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李清照詞中表“梳妝”義的意象內涵轉變

【摘 要】本文論述了李清照前后時期詞中表“梳妝”義的意象內涵轉變，著重表達出后期的痛苦對李清照的激發作用。盡管痛苦使她日漸消瘦，憔悴難堪，但是痛苦所造成的異于常人的敏感、高于常人的感觸，開啟了她對詩詞創作的另一個世界，使她成為宋代詞壇杰出的女詩詞作家。

【關鍵詞】李清照；簪；髻；梳頭；轉變

在已經衰敗、消失的宋朝，曾有過這樣一名女子，她能對酒當歌，也能婉約細膩。曾經她也有過無憂無慮、歡快閑適的少女時代，但是丈夫的離去，國家的衰敗，都給她的身心造成了異常深重的痛苦。她的生活、思想和創作，以靖康之難分為前后時期。前期詩詞創作圍繞著少女春風拂面的情懷以及與丈夫趙明誠的新婚之樂展開。趙明誠遠去的現實，令李清照難以面對。因而趙明誠與的離別，是導致李清照悲劇意識開始的最直接因素。李清照徹夜難眠，終日愁眉不展。隨著趙明誠離家日子的越來越長，李清照相思之情日甚一日，而當她去京城時，卻看到趙明誠身后的回廊盡頭有另一個女人，她日夜思念兩年的人，竟已不屬于她，這便導致了她悲劇意識的進一步加深。而此時恰逢宋朝衰敗，于是她的作品中便又糅合了其對國家變故的哀慟，對當時女性觸目慟心的內心世界的細膩描寫，以及對自身愁苦凄涼的悲劇心理的深刻自我刻畫。

李清照前后期詞的差異表現之一在于她對意象內涵的把握上的不同。筆者在查閱資料時發現已經有很多名家探討過這個問題。例如“酒”，李前后期詞中的“酒”意象的內涵并不相同。前期的酒意多為歡愉之美酒，而后期多為憂愁之苦酒。再如“雪”在李詞中用得較多，前后期“雪”的取向同樣是截然不同的，前期是踏雪的無憂無慮，后期則是對雪已經沒了興致。由此可見，李清照由于承受了太多生活的磨難而致使其詞作中的意象內涵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且筆者發現，這一點除了可以在“酒”“雪”“梅”等意象于前后期取向上不同之中展現以外，還能從表“梳妝”意的眾多意象上體現出來。下面以“簪”和“髻”意象為例：

《減字木蘭花》中“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此時的李清照十分享受新婚生活，她擔心趙明誠覺得自己不如花嬌艷，所以誓要與花兒比個高下，于是把一朵花別在發髻上，讓趙明誠評斷誰更好看。以如此巧妙的寫法寫出了每個新婚女子的柔情，盡情表示了二人的新婚之樂。后期“髻子傷春懶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首句“髻子傷春慵更梳”似是述事，其實卻是極重要的一句心理描寫：丈夫趙明誠已經出游，丟下她空房獨守，被滿懷傷愁折磨得無情無緒，只隨意地挽起發髻懶得精心著意去梳理。“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以金釵之小來反襯發鬟之亂，輾轉不寐的綿綿愁思隨著散亂的發絲緩緩流出，以人物情狀來勾畫年輕少婦沉重的愁苦情思。

“女為悅己者容”，我們再從“梳頭”這個意象上來看其前期創作的《丑奴兒》：“晚來一陣風兼雨，冼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櫥枕簟涼。”

還是閨中少婦的李清照因為有了心愛的人在身邊陪伴，對梳妝打扮這件事顯得極為有興致，每日梳梳頭，化化淡妝，挑選衣服首飾的場景，要把自己最美麗的一面以示丈夫的少婦心態雀然紙上。雖然這篇文章一字未提“梳頭”，但筆者認為化妝已經包括了整理發飾這方面，一樣可以表現出李清照新婚燕爾的幸福。

后期如《鳳凰臺上憶吹簫》：“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大約作于詞人婚后不久，趙明誠離家遠游之際，短短兩句用了“金猊”、“被翻”、“慵于梳頭”、“寶奩滿且沉”、“日上簾鉤”五個意象，反反復復地寫無心梳妝一件事，李房間里銅香爐里的香已經冷了（即已經無心用香味來裝飾房間了），起床后慵懶到被子也不疊，頭發也不愿意梳，任由精美化妝盒首飾盒滿滿的，還堆積了一片灰塵，而升起的太陽也早已高過了簾鉤，生活已經極度混亂。在這里“香冷金猊”為后四個意象和情狀創造出一種凄清幽寂的環境氣氛。雖未語涉離別，卻足見離愁別恨充溢心間。丈夫今朝即將離家遠行，李清照進入到難以安寧，并且飽受復雜矛盾心情困擾的境地時。

在看《武陵春》：“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此時李清照因金人南下，幾經喪亂。志同道合的丈夫趙明誠早已逝世，自己只身流落金華，“日晚倦梳頭”寫日色已高，而猶“倦”于梳頭，李清照早晚已經不再梳妝打扮，因為此時她身邊無一人陪伴，總是回想自己以前與丈夫的往事，心中又會泛起無限的哀愁，更沒有什么心情去“梳頭”了，又打扮給誰看呢？并且這里的“倦梳頭”比上首《鳳凰臺上憶吹簫》“慵自梳頭”刻畫的深度又更進了一步，《鳳凰臺上憶吹簫》表達的則是生離的矛盾與離愁的困擾，而這里卻是真真正正的死別之痛，之愁。其中“倦”字又從側面揭示情懷之苦、心緒之亂。比較之前的作品，都上升至了心靈的哲學境界。

由此我們也可看出靖康之難之后的李清照，感受力和敏銳度迅速上升，悲劇的發生使她時刻注意身邊的一舉一動，總會無緣無故因為一丁點事物而感傷，對日常生活中難以察覺的部分能夠進行有效的捕捉。花開花落，四季更迭，秋風春雨，都會引起她思想情感上的波動，使她的感傷與思念引起共鳴，從而引起心靈的撼動。

最后作者由不在意梳妝轉變到已然憔悴枯槁，這種容貌和心態的轉變在其它的詞中也有反映。如《臨江仙》：“庭院深深深幾許？云窗霧閣常扃。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無心情。”詞中“誰憐憔悴更凋零”是對作者容貌的描繪，“誰憐”二字，表明詞人身處異鄉“憔悴困苦”孤身一人，無人理解，無人可訴。同時“憔悴”“凋零”二詞也從側面襯托出了詞人的心境，她在哀愁中不可抑制的一日日的衰老下去，表明了其對離去丈夫的情凄意切和對自己老去無成的嘔心抽腸。

在《永遇樂》中更有體現：“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詩朋酒侶。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隨著時間的變遷，李的詞中充滿了一種自憐自傷、懷念往昔的情感。昔日愛玩愛笑的女子，如今已成為無依無靠的孤苦老人，“如今憔悴，風鬟霜鬢”只能心酸的“簾兒底下，聽人笑語”。此時作者是對她當下境況遭遇變化的最深刻寫真，國家戰亂，丈夫也離去，現在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怎能不感傷！

【參考文獻】

[1]楊瑩驊.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李清照的詩詞情愫[M].中國華僑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