。而當春寶娘生育了秋寶之后與秀才的大妻相處時， 又變成了“嬰兒的母親”或“孩子的母親”。自始至終， 這個女子不曾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出現。比較譯文和原文的用詞以及該女性稱謂的變化，可發現作者的立場發生了變化。

首先在詞匯層面上，譯文省略了態度比較強烈的詞。

原文：也不答半句話，就將“呱呀，呱呀”聲音很重地叫著的女兒，剛出世的新生命，用他的粗暴的兩手捧起來，如屠戶捧將殺的小羊一般，撲通，投下在沸水里了！

譯文：Without saying a word， he held up in both hands the baby with her cry of new life， and， like a butcher slaughtering a small lamb， splashed her into the boiling water.

在句子層面，有些句子漏譯了。

原文：死還是整個的，她卻將肢體分作四碎與五裂：剛落地的女嬰，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叫：“呱呀，呱呀”，聲音很重的，手腳揪縮。

譯文：The newborn infant was lying on a heap of straw on the ground， crying at the top of her lungs and twitching her little limbs.

另一方面，原文小說中對母親這位女性稱謂的變換流露出敘事者對其生命主體性的漠視。譯文中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稱謂，但也有幾處不匹配的地方，影響了作者個人態度的表達。

原文：在孩子的母親的心里，卻正矛盾著這兩種的沖突了。

譯文：As to the young woman， there were two conflicting ideas in her mind.

（2）譯文的社會角色關系發生了細微變化。

小說社會角色關系的考察一般從兩個層面上看。第一個是作者與讀者的關系，第二個是作品中各種人物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原文小說中主要涉及的人物有：皮販、春寶娘、秀才、秀才妻子和春寶。譯文中敘述的社會角色的關系與原文相比發生了輕微變化。

原文：我已經將你出典了……

譯文： There’s somebody willing to hire you as a temporary wife……

譯文通過增加了somebody將典當的行為過渡到他人，這掩飾了皮販與春寶娘的距離。

（3）社會態度發生了細微變化。

“社會態度”分為正式、協商和非正式三種。這部作品大體由人物對話和對話外的簡練描寫構成，多用第一和第二人稱。文體是非正式的，尤其表現在用詞方面，原文多口語化詞匯與語氣詞，但是譯文在遣詞造句方面更為正式。

原文：老人憐憫地沒有多說話，就給她找了兩位轎夫。

譯文：The elder lapsed into sympathetic silence and finally hired a litter for her.

3.體裁 譯文與原文相比，在體裁方面沒有變化，即便張培基在翻譯的時候偏意譯，重增補和詮釋，原文全知全能人稱敘事的角度沒有發生變化。

（二）譯文翻譯質量陳述

通過原文和譯文的實證分析，我們發現在語場和語旨兩個方面幾處不匹配的地方。總體而言，在語場上，譯文表現了原文的隱含意，并且將文化詞匯意譯，以使譯文讀者更好地理解接受卻不影響原文的意義傳達，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概念功能。另一方面，由于譯文嚴格遵守原文的結構，出現了幾處沒有邏輯連接詞的情況。有個別句子，主謂推進模式也被更改，在一定程度上，原文的篇章連貫遭到破壞。

在語旨上，作者的感情態度在譯文中變得更加溫和，不管是對皮販或者媒人的批判，還是對春寶娘這個角色的同情或者對其生命主體性的重視。而人物之間的社會距離在一定程度上被拉近。但由于張培基個人翻譯風格的特點，譯文在遣詞造句上較原文更為正式。雖然有這幾個細微的變化，但是原文的人際功能在很大程度上也得到保留。

通過運用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對《為奴隸的母親》英譯本的質量評估，筆者歸納兩點：一方面，該模式的操作性強，強調分析譯文和原文的不匹配，使譯文的地位得到提升。但是正因為極為詳細的程序分析，該模式操作起來比較耗時，尤其當文本較長時。總體而言，作為第一個比較系統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豪斯的翻譯質量評估模式在評估譯文質量中做出了比較好的嘗試；另一方面，張培基的《為奴隸的母親》英譯本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概念和人際功能，盡管在語場和語旨方面也存在多處不匹配。但是這些不匹配不能完全視為翻譯錯誤，因為譯者有時需要通過文化過濾對譯文做出適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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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徐 丹，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