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鮮的海外陣地用餐

莫尼旺大道是柬埔寨首都金邊市中心一條繁忙的大道。因此這家低調的餐館很容易被人錯過，這家餐館乍看與柬埔寨其他餐館沒什么兩樣——如果不是廣告牌透露該餐館與世界上最殘暴的政權有關的話。歡迎來到“平壤”，柬埔寨的一小塊朝鮮領土。

這只是整個東南亞的數十家平壤餐館之一，這些餐館都由朝鮮政權所有并經營。這些餐館的員工都是忠誠的朝鮮人，人們普遍相信他們從事洗錢和為金正恩傳遞情報的工作。旅客評分（TripAdvisor）將金邊的平壤餐館評為3.5星。我訂了晚上7點的位子并準時到達——我想象極權主義者不喜歡遲到。盡管（或者說是由于）餐館是由獨裁者經營的，但這個地方璀璨生輝，天花板上覆蓋著密集的熒光燈泡。或許是為了確保沒有卑鄙的西方人違反禁令偷偷拍照。

幾十名可愛的女性身著搭配得當的綠條衫，梳著緊緊的馬尾辮——看上去更像空服人員而非服務員——從一張玻璃面桌子滑向另一張，興致勃勃地與中國、日本和韓國顧客交談；只有我的桌子上有白人顧客，大多都忽略了我的存在。墻上裝飾著畫有瀑布、高山和老虎的油畫。屋子前面有鼓樂器、音樂合成器和調音臺。餐館不提供朝鮮啤酒，但提供狗肉。

我的一個朋友推薦了“最好的牛肋骨”，盡管標價25美元。（金邊一頓像樣的飯一般在3美元至8美元之間。）因此我點了牛肋骨，還有一些平壤冷面和一杯虎牌啤酒。服務員給我們拿來了塑料筷子，據桌上一位在首爾教英語的婦女說，這是一個壞兆頭。她解釋說，在韓國，人們都用金屬筷子——這樣，如果食物有毒，筷子會變色。這就完了，我想。

服務員像別處一樣收小費，但自己留下的不多。據布魯金斯學會研究朝鮮及其海外餐館多年的非常駐高級研究員希娜·切斯特納特·格雷頓斯（Sheena Chestnut Greitens）說：“如果你在國外賺了錢，就要向政權和金家交出‘忠誠捐’。人們一個月能掙二百美元，但政權要拿走50%至90%——以便支付‘成本’?！?/p>

韓國研究團體最近發表的報告估計，朝鮮的勞務輸出——該國也向中國、俄羅斯和中東派遣醫生、護士和勞工——每年給該國帶來1.5億至2.3億美元的收入。

“從21世紀頭十年的中期開始，朝鮮擴大了其海外勞務規模，其中包括餐館，”格雷頓斯說，“平壤‘市’的精英需要錢來購買商品，好維持他們的奢侈生活。”

上前兩道菜的時候，事情變得古怪起來。三名服務員從旁門進來，手拿麥克風和花束。她們唱歌跳舞，讓我想起韓國的K-pop。然后她們把花分給顧客，在熱烈的掌聲中離開，幾分鐘后才重新出現給我們上菜。我不禁懷疑這是否只是分散顧客的注意力，讓他們注意不到自己的筷子不能檢測毒藥的小把戲。

娛樂節目貫穿了整場晚餐，有特色的是踢踏舞、RB crooning、皮魯埃特旋轉、有爆炸式絲帶的鈴鼓和搖滾小提琴。食物并不出色，但肯定是本城唯一能吃到真正的朝鮮食物的地方。這里的招牌菜平壤冷面烹飪完美、分量適當。泡菜嘗起來和我在美國買的灌裝泡菜一樣，餃子嘗起來就像……餃子。蠔油白菜是我的最愛。

一位身著墨西哥流浪藝人服裝的少女表演了長達一分鐘的快速旋轉之后，演出結束了。她表演完畢之后，一位喝醉的身著G-Star Raw T恤的韓國顧客跳上舞臺，給他最喜愛的服務員獻花，我猜花束里還塞進了慷慨的小費。

飯后，朝鮮服務員散進人群，與各桌的顧客說笑，除了我們桌的之外。因此我叫來一位女服務員，她名叫金榮華（KIM Yong-hwa）。她說她在學校里學音樂，目前住在餐館樓上，她說餐館“很好”。我很高興聽她這么說，因為餐館員工在回到朝鮮前一直不能離開餐館。金明年回家。

她禮貌地說了聲抱歉，回到一桌韓國客人身邊。晚餐和演出雖然結束了，但她還有工作要做——除了是優秀的服務員和音樂家之外，這些服務員據說還非常擅長招募韓國顧客為金正恩政權做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