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地區以外的道教早期窟龕造像考略

【摘 要】道教窟龕造像的數量遠遠低于佛教窟龕造像，并以隋唐宋元時期為主，主要保存在四川和重慶兩地，元代在山西和山東也都開鑿有道教石窟。巴蜀地區以外的道教早期窟龕造像主要有江蘇連云港市郊孔望山和陜西省宜君縣五里鎮福地村東兩處，風格各有特點。

【關鍵詞】道教；窟龕造像；孔望山；福地石窟

道教窟龕雕塑不如佛教窟龕雕塑盛行，并多有和佛教窟龕雕塑并存的情況。宋代的窟龕雕塑還多有三教并存的模式。江蘇連云港孔望山東漢摩崖石刻中便出現了道教造像，甘肅、陜西和四川的北朝佛教石窟中也多有夾雜道教造像的情況出現。隋唐至兩宋時期的道教窟龕雕塑主要保存在四川和重慶地區，宋元之際在山西出現了龍山石窟道教造像。明清時期則只有在四川等地還有零星道教窟龕雕塑。

江蘇連云港市郊孔望山有一處山崖布滿了東漢摩崖石刻造像，造像整體范圍東西長17米，高9米。在錯落不平的崖面上依山就勢浮雕大小不等的人像，大的高1.54米，小的僅有10厘米。明清記載皆認為孔望山摩崖石刻是表現世俗內容的，現代學者認為石刻為佛教造像和道教造像并存的造像群，“這是一處佛、道交糅而以道教為尊的禮拜場所”。i “佛教依附于道教、佛道并奉的宗教興盛的地方?！?ii孔望山摩崖石刻浮雕造像共有89尊，其中屬佛教人物造像共85尊，主要為佛經變故事，核心是位于造像中央偏下部的“涅槃圖”，由46尊人物圖像組成，中心人物是高浮雕的釋迦牟尼仰身臥像。道教的漢裝人物像4尊，被有的學者認為是老子、黃帝、尹喜以及供養人。老子頭戴進賢冠，身穿漢朝袍服，面容瘦長，拱手而坐，面稍向西，身下前突的平臺上陰刻蓮花座。尹喜頭戴武冠，雙手捧盾狀?？淄竭€發現了其它道教遺跡。如造像群東南側有一漢代石蟾蜍，孔望山東主峰頂“石承露盤”和“杯盤刻石” iii以及多處古代建筑遺跡。

陜西省宜君縣五里鎮福地村東的福地石窟，開鑿于西魏大統元年（535），是目前所知南北朝時期最早的佛教與道教混合造像的石窟。石窟內寬1.78米，深1.25米，高1.29米，洞窟形制為方形平頂。iv四壁均有造像，正壁及左右壁各有一主龕，另有若干個小龕。

正壁即后壁。左右分為三部分，中間為佛龕，左為發愿文，右側為像主像。佛龕為尖拱形，中央為坐佛，結跏趺坐，高0.56米，雙手結為禪定印（已殘）。佛像面相清瘦，頂有肉髻，其表面刻有卷曲紋。后有頭光，為長瓣蓮花形。佛左右各立一脅侍菩薩，高0.3米，立于蓮花座上，手持凈瓶和寶珠。佛龕左側發愿文已風化嚴重，其中年代隱約可辨：“大代大統元年歲次乙卯七月九日”。其它數百字漫漶不清。右側像主像上下可分為三排。中層為當時石保縣縣令王洛生夫婦坐像。王洛生像旁刻有“王洛生坐”四字，其妻的坐像靠右邊，均著交領長袍，雙手疊放于腹前似作禪定印狀。夫婦坐像左右各立一持傘侍者。下層為王洛生騎于馬上，頭戴籠冠，身著寬大衣袍，手握韁繩。對面站立一婦女，頭梳雙高髻，著寬袖短衣和長裙，地面置一罐，罐下方刻文字為“妻賀蘭”。騎馬者身后有一舉傘侍者。賀蘭身后又有一男侍者。上層為六個動物，從左至右為兔、鸛、蟾蜍、公雞、鸛、蛇等。

右壁為道教造像，主龕為尖拱形，中間為太上老君坐像。老君雙腿盤坐，束發并戴道冠，雙耳略大，有絡腮胡須，上身著對襟短衣，外披袍，下有長裙覆座，座為梯形，刻以密集衣褶，右腳露于外，左手置于腹前，右手持羽扇亦置于腹前。老君的頭部已于20世紀80年代被人盜砸，下落不明。老君兩側各立一脅侍真人，二真人服飾動態相同，均束發，著寬袖長袍，雙手持笏于胸前，立于仰瓣蓮花座上。龕下方左角刻一供養者，面前有一博山爐，供養者面對老君跪拜。龕沿之上刻有10個半身正面像，其衣飾動作相同，均著寬袖衣，頭部似乎戴有圓形軟帽，雙手疊合于胸前。中間像略大，余9尊略小。10像之上刻有7身伎樂飛天，各持束腰腰鼓、直筒形腰鼓、橫笛、大篳篥、琵琶、箏、箜篌等樂器。伎樂飛天均為坐姿，身后各有二至三條披帛，披帛飛揚似雙翼展開，似從天空降落，有飄揚飛動之感。主龕之右的圖像分為上下四排，由上至下的第一與第二排相同，均為雙坐像龕，龕中像為正面端坐，著垂領長袍，頭束髻，雙手疊合置于腹前，衣裙下垂覆蓋方形臺座。第三排為二男二女像，二男裸，束發赤足，身強力壯，僅身著三角褲，兩人互相拉住對方的寬腰帶，抬腳相作角抵狀。二女并肩而立，身著寬大裙襦，其中一女梳雙高髻，右手持團扇上舉過肩，另一女束胸，雙手上抬，似與之作拉手狀。最下一排為三位正面而立的供養人像，二男一女均有榜題?！暗朗繀吻搴凇保^戴道冠，雙手捧笏板于胸前；“道民功曹孟永興”，束發，亦雙手捧笏板于胸前；“妻白顏容”，梳雙高髻，雙手合于胸前。主龕左側有些殘損，圖像上下分為三排，由上至下第一與第二排相同，均為單坐像龕，龕中坐像有高髻，雙手疊合結成禪定印置于腹前，衣裙下垂覆蓋方形臺座。上龕的龕楣上還可見龍首。兩小龕之下為供養人像。

左壁下半部已毀，上半部完好。中央開有一大龕，尖拱頂，龕中主像已不存，龕楣為火焰紋，上方刻有二交龍。主龕兩側各有若干小龕，主龕上方亦有一列小龕，這些小龕均為尖拱形，造獨尊坐像，坐像有高髻，著對領大袍，衣裾覆座，雙手交于腹前，掌心向內。左壁內端（近正壁處）開一略大龕，尖拱頂，龕中刻思惟者像一尊，右手上抬支頤狀，頭有高髻頗似佛像，左腿未下垂。龕刻有二交龍護寶珠（現存龍頭）。龕上的角落刻有山巒，山中有一對梅花鹿和一只猴。

前壁左側已毀，僅存右側局部，刻有供養人姓名。

從現存狀態看，各壁的圖像風格、造型和鑿刻手法都表現出一致性，各壁的圖像關系也十分協調，顯示為一個經過統一安排的整體。石窟規模很小，應屬一次性完成。v 2000年5月，李凇先生再次到宜君縣考察，福地石窟已不復存在。宜君縣文物管理部門已于幾年前將它從原地砸下，運回縣城，未能復原。李凇先生在該縣文化館的倉庫中見到了已經被砸為碎塊的一些造像。李凇先生認為該窟造像道教內容豐富多樣，試圖形成與佛教造像相仿佛的多層次神像體系；現實性因素較以前更強；一些動物形象寓寄著某些象征意義；風格上是北朝最為清秀飄逸的階段。vi

早期道教有兩個中心，一個是以昆侖山神系為核心的洞天福地信仰體系，一個是以三島神系為核心的海上仙山信仰體系，三國以后逐漸合流。江蘇連云港地處海邊，受到佛教造像的影響，最早開始了道教圣賢造像。陜西省宜君縣五里鎮福地村東的福地石窟，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南北朝時期最早的佛教與道教混合造像石窟，道教造像以老君為主尊，形成系統圖像?？疾爝@兩處造像有利于系統梳理道教在巴蜀地區以外的早期窟龕造像發展歷史。

注釋：

i俞偉超、信立祥：《孔望山摩崖造像的年代考察》，《文物》1981年第7期，第8-15頁。

ii李洪甫、武可榮：《海州石刻——將軍崖巖畫與孔望山摩崖造像》，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25頁。

iii參見丁義珍：《孔望山杯柈刻石考》，《文物》1984年第8期，第30頁。

iv參見靳之林：《陜北發現一批北朝石窟和摩崖造像》，《文物》1989年第4期，第63-65頁。

v參見李凇《一位縣令解決文化沖突的一個探索性方案——陜西福地水庫西魏佛道混合石窟的圖像與觀念》，見《長安藝術與宗教文明》，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453-484頁。

vi參見李?。骸蛾兾鞅背澜痰窨獭?，《藝術學》半年刊1991年總第6期，第1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