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彝族撒尼劇《阿詩瑪》為主要研究對象,重點探討其中的“物象”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尤其是,“山茶花”和“弓箭”兩個物象對阿詩瑪和阿黑形象的定型化效果探析。筆者認為影片是對《阿詩瑪》文本的有意重塑,進而指出影片中蘊含大量“寶物”母題,并提出“隱性寶物”這一觀點,以及通過“寶物”所傳達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民族文化認同。
【關(guān)鍵詞】影片《阿詩瑪》;物象;形象塑造;寶物
一、《阿詩瑪》文本與影片概述
《阿詩瑪》是流傳于云南彝族支系撒尼人中的一首反抗壓迫、歌頌勞動、自由和智慧的敘事詩。它充分表現(xiàn)了當時階級的對立,有權(quán)有勢有錢的人,可以胡作非為任意搶人,勞動人民面對這種野蠻的壓迫和搶掠,展開了頑強的斗爭。在階級對立和斗爭的風(fēng)口浪尖上,塑造了兩個堅強勇敢的人物—阿詩瑪和阿黑兩兄妹。他們?yōu)榱朔纯狗饨◥喊詿岵及屠膲浩群蛽屄樱置脗z進行了不屈不撓的反抗和斗爭。阿詩瑪和阿黑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撒尼人民的心中,人們傳頌著這個美麗動人的故事,為阿詩瑪?shù)牟恍伊鳒I,為阿詩瑪和阿黑的斗爭勝利歡欣。阿詩瑪和阿黑的形象已經(jīng)成為典型并且深入人心。難怪,撤尼姑娘說:“我們個個都是阿詩瑪”,撤尼小伙子說:“我們個個都是阿黑。”
敘事長詩《阿詩瑪》的主人公阿詩瑪和阿黑,是窮苦、善良、勤勞的勞動人民,是撒尼人民千千萬萬同樣命運的人們中的兩個。撤尼人民,帶著濃厚的感情,用自己的理想和智慧,細膩地、深刻地刻畫了阿詩瑪和阿黑,把他們兄妹倆塑造成為最心愛、最完美、最崇高的形象。阿詩瑪和阿黑這兩個人物形象,是撤尼人民智慧的結(jié)晶,是我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xué)中的兩個性格鮮明、光彩照人的藝術(shù)典型。阿詩瑪和阿黑兩個典型人物的成功塑造,標志著彝族敘事詩創(chuàng)作的成熟。無論從思想,還是藝術(shù)成就來看,《阿詩瑪》都達到了相當?shù)母叨龋瑥闹锌梢愿Q見彝族敘事詩創(chuàng)作的一斑。值得注意的是,電影《阿詩瑪》對原始的“阿詩瑪”文化進行了有益的重塑。如果說,《阿詩瑪》長詩的發(fā)表對中國民間文學(xué)的發(fā)展具有其積極的推動作用,那么,《阿詩瑪》電影的攝制對中國少數(shù)民族題材電影的發(fā)展就具有其里程碑的意義。
《阿詩瑪》敘事長詩被認為是 “彝族文學(xué)發(fā)展史上閃耀著藝術(shù)光彩的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成為彝族文學(xué)史上的一座新的里程碑。” [1]影片《阿詩瑪》則是新中國第一部彩色寬銀幕立體聲音樂歌舞片,曾于1982年獲西班牙桑坦德第三屆國際音樂舞蹈電影節(jié)最佳舞蹈片獎,1995年獲得首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題材電影“騰龍獎”故事片紀念獎,成為新中國20世紀經(jīng)典作品之一,享譽海內(nèi)外。[2]
筆者將主要依據(jù)影片《阿詩瑪》并試圖結(jié)合《阿詩瑪》文本,從影片中的主要物象出發(fā),探究其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功能,并且,由此挖掘影片《阿詩瑪》中“顯性與隱性的寶物母題”。通過“寶物”相助,塑造更加鮮明的、典型的人物形象,從而達到影視的“視覺效果”與文學(xué)的“審美效應(yīng)”的“雙贏”。
在探析前,筆者先就《阿詩瑪》的文本與影片做個情節(jié)上的直觀對照[3]:
二、影片《阿詩瑪》中的主要“物象”對人物形象的塑造
(1)山茶花——阿詩瑪
影片依據(jù)《阿詩瑪》文本對“阿詩瑪”形象進行有益重塑及定型化。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山茶花”的這一物象,就是例證。例如:在《阿詩瑪》文本“天空閃出一朵花”中,就把阿詩瑪比做“美伊花”(撒尼語“山茶花”的讀音),因此,影片不斷重現(xiàn)的“山茶花”物象就是對《阿詩瑪》文本中的“阿詩瑪”形象的定型化。下面筆者就試對影片中的“山茶花”物象加以梳理。
影片開頭的敘述者唱到:
聽我唱一首古老的歌
在阿著底的地方
有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的美名傳天下
千花萬花不如她
她的美名就叫阿詩瑪
千萬個撒尼姑娘怎能比上她
千萬個撒尼人呀個個都喜歡她
姑娘的美名傳天下
千花萬花不如她
在這里是“花“意象的第一次出現(xiàn),敘述者將阿詩瑪比做最美的花,從而為整部影片中阿詩瑪?shù)摹吧讲杌ā毙蜗蟮於ɑ{(diào)。在阿黑尋訪阿詩瑪情節(jié)后,就出現(xiàn)了“山茶花”物象。阿詩瑪在茶山花叢中唱到:“阿著底是個好地方……”小伴們戲弄地問道:“你繡的茶花送給誰?”阿詩瑪答道:
千萬朵鮮花山茶花最香
千萬顆星星織女星最亮
抬跤場上得勝的人
繡朵鮮花披在他身上
這就為后面阿黑摔跤得勝、射中山茶花、火把節(jié)相識、相戀奠定基礎(chǔ)。在互唱情歌的情節(jié)中“山茶花”意象又反復(fù)出現(xiàn),伴隨鏡頭中美麗的山茶花,阿黑和阿詩瑪對歌唱到:
天上的星星多又多——我只愛最亮的那一顆
春天的鮮花開滿坡——我只愛最紅的那一朵
山茶花紅似火——你是最美的那一朵
撒尼姑娘千萬個——我只愛你一個
自此,“山茶花”正式成為阿詩瑪形象的代表。影片中“惜別”時阿黑摘一朵山茶花順水傳遞到阿詩瑪手中;“思念”中阿詩瑪利用“水倒流”將山茶花傳遞到阿黑手中(花兒呀 花兒呀 請你給我?guī)€話 叫阿黑哥 快回來 快回來 快回來)。在此山茶花就代表著阿詩瑪,代表著思念,同時也作為傳信工具,告知阿詩瑪遇難。不難發(fā)現(xiàn),山茶花代表著阿詩瑪和阿黑哥之間的信物,甚至“靈物”。正如“美伊花-山茶花”是撒尼人特有的花一樣,通過山茶花塑造的阿詩瑪形象也成為了撒尼人特有的形象,自此,山茶花將阿詩瑪定型化;美麗、勤勞、堅韌不屈的阿詩瑪成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民間文學(xué)中藝術(shù)典型。
(2)弓箭——阿黑
影片中還有一個引人注意思考的物象——弓箭。弓箭作為阿黑的器物,一直貫穿影片始終。第一次出現(xiàn)弓箭是阿黑抬跤場上射中阿詩瑪繡的山茶花,阻止惡人、抬跤得勝。在此,弓箭就已經(jīng)充當著伸張正義的功能,也正是對阿黑形象的塑造。第二次出現(xiàn)弓箭,則是在阿黑趕回救阿詩瑪途中。阿黑射箭使得山裂開、樹讓路,從而順利去營救阿詩瑪。此時的箭已經(jīng)被“神化”,具備了神力,正如寶物一樣助阿黑一臂之力。在射箭情節(jié)中,阿黑因熱布巴拉家反復(fù)毀約,連射三箭(大門、柱子、排位),熱布巴拉全家都無法拔出箭,只得放人。然而阿詩瑪卻可以輕輕拔下箭,在此敘述者唱到:
暗黑的神箭喲
阿詩瑪能拔下
好人喲輕輕拿
壞人喲休想拔
……
此處的神箭就是好人(阿黑和阿詩瑪)的寶物,體現(xiàn)出好人好報、惡人惡報的深層意蘊。通過箭的神力也成功塑造了阿黑“英雄救美”、反抗惡勢力的英雄形象。最后一次弓箭的出現(xiàn)則是被洪水沖走的場景,也正因如此阿黑失去了寶物的幫助,沒有了救阿詩瑪?shù)哪芰Α_@一場景中被水沖走的弓箭也是阿詩瑪悲劇的預(yù)設(shè),同時,也從側(cè)面襯托出人物的悲慘命運,著實令人深思。
三、影片《阿詩瑪》中的“隱性寶物”母題
如前文所述,“山茶花”和“弓箭”都充當著好人阿詩瑪和阿黑的寶物,在主人遇難時發(fā)揮“神性”,從而助主人一臂之力。一般來講,“寶物”母題多出現(xiàn)在幻想故事中,它在故事中反復(fù)出現(xiàn),是人們在貧弱無依時精神上的“救星”,最好補償了當時身陷絕境的人們心理的需要,成了一個可以轉(zhuǎn)變?nèi)祟惷\,幫助人類擺脫危難,度過漫漫長夜的精神象征,是人們協(xié)調(diào)和自然、社會關(guān)系的一個中間調(diào)和物。然而,在《阿詩瑪》文本,尤其是影片中“寶物”母題也貫穿始終并反復(fù)出現(xiàn),而且其形式不拘一格。筆者暫且將“山茶花”“弓箭”定性為“顯性寶物”,而將《阿詩瑪》中出現(xiàn)的其他寶物定性為“隱性寶物”。現(xiàn)列舉如下:
(1)溪水。在影片中“水倒流”無疑是特效場景,但這一充滿想象的浪漫主義情節(jié),充分體現(xiàn)了水的靈性,阿詩瑪問道:水啊,你為什么不往高處流呢?隨后,水便倒流了。這體現(xiàn)出溪水在此發(fā)揮了靈性,為了給阿詩瑪傳信,載著山茶花倒流至阿黑哥身邊。那么,我們便可以這么認為:此處的“溪水”作為自然物而充當了阿詩瑪?shù)摹半[性寶物”。
(2)玉鳥。搶婚情節(jié)中,有一玉鳥驚飛的場景,隨后阿詩瑪讓玉鳥傳話:
天空的玉鳥
請你替我云外傳個話
快快叫阿黑哥來救我阿詩瑪
顯然,在這個情節(jié)中表達了阿詩瑪遇難時運用幻想、借助自然物的情感寄托。那么,玉鳥在此處便可以被認為是阿詩瑪?shù)摹半[性寶物”發(fā)揮傳話的功能。在回家情節(jié)中,阿詩瑪和阿黑唱起《馬鈴兒響來玉鳥唱》的歡快旋律,玉鳥這一物象再次被運用,寄托了歡快情感。此處被視為“寶物”也許牽強附會,但是它可以進一步佐證前文所提及的玉鳥充當阿詩瑪和阿黑的“傳話寶物”的功能。
(3)馬、笛子。在影片中的“黃面馬”和“弓箭”一樣,伴隨阿黑左右。阿黑放羊、阿黑趕回、阿詩瑪和阿黑快樂回家等場景中都有黃面馬的身影。黃面馬作為“隱性寶物”形象的最突出例證就是,叼信物(山茶花)到阿黑身前。此處的黃面馬同樣起著阿詩瑪和阿黑之間的“傳話寶物”的作用。其次,便是阿黑迅速趕回,黃面馬發(fā)揮“寶物”功能,協(xié)助主人順利回家。同樣,笛子算是促使阿黑和阿詩瑪相識、相戀的“寶物”。兩人未相識之前,笛子和口弦便已相知;隨后在火把節(jié)中通過笛子和口弦,兩人相識、相戀。所以,在影片中兩人的愛情中,笛子起到不容小覷的作用。
(4)其他。在影片《阿詩瑪》中還有“山裂開”、“樹讓路”的情景,雖然這是弓箭產(chǎn)生的后續(xù)反應(yīng),但是,在此處的“山”“樹”同樣是通過幻想被賦予了“靈性”,得以讓阿黑順利趕路回家,同時這也是“萬物有靈”在“善有善報”主題中的表現(xiàn)。
綜上所述,影片《阿詩瑪》對撒尼人敘事長詩《阿詩瑪》進行了有意地塑造,通過“山茶花”、“弓箭”,使阿詩瑪和阿黑的形象定型化、鮮明化,同時使用一些“隱性寶物”群輔助表達“萬物有靈”以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原生態(tài)思想以及民族文化認同。總之,無論是《阿詩瑪》文本,亦或是影片《阿詩瑪》都體現(xiàn)出了撒尼人善良、勤勞、英勇不屈的優(yōu)良品質(zhì)。正如阿詩瑪最終化身為回聲一樣,《阿詩瑪》永遠令我們回味無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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