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下的獬豸

【摘 要】獬豸，是古人創造的一種神獸，亦稱“解廌”。頭上生有一角，此獸能辨善惡。儒家人治思想主張圣人之治，它強調執法者的人格力量、品質、智慧，獬豸正是這一觀念的化身。獬豸的形象受制于儒家思想，其造型的不斷變化同樣源于維護封建禮制的儒家思想。

【關鍵詞】獬豸；儒家文化；人治；形象；造型

獬豸，是古人創造的一種神獸，亦稱“解廌”。《述異記》卷上云：“獬豸者，一角羊也。性知人罪。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神異經》云“東北荒中有獸如羊，一角，毛青，四足，性忠直，見人斗則觸不直，聞人論則咋不正，名曰獬豸，一名任法獸。故立獄皆東北，依所在也。”雖然各類書籍文獻對獬豸的形象描述有很多的不同之處，但是有三點是確定的：首先，它是一種四足的獸類，二是其頭上生有一角，三是此獸能辨善惡。在后世的繪畫或雕塑中，獬豸多被描摹為了類似麒麟或者獅子的形象，所不同的是其頭上僅有一角。這也成了我們現在一般印象中獬豸的形象：剛猛雄健，怒目圓睜，威風凜凜，氣勢凌人，神圣之中帶著神秘，令人敬而遠之。

在《說文解字》中，獬，為古代傳說中的異獸，能辨曲直，見有人爭斗就用角去頂壞人。豸，通“解”，是解決的意思。獬豸又同廌豸，“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從去。法，今文省。”又說：“廌，解廌獸也，似山羊，一角；古者決獄，令觸不直；象形，從豸省。”相傳黃帝曾用這一能明辨是非曲直的神獸來決斷疑獄。據墨子《明鬼》中記載：昔齊莊公之臣，有所謂王里國中里徽者，此二子者訟三年，而獄不斷，齊君乃使二人共一羊，盟齊之神，二子許諾，讀王里國之辭，既己終矣，讀中里徽之辭，未半也，羊起而觸之，折其腳殖之盟所。東漢王充《論衡》是應也寫道：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可見古代人們每當斷案遇到困難時，就用神羊來當判官。這種方法也被稱作神判。由此可見，獬豸與法的緊密相連，還可從古代“法”字的結構得到解答，古體的“法”字寫作“灋”，而“廌”即為獬豸，“廌法”二字合為一體，取其公正不阿之意，所以從水，取法平如水之意。獬豸作為法律象征的地位就這樣被認定下來。

獬豸從本質上體現的是儒家的人治思想。中國古代的各個學派中， 儒家學派的學說是以人為中心的，在它的政治哲學中，核心也是人。在儒家學者看來，國家的興亡成敗，政治的昌明黑暗，是直接取決于為政者的，即所謂“為政在人”。在《中庸》和《孔子家語》里都有這樣一段類似的記載：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樹……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在中國歷史里，“朕即國家”從來就是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國家是君主的國家，治理國家當然也就是君主一個人的事了。因此，歷代政治思想家，包括儒家在內，皆認為要想治好國家，就必須有一個圣明的君主，否則，萬事難成。這就是“人治”的基本內涵。

儒家人治思想主張圣人之治，保持司法的神秘性，斷案決獄依靠的不是客觀規則，而是斷案人的主觀意志。它強調執法者的人格力量、品質、智慧，這成為審理案件的決定因素。獬豸正是這一觀念的化身。我國封建社會歷代統治者都倡導獬豸精神，把其作為司法機構和官員的標識。例如，在春秋戰國時期，楚文王曾獲一獬豸，照其形制成冠戴于頭上，于是上行下效，獬豸冠在楚國成為時尚。秦朝時正式賜給御史作為飾志，后遂稱“獬豸冠”。據古文獻記載：“侍御史冠獬豸冠”。“法冠，一名獬豸冠，鐵為柱，其上施珠兩枚，為獬豸角形。法官服之”。漢朝時，廷尉、御吏等都帶獬豸冠。到了東漢時期，皋陶像與獬豸圖成了衙門中不可缺少飾品，而獬豸冠則被冠以法冠之名，執法官也因此被稱為獬豸，這種習尚一直延續下來。至清代，御史和按察使等監察司法官員都一律戴獬豸冠，穿繡有“獬豸”圖案的補服。這些都是是儒家人治觀念的體現。

獬豸的形象受制于儒家思想。獬豸最重要的形體特征是獨角，作為需要用角指明善惡是非的神獸，應當而且只能是獨角。為了準確地指明曲、非、惡、奸的一方， 它當然應當是獨角，以免誤觸了直、是、善、忠的一方。如果是雙角，就有可能不明所指或者誤觸， 擴大了打擊范圍，發生冤假錯案。所以，獨角成為合乎獬豸品性的主要形體特征。班昭認為“兩角未足斷正”，也是這個道理。忠于君主的獬豸用惟一的角指明忠奸、善惡、是非、曲直，這就是先民的理想，也是他們制造有關神話的基本邏輯。獬豸的傳說，長期維護了一種極端對立的是非觀念和政治意識。隨著歷史的發展，獬豸的形象雖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但無論怎樣變化，其頭頂上那支突出的并用來抵觸邪惡的銳角，卻仍然是它最大的特征。

獬豸造型的不斷變化同樣源于維護封建禮制的儒家思想。在封建社會，法源自君王權力，體現君王和貴族的意志與利益，封建社會的法是維護皇權及封建禮制與官本位的社會秩序，古語云：禮不上大夫。法律針對的主要是老百姓而不是地主貴族，法律難以讓平民百姓心服，他們抵制法律，這樣的法律必須以暴力作為其后盾，于是老百姓對法由畏生懼。但是，最初的獬豸形象為外表溫順的羊，不能體現法律的暴力與強制性，更不能令百姓產生畏懼感。獬豸的造型隨之更新，由羊形轉變為猛牛形，后來又結合獅豹虎等兇猛動物最兇的一面組合而成的形象，這樣的形象令老百姓對其產生不寒而栗的感覺。

獬豸的形象在古代建筑中也被廣泛應用。中國古代建筑大都為土木結構，屋脊是由木材上覆蓋瓦片構成的，檐角最前端的瓦片因處于最前沿的位置，要承受上端整條垂脊瓦片向下的壓力，如毫無保護措施易被大風吹落。因此，人們用瓦釘來固定住檐角最前端的瓦片，在對釘帽的美化上就采用了各種動物形象，其中的重要一員就是獬豸。依《大清會典》規定就包括有獬豸，它們除象征著消災滅禍，逢兇化吉之外，還含有剪除邪惡，主持公道之意；同時，因為古代的宮殿多為木質結構，易燃，因此檐角上使用了傳說能避火的小動物。這些美觀實用的小獸端坐檐角，為古建筑增添了美感，使古建筑更加雄偉壯觀，富麗堂皇，充滿藝術魅力。梁思成評價道：“使本來極無趣笨拙的實際部分，成為整個建筑物美麗的冠冕”。在不同的建筑物上小動物的數目不等，用九個來舉例，它們依次是：鴟吻、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故宮太和殿在最后增加了一個行什。數目越多，表示級別越高。拿故宮來說，太和殿用了十個，天下無二；皇帝居住和處理日常政務的乾清宮，地位僅次于太和殿，用九個；坤寧宮原是皇后的寢宮，用七個。這些也無不體現在儒學思想維護下的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制度。

獬豸承載著深層的文化內涵，經歷了漫漫千年，凝聚著中華民族無限的智慧和創造精神，從歷史的長河中走到了今天。獬豸是中國傳統文化積淀的產物，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法治觀念和審美意識。獬豸造型的文化意蘊充分說明，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法”的創造精神寄托著儒家政治哲學思想與追求。作為中國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組成部分，獬豸以獨特的造型、個性的形式、特殊的內涵寓意和長久的藝術魅力傳達了令人回味無窮的審美意蘊，至今仍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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