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戰爭120周年,我們對自己的歷史依然陌生。這場影響中國現代化進程的重要海戰,留給我們的問題,依然考驗著今天的中國人。開啟中國未來的密鑰就在海底的沉輪中。
9月20日,湖南教育電視臺《湖湘講堂》欄目經過半年籌備,推出年度聯席演講大會——《甲午湖南祭》,由《芒果畫報》參與協辦。中國社科院研究員、博導馬勇,海軍史研究會會長陳悅、中國甲午戰爭博物館前館長戚俊杰、湖南湘軍史研究著名學者譚伯牛四位學者聯席開講。
甲午戰爭起因于朝鮮。朝鮮當時本是中國的藩國,由于離北京很近,有外圍防御作用。從1860年后,圍繞朝鮮的控制權,中日發生許多爭奪。1894年春,朝鮮發生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東學黨起義。朝鮮政府請清政府出兵鎮壓,中國派兵2400人,日本派兵8000人。東學黨不戰而潰后,日本拒絕中日同時撤軍的要求,提出中日共同改革朝鮮內政。李鴻章試圖尋求外國各勢力干預失敗后,日本為打破僵局,率軍隊發動朝鮮政變,獲得控制朝鮮的權力,并驅逐在朝的中國軍隊,廢除中朝所有條約。李鴻章救援駐朝軍隊的運兵船被日軍打沉,消息傳到北京。1894年8月1日,清日兩國同時宣戰。甲午戰爭爆發。
夏瀨火藥——北洋海軍的直接敗因
中國海軍史研究會會長陳悅,每次站在位于日本的清軍戰俘墓前,或者看到被日本擄掠的北洋海軍軍艦遺物,都會忍不住掉眼淚。“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就是這一場戰爭,把我們中國的一切都改變了。”
甲午戰爭前,北洋海軍是亞洲數一數二的艦隊。1888年,它擁有整個東亞的制海權,從俄羅斯的海參崴一直到新加坡、馬來西亞,這一片海是中國海軍的實力范圍。
隨著文獻不斷被發現,我們對北洋海軍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就在今年——甲午戰爭120周年之際,陳悅有關北洋海軍就有許多有意思的新發現,他舉三處重要發現,以此可見當年北洋海軍的部分真實樣貌。
陳悅說,在甲午海戰場上,北洋海軍失敗的原因就是武器不如日本。北洋海軍的主炮發一發要準備5-10分鐘。而日本聯合艦隊1分鐘可發10-15發炮彈,同時火炮數量是北洋海軍的整整一倍。最致命的,是炮彈問題——日本研制出了夏瀨火藥。
北洋海軍的上升期在19世紀八十年代。當時各國海軍公認,實心彈是能把軍艦打穿擊沉的炮彈。但在1891年,清政府認為北洋海軍已具備近海防御的實力,下令停止購買新裝備。恰在這一年,世界海軍有了思想和技術的飛躍,法國人發明了一種新火藥,比黑火藥爆炸威力更大,它打中船艦不會立即擊沉,但會引起船體劇烈燃燒,使之無力還手。日本就在這個時候迎頭趕上。
以前日本對此炮彈的說法,是1904年才開始使用。但今年陳悅在日本防衛省檔案中找到最直接的證據,日本海軍在1892年就已經下令,將這種炮彈裝填所有120毫米口徑的速射炮,甲午海戰其實是他們重要的一次新武器實驗。這種炮彈恰恰就是甲午海戰中對北洋海軍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據記載,下午3點鐘,定遠艦首中彈,燃起大火,發出濃煙,導致四門主炮被煙霧遮住,無法射擊,撲滅大火用了一個小時。陳悅說,大東溝海戰北洋海軍沉沒了四艘軍艦,其實并非真正被打沉,超勇、揚威號是活活被燒沉的。“這不是打仗的問題,對我們是種克服不了的難題。”陳悅說,建立在此技術的基礎上,就更理解北洋海軍的真實境況。
一個炮彈背后,折射很多問題。“海軍建設需要長期連續發展的過程,北洋海軍在關鍵點上斷了,原因是我們不懂得海軍是什么,以為只是守海防的工具。因此一切腦子里持被動防御思想的軍隊,是注定要被人打的。”陳悅說。
晚清黑暗土壤上的一朵奇葩
2014年發現了另一個奇跡。以前有關北洋海軍逃跑將士方伯謙的生活作風問題,依據的是他自己寫的日記。今年在威海檔案局的英租檔案里發現一份房契,是方伯謙死后,他弟弟處理他的遺物,在劉公島上賣他的房子。一份房契上就賣掉了28座房子,檔案里還有5張房契,加在一起方伯謙在劉公島上共有100多畝地,相當于島上除了炮臺、兵營、海軍公所、丁汝昌的房子外,幾乎所有的地都是他的。這是北洋海軍中存在的問題,許多人缺乏軍人意識,把高薪的海軍當做發財的職業。
同時,就在今年的9月17日進行的甲午海戰的實時推演中,發現日本海軍的一個司令、四個艦長集體作假,他們并未追擊經遠艦,而是掉頭撤離。“以前我們對北洋海軍的檔案大量靠日本檔案記載,現在發現日本檔案里有很多‘雷’。可見北洋海軍的史料是豐富多彩且需要不斷甄別的。”陳悅說。
通過更多檔案的發現,對北洋海軍的認知將不再停留于臉譜化的方式,一味將戰敗的責任歸咎于海軍。當了解北洋水師裝備的真實差距后,我們能體諒這支海軍在5個小時的慘烈大海戰中,堅守得多么不易。
陳悅說,北洋海軍走過120年的航程到今天,它是一個立體的艦隊。“做個準確的評價的話,它是晚清黑暗的中國土壤上的一朵奇葩。”軍艦是西方現代化的,近代中國懵懂地從西方采回這朵花,但是土壤是傳統封閉的,我們希望這朵花可以影響空氣、土壤,但是甲午一戰,它被扼殺了。“走過一百二十年,中國要進步,無論是走向海洋強國還是現代化,這兩種意識,不能僅限于一個群體,而應該根植于大眾,才會有真正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