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情食物|一趟追尋虛無的旅程

每逢浪漫的節(jié)日，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常常讓你感到困惑。無數(shù)稀奇古怪的催情偏方會在大街小巷流傳，雖然它們幾乎全部都是無稽之談，卻會讓你開始思索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東西。

人類漫長的歷史里，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尋找催情食物和藥物，并且普遍相信吃了它們以后，就會性欲大增而且床上表現(xiàn)良好。在公元前800年的一塊石碑上，古巴比倫人用楔形文字記載了一個駭人的催情食譜：把一只松雞的頭剁下，挖出心臟吃掉，然后把松雞血和水混合，放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一口氣喝光。在古希臘，人們信奉阿芙洛狄忒是愛欲之神，傳說克洛諾斯把烏拉諾斯閹割后，將他的生殖器拋入大海，掀起了巨大海浪，在海浪的泡沫中升起了赤身裸體的阿芙洛狄忒，周圍有歡樂的鴿子和麻雀伴隨。后來麻雀成了她的圖騰，人們相信這些小鳥是性欲的化身，食用麻雀的腦子可以催情。

今天，所謂的催情藥大致有三類，第一類催情藥是食物，如牡蠣、塊菌、洋蔥和肉類等，它們或者有跟生殖器類似的外形，或者含有對人體健康和正常身體功能有益的維生素和礦物質(zhì)；第二類是嗜好品，如香料、煙草和可可等，它們在文化上的催情品質(zhì)已經(jīng)近乎消失；第三類是迷幻藥物，如大麻、花螢和乙醚等，歷史上人類大量使用這些神秘的致幻品催發(fā)情欲；當然了，或許還有第四類——巫術(shù)用品，比如動物的生殖器和月經(jīng)血等。

在亞洲，對“陽具”的崇拜迷信依舊盛行，人們認為咀嚼服用犀牛角粉可以壯陽，飯店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用動物陽具作為食材的菜品，比如一份狗鞭加上鮮艷圓潤的櫻桃圍邊。人們常常還喜歡把那些很難覓得的食物當作催情藥。在印度，當榴蓮上市時，婦女穿的莎麗就會漲價。在菲律賓，毛蛋是一種特別的食物，男人們煮熟后用嘴把里面的東西吮吸出來，并認為這樣會讓陽具變大。西方人則相信吃牡蠣會有相同的功效，M.F.K.費雪認為牡蠣“獨特的氣味，黏液，還有奇異的外形”讓它成了一種聞名遐邇的催情食品。

事實上，所有這些所謂的催情食物，想法都是基于過時的共感巫術(shù)，坦白來講，是人類對生殖器外形幼稚的執(zhí)著。不過2005年，一群意大利和美國的科學家發(fā)現(xiàn)，牡蠣和貽貝中的氨基酸確實能觸發(fā)老鼠體內(nèi)產(chǎn)生性激素。這是第一次有科學證據(jù)表明，牡蠣這種世界上最出名的催情食物，或許至少還有些用。當然，至今沒有研究表明牡蠣能在人類身上產(chǎn)生同樣效果。

雖然如此，自然界的某些物質(zhì)確實能對人類的生理機能產(chǎn)生巨大刺激。西班牙蒼蠅（spainish fly）就是其中之一，這種美麗的甲蟲分布在從南歐到西伯利亞的土地上。幾個世紀以來，人們把這些甲蟲磨成粉，成為床笫間重要的催情藥。服用后，西班牙蒼蠅粉通過刺激尿道，能讓陰莖持續(xù)勃起幾個小時，但我想這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摩洛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禁止制作這種春藥，當?shù)氐纳倘艘郧俺_這樣的玩笑：只要灑上點蒼蠅粉，意大利面條都會豎起在半空。

還有一類催情食品，是那些價格不菲的稀罕東西。它們背后暗示了財富與奢華，但和性愛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在西方，松露、鵝肝和香檳就屬于這一類食品。購買它們的人，大多是為了讓別人興致勃勃地去品鑒，而非為了自己食用。猶如人們購買鉆石項鏈，是一種貨幣化的愛意符號，一種光鮮而媚俗的表達。而享用這些昂貴食物那一刻的激動，也許真的能喚起某些人的激情和性致，所以又何嘗不可呢。

至于第二類嗜好品，在歷史上，桂皮、胡椒、丁香花干和豆蔻等調(diào)味品起初都是被看作催情藥品而被引入歐洲的，后來才慢慢變成了普通香料。在最開始的時候，東印度公司被人稱為“快活營養(yǎng)品倉庫”，茶葉、咖啡和可可都被看作催情藥，它們的進口往往和暗娼行業(yè)聯(lián)系起來，其中也包括煙草。而咖啡館和煙草店，則同樣被人看成是異國催情藥的交易場所和暗娼活動基地。到今天，這些調(diào)味品中依然有很多被印度傳統(tǒng)醫(yī)學用來治療陽痿和性冷淡。在非洲，人們還用未經(jīng)炒制的咖啡豆制作催情湯劑。

1989年，F(xiàn)DA發(fā)表了一份措辭含糊的聲明：“一般來說，我們認為任何非處方的催情藥物，對人未必安全或者有效，而且藥品的介紹和實際效果名不副實。”前幾年，F(xiàn)DA又發(fā)表聲明再次強調(diào)：“那些聲稱有效的催情產(chǎn)品，以及處方藥物，對消費者的健康來說，可能有不可預(yù)測的風險，以及潛在的損害，甚至會致死。”

在偉哥面世以前，美國人常用西非的育亨賓樹（Yohimbe）提取物來治療勃起障礙。但西班牙蒼蠅粉和育亨賓樹的提取物，都會對人體產(chǎn)生危險的副作用：蒼蠅粉會讓腎臟永久受損；而后者讓人有幾率患上焦慮癥、癲癇、高血壓和失眠。所以關(guān)于催情藥的傳說，似乎到這里就要畫上一個句號了，對大多數(shù)普通人來說，這段追尋之旅到這里確實結(jié)束了。

但別忘了還有第三種催情藥。

催情藥的作用不僅是強化和提升性欲，它還能改變?nèi)说男越?jīng)歷。正如辛辣的菜肴可以改善味覺能力一樣，迷幻藥物同樣可以擴展人的意識范疇。人類的意識，是可以通過不同的物質(zhì)加以改變、擴展，或者暫停的。性行為同樣可以通過不同的物質(zhì)加以改變、擴展、壓抑或是制止。

在印度，有一句敬語。“向你致敬，商羯羅！”商羯羅是印度教大神濕婆的眾多名號之一，印度教徒口呼這句贊美時，常常還會手持象征男性生殖器的其魯姆煙管，吸食用雌株大麻花和白色曼陀羅混合的煙草吸食。各種研究表明，濕婆神話發(fā)源的喜馬拉雅山區(qū)，種植大麻已經(jīng)有五千余年的歷史，它一直被當作麻醉品和催情藥物使用。印度教徒相信大麻制品可以喚醒有造物功能的性欲能量，提升并超越盛開的穴位，開啟通往宇宙狂喜和終極徹悟之路。喜馬拉雅山區(qū)的“仙草”和菌類也成為深受崇拜的植物、性欲仙女和有效的催情藥劑。

在印度《阿育吠陀》經(jīng)典中，大麻被認為是滋養(yǎng)、增強、保健精子的最佳補品。雌株大麻花被制成坦黛湯和麻君湯。這兩種藥物不僅用于治療性障礙，而且適量服用還有助于維持和提升快感。坦黛湯用雌株大麻花、黑胡椒、干玫瑰葉、罌粟果、甜杏仁、小豆蔻、黃瓜子、西瓜子、糖、牛奶和水制成，會讓人進入癡狂狀態(tài)，表現(xiàn)為唱歌和舞蹈、多言、貪食和性興奮，大約持續(xù)7個小時，然后進入沉睡，幾乎沒有副作用。

麻君湯是一種甜品，用大麻葉、印度大麻、鴉片、罌粟果、曼陀羅果和葉、丁香花干、歐茴香、荷蘭芹、小豆蔻、竹黃、糖、黃油、面粉和奶油制成。據(jù)說只飲半杯就可讓人產(chǎn)生狂喜、歡欣、飛翔的感覺，強烈提高性欲渴望。

回到希臘，那里的人們在古代可不僅僅是食用麻雀。與愛神阿芙洛狄忒同樣重要的神祗還有酒神狄俄尼索斯，在舉行祭祀煽情時，祭司會用到一種叫作“酒神的葡萄酒”的飲料，因為祭祀活動一定是伴隨著天神的生殖行為。活動過程中，參與者陶醉在葡萄酒和其他神草的性狂歡之中，從無度的狂喜中與宇宙進行神秘的結(jié)合，高潮與徹悟同時獲得。酒神的女祭司們在舉行儀式時似乎都要食用一種帶有花點的蘑菇，稱為蛤蟆菌，以從中獲取充沛活力、性欲激情、瘋狂幻覺和預(yù)言才能。

而這種“酒神的葡萄酒”與希臘今天的葡萄酒毫無共同之處，它儲存在木桶中發(fā)酵緩慢，并加入了百里香、杜松子、胡椒、苦艾、月桂、愛神木等草藥提味，再加入一些致幻植物，成了強烈的興奮劑。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酒花，也就是歐洲歷史上最著名的性愛藥劑，曼德拉草。

不過古希臘這種神教式的催情文化到了羅馬時期已經(jīng)逐漸消亡，并被基督教迅速鏟除殆盡。但希臘性文化的遺產(chǎn)，在中東蓬勃再生。那里隨著伊斯蘭教的進入，飲酒雖然遭到禁絕，但肉欲并未被妖魔化，催情藥劑的使用也沒有遭到批判。9世紀伊斯蘭教里的神秘派別“蘇菲派”宣揚通過性結(jié)合尋求天神的極樂和神奇經(jīng)歷，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種神奇的草藥，服用后可以接近神靈并激發(fā)熱情，那就是印度大麻。

印度大麻公園8世紀就在中東地區(qū)傳播甚廣，同樣被穆斯林當作麻醉劑和催情藥受到青睞。按照阿拉伯醫(yī)生的說法，印度大麻可以打開“欲望的大門”，但長期服用會抑制性欲。13世紀時，馬可·波羅記述了他在波斯聽到的“山中老人”故事。這個老人在山谷里有一座美麗的花園，里面有各式華麗的殿堂，有噴泉和芬芳花果，還有能歌善舞的美妙少女。在固定的時間里，山中老人會讓一批少年服食安眠藥物，再把他們安置到各個房間之中，等他們醒來時會為眼前的景色迷醉，恍若置身天堂，絕色少女會為他們送來美味佳肴和葡萄酒，并讓他們享受各種性愛的快感。最后少年們在滿足中沉睡，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荒野。為了再次回到這座天堂樂園，他們成為山中老人的兇殘殺手。

這些少年們喝的到底是什么？有人認為是葡萄酒加印度大麻，但更有可能的是鴉片和天仙子。印度大麻酒的效力不如故事里的強烈，但用鴉片、印度大麻、天仙子制成的混合飲料，確實能讓人接近這個故事中的情色樂園。

鴉片在中東有著悠久的歷史，盡管可以作為催情藥，但長期使用會降低肉體性欲而被詭秘的夢幻經(jīng)歷所取代。因此，中東地區(qū)的人開發(fā)了一種叫作“逍遙丸”的東西，它可以刺激性愛行為提高歡愉程度。它的成分包括鴉片、大麻花、丁香、麝香、龍涎香、藏紅花、曼德拉草、肉豆蔻、印度大麻和各種催情調(diào)料。從藥理上來說，它實際上是把各種具有麻醉和催情效果的物質(zhì)集合在一起，可以在人體的各個神經(jīng)節(jié)點上起作用。混合藥劑的各個成分分別對某一神經(jīng)傳遞素產(chǎn)生特殊作用，混合起來就對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產(chǎn)生影響，可謂一個非常強勁的玩意兒。但毫無疑問這種東西對現(xiàn)代人來說太過猛烈了。

讓我們回到最開始，很多人渴望通過服用藥物來調(diào)節(jié)自身或他人的情欲，這種行為和人類本身的歷史一樣久遠，但事實是所謂的催情藥要么子虛烏有，要么對神經(jīng)傷害極大。很多人在追求極端的時候往往忽視正常的交流溝通方式，比如酒精，幾十個世紀以來，酒精兢兢業(yè)業(yè)地幫助人們壓抑理性，提高性趣，成就了無數(shù)人的結(jié)合。如果飲用得當，對很多人而言，酒或許不失為一種真正無害又有效的催情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