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窺伺的眼睛,混在幾百道滿溢著激情和焦灼的目光中,一起等待著主角的登場。下午三點鐘,已經被唾沫飛濺的致辭和介紹鼓動得心潮澎湃的聽眾,終于等到了他們心目中的傳奇偶像閃亮登場。孫文,締造亞洲第一民主共和國的革命領袖,穿著他常穿的深色西裝,留著他招牌的日式胡須,用帶著濃重廣東腔的國語站在臺上侃侃而談,很令臺下的聽眾陶醉傾倒。盡管演講的時間足有一個小時,但并沒有人感到厭倦,根據那名混在人群中的窺伺者干巴巴的記錄——“大家非常感動”。
就像那個時代革命者演講時的所有套話一樣,“為國盡力”、“東亞和平”、“誠心誠意”、“努力奮爭”這些詞語就像磁粉一樣各就各位,吸附在整個演講的內容當中,充當調動情緒必不可少的調味品——20世紀初的中國總是處在危機之中,內亂不已,外強環伺,倘使不能努力奮爭,那么亡國滅種就為時不遠,唯有尖刻刺痛的鼓噪吶喊方是療救這個國家嗜睡癥的一劑猛藥。
臺上奮臂高呼,臺下群情激奮,你不能說這場演講不成功,如果它是在1912年到1913年7月前的任何一個時間的任何一個地點發生,它都將是一場極為成功的集會。但實際上,當時間冷漠地進入1914年并為這場集會安排了7月8日這個時間時,它就成了一場彌漫著失敗氣氛的集會。此時距離那場失敗的二次革命的發動剛好過去一年,麇集會場的一大幫人,從演講者到聽眾都是在這場革命失敗后被迫流亡異鄉的失敗革命者。
從某種角度上看,這場集會選擇的地點——日本東京的精養軒也頗具深意——逮自清末之時,精養軒就被作為激進的留學生和反政府會黨進行密謀或進行秘密集會之所。對這場集會的主角孫文來說,此地甚至還具有特殊的紀念意義,12年前,旅日留學生發起的最大規模的反政府集會“支那亡國二百四十二年紀念會”就預定在這里舉行,孫文是其中主要的贊成人之一。但就像曾在這里舉行的其它秘密集會和密謀一樣,這場紀念會也同樣以失敗告終——就在集會舉行那天,大群的日本警察突然趕往精養軒,武力驅散了所有赴會人群。
但無論如何,這座對警察和密探有著極強吸引力的東京地標建筑,仍然被孫文和他的革命同志定為秘密集會的場所。盡管號稱秘密集會,但上百名胸前別著紅白緞織別針的中國人進進出出,不可能不引起注意,所以這場集會上宣布成立的“中華革命黨”也成為了日本警視廳密切監視的對象。那名從旁窺伺的日本密探的報告,也成了關于這場中華革命黨成立大會唯一保存下來的全程記錄。
這多少出乎人的意料——當革命、反叛、秘密集會、偵探這些關鍵詞被擱在一起時,總會讓人心生一種半驚半險的刺激感,但實際情況是,唯一打擾這場集會的人,只是一個名叫胡昂的冒失的革命同志,沒有人搗亂會場、沒有闖入會場的警察,甚至連窗外一晃而過的人影都沒有。為這場歷史性集會充當背景的只有室內的激情和室外的平靜,一切如常。這個國家似乎與孫文這群流亡的革命者達成了一種古怪的默契:只要這群革命者不安分的行為時刻在他的注視之下,不安分就是被允許的——他們只是一群失敗的流亡者。
失敗的賬簿
“我們同志目下雖流亡日本,但追慕母國之念一時也未離開腦際。將來如何使我民國得屹立于世界,此乃與諸君共謀之大事。”
身在異鄉,心懷故國,顛沛流離,不忘大志。日本密探記錄下的孫文的演說詞充滿了激勵人心的樂觀主義,但與演說中巨大的樂觀相對的,是現實中的落魄彷徨,前途晦暗不明。1913年8月17日,在橫濱登陸的那個人臉上掛著的絕不是對前景的樂觀和勝利的希望,而是寫滿疲憊和挫敗。相比1913年2月作為中華民國鐵路督辦赴日訪問所受到的隆重歡迎和國賓禮遇,6個月后淪為流亡者的孫文在橫濱秘密登岸時,面對的只有濃黑的深夜和排斥的目光,只是靠著他在日本幾位有通天之能的摯友的奔走請托,以及他本人的“暫居日本觀察中國時局,然后決定自己之進退”的保證,孫文才勉強在這個前恭后倨的國家保有一席之地。到中華革命黨成立大會召開的1914年7月8日,這位保證“暫居日本”的流亡革命者已在日本客居已近一年,有足夠的時間去籌謀未來和回顧往昔。
1914年孫文已然四十有八,遭遇了他自己的“中年危機”。說起來,這位流亡者在東京的生活還算舒適,熱情的東道頭山滿說動福岡煤礦主安川敬一郎為這位流亡的革命者每月提供一萬日元的日常花銷,保證生活無憂困乏。但他并無余力幫助追隨他的流亡同志,確保他們衣食無虞。在一封寫給南洋華僑領袖鄧澤如的信中,孫提到這些追隨他的“在東之亡命客”,“不特目前無進行之款,即同志中之衣食亦多不能顧者”,甚至“前日大雪”時,“竟有不能向火而致疾者”。人心更是一盤散沙,不少人“談及將來事業,意見分歧。或緘口不談革命,或期革命以十年,種種灰心,互相詬誶,二十年之革命精神與革命團體,幾于一蹶不振。”
相比整日縈繞耳畔讓人焦慮的流亡同志的“互相詬誶”,那個“一時也未離開腦際”所深深追慕的“母國”,卻平靜得令人絕望。1913年那場失敗的革命后,孫文最大的政敵袁世凱儼然大權在握,所有反對者都已噤聲。為了祝賀這場絕對的大捷,袁世凱選擇在1913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兩周年紀念這天舉行正式大總統就職大典,以這種奢華的諷刺為自己的勝利加冕。一位敏銳的記者發現,懸掛在革命紀念大廳里的革命偉人畫像已經經過了一遍徹底的清洗,孫中山和他的親密戰友黃興的畫像被置于別室,封門加鎖,與此同時的是對孫文和他過往歷史的有計劃的忽視和抹去。孫文作為革命元勛的榮典被袁世凱下令褫奪,他的事跡被從報刊書籍中剔除,到1914年年初,唯一能讓人想起這位中華民國首任臨時大總統的事,只有這一年2月教育部下達的一條命令,要求各學校、商店將教科書中刊有孫文、黃興照片及對孫、黃贊揚之詞一律刪除凈盡。對政敵施以的這一除憶詛咒,隔海遠望的孫文別無他法,只得看著政治鐵拳在他曾播下革命種子的大地撒下遺忘之鹽——1914年攤在孫文面前的是一本失敗的賬簿。
流亡的先知
1914年的失敗賬簿不過是孫文一連串失敗賬目的一筆新的記賬而已,從后來看,這個賬本還會不斷加厚起來。或者用革命派慣常使用的修辭術,也可以被稱為“屢敗屢戰”。從1894年他創立興中會開始,失敗女神和革命女神便一道挽臂而來。如果說1895年的廣州首義是因為新手登場經驗不足而流產的話,那么之后的九次起義失敗則證明孫文確實越來越蒙受失敗女神異乎尋常的垂青。與失敗相生相伴的是流亡,從第一次起義失敗后,孫文就開始了他的流亡之路。從此之后長達十余年的時間,孫文都未曾一履他所深深追慕的母國故土。每一次國內發生的起義,孫文大都只是遙控指揮或隔岸觀火,再從幸存者的口中或是報紙上得到起義失敗的消息,而每一次失敗,又為孫文增添了更多的流亡革命同志。
流亡加失敗,幾乎成了一個互為因果的循環套,孫文身陷其中難以自拔。
長久以來的流亡生涯為孫文在海外建立了廣泛的聲譽,但1913年二次革命如此慘重的失敗,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原因才能服眾。但問題在于,誰應當承擔失敗的責任?
宋案發生之日,立即動兵,則海軍也,上海制造(局)也,上海也,九江也,猶未落入袁氏之手,況此時動兵,大借款必無成,則袁氏斷不能收買議員,收買軍隊,收買報館,以推翻輿論。此時之機,吾黨有百勝之道,而兄見不及此。
這個罪魁禍首在1914年5月29日,孫文寫給他曾經的親密戰友,和他并稱“孫黃”的革命最佳拍檔黃興的信中被揭露出來。在孫文看來,正是他這位昔日戰友將革命帶入了失敗的深淵,如果不是黃興一再貽誤戰機,給了袁世凱充足的準備時間,則這場革命“吾黨有百勝之道”,而在革命中,黃興擅自逃離已被革命黨占領的南京,導致南方重鎮失守,引發一連串失敗的連鎖效應,更是罪無可綰。到了革命之末,大事已去,孫文打算動員第八師營長“冒險一發,求一死所”時,又被黃興所阻攔。
貽誤戰機、臨陣脫逃、阻礙發兵,黃興作為革命失敗罪魁禍首的罪名,已經被孫文蓋棺定論。而真正不幸的則是他這位戰敗后被迫流亡異域的先知,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卡珊德拉一樣,徒勞地在人群中做出災難的預言,想要挽回敗局,卻被他昔日的拍檔和同志扼住了喉嚨,在給一位美國金主的信中,孫文抱怨“第一次革命在我回國前已經爆發……第二次革命我沒有參加,因我以為那里的很多人完全有能力把事情辦好……可是,廚子多了煮壞湯!”正是他先知先覺的判斷未能踐行,所以才招致失敗的厄運——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都是一個絕佳的說辭。
“南京事變,弟負責任,萬惡所歸,亦所甘受”,黃興認下了所有的罪責,并沒有任何賭氣的成分在內。盡管沒有證據證明孫文在二次革命開始時曾提出過這些使“吾黨有百勝之道”的意見,但黃興對失敗責任的承擔以及他流亡日本的苦悶都完善了他作為一個受盡背叛和無能為力的流亡先知的形象。在1911年前,孫文是一個躊躇滿志的失敗英雄,屢戰屢敗,從失敗中獲得教訓和力量,為追求最終勝利而一次次地進行嘗試,但在1914年,這位失敗英雄已經成了一個流亡的先知,哀嘆自己面對可預見的結局卻無力旋乾轉坤。根據孫文未來的妹夫孔祥熙的觀察,這位流亡先知的“不安和焦慮,已經影響了他的神經系統”,盡管這個說法確實夸大其辭,但孫文確實陷入了一種個人危機之中。“失敗”曾將他造就為革命英雄,現在則將他塑造成陰郁的先知,他過去尋求命運的指引,現在卻自信已洞悉命運的巨網:
中國人都不行!只有我是豪杰!我是中國的救星!服從我者請來!
服從我吧
服從應當如何表現?這一點并不困難,只需要經過一個簡單的服從儀式即可。參加儀式的人需要親手書寫一份誓約,發誓自己“為救中國危亡,拯生民困苦,愿犧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權利,附從孫先生,再舉革命。務達民權、民生兩主義,并創制五權憲法,使政治修明,民生樂利。措國基于鞏固,維世界之和平”,并且志愿“實行宗旨;服從命令;盡忠職務;嚴守秘密;誓共生死。從此永守此約,至死不渝,如有二心,甘受極刑。”然后由介紹人引至效忠對象孫文面前,高舉左手,手心向天,立正宣讀這份誓約。讀畢,按上左中指指模,將其“捧呈”到孫文手中,和孫文握個手,再祗聆其一番簡單的訓誓后,整場服從儀式便宣告結束,而立誓人也成為了一名孫文麾下的中華革命黨黨員。
孫文本人的誓約也在1914年中華革命黨成立大會上被宣讀,并當眾摁下指模以示大公至正。革命黨魁的誓約與普通黨員的誓約只有一個微小但關鍵的差別,那就是“附從孫先生”變成了“統率同志”,一句之差,使服從與被服從,統率與執行,判若云泥。
立誓容易,但下定決心卻難,中華革命黨的入黨儀式更像是傳統中國的秘密會黨,“附從孫文”一如江湖會黨門徒效忠大佬,“甘受極刑”的狠誓也與縱橫四海的“天地會”中天誅地滅的誓詞無二。孫文于1913年開始籌建的中華革命黨更像是一個小型的秘密黑幫組織,入黨人士可謂幫會小弟,而孫文自然就是頭把龍頭交椅的江湖大佬。這不由得讓人感到孫文是把1904年倡導革命時曾立誓加入秘密會社洪門,并被封為“洪棍”的故事,在10年后改頭換面重新上演。
但這一相隔十載的仿效實在具有某種凄涼的諷刺味道。孫文早年革命生涯確實仰賴洪門等秘密會黨助力尤巨,不特因其本人即為會黨高層,其革命事業更是藉會黨之力招攬捐助,吸引人氣。“革命與洪門,氣味相投,聲應氣求,非同運用”,孫文對洪門的嘖嘖稱頌言尚在耳,而其態度卻在民國建立,自己登上臨時大總統寶座后翻然變臉,曾經“氣味相投”的秘密會黨轉眼間就被斥為“會匪”懲辦圍剿。曾為孫文擔任總統大張聲勢的美國致公堂魁首黃三德試圖融入民國,再三請求孫文為洪門立案,更是皆遭拒絕,備受白眼,甚至連請求代籌返回船費,孫文都“靳而不予”——孫文欲漂白自己出身的行徑讓會黨心死如灰。
1914年,二次革命失敗后陷入困境的孫文卻又再次想起了自己的舊日盟友,在抄襲了洪門的入會儀式后,更是廣發傳單動員致公堂改為中華革命黨,預備革命籌款。但孫文最終只是收到了被其拋棄的致公堂首領黃三德的一封冷漠的回信:
先生衰時則倚庇于洪門,盛時則鄙屑洪門,避之若浼。今盛而復衰,又欲與洪門親密。先生休矣。
盡管如此,孫文仍然相信乞靈于他曾一度棄若敝履的秘密會黨組織型態乃是救贖之道,他要建立一個紀律森嚴、效忠于己的革命政黨,確立革命領袖也就是他本人的絕對權威。
如果說服從效忠的行為使中華革命黨猶如秘密會黨,則其壟斷政治權力的做法,更像是20世紀興起的極權政黨,每個黨員的地位和權力將由與孫文本人關系的親疏遠近和入黨時間來決定。凡在革命之前入黨者,即為“首義黨員”,日后將為“元勛公民”,享有一切參政執政的優先特權;而在革命開始之后,革命政府成立前入黨者,則為“協助黨員”,日后為“有功公民”,但只有選舉權與被選舉權;革命勝利之后始入黨者為“普通黨員”,日后則為“先進公民”,賦予他們的權力只剩下了選舉權,而非黨員則被剝奪了一切公民權利。這種將特權在最開始即等級化的架構,如果它成功的話,那么幾乎可以想見,所有的權力將全都被那些“元勛黨員”所完全壟斷,而大多數缺乏先見之明的人將被徹底邊緣化,淪為公共事務的背景中可有可無的嘈雜聲。
孫文的提議自然遭到大量的反對和抵抗,而反對最力的正是那位被孫文斥為二次革命罪魁的昔日戰友黃興。黃興本人并不反對政黨的服從和紀律原則,但他認為在誓約中加上“附從孫先生”的字樣,無異于一種新的個人獨裁,而在誓約內印上指模,這是等于犯罪的人寫供狀一樣。“前者是不平等,后者是太侮辱人了”,曾在廣州起義中被炸斷兩根手指的黃興嘆道。總而言之,在1914年6月2日致孫文的信中,黃興委婉地勸諫道:“不愿先生反對自己所提倡之平等自由主義。”
黃興徒勞地試圖用友誼來勸說孫文放棄他的獨裁黨綱,但最終換來的是兩個人的決裂。在對孫文和他共同的摯友宮崎寅藏留下一句“孫先生發瘋了”后,黃興離開日本,前赴美國。在那里,黃興仍不斷在各個場合夸贊孫文的過人的識見和能力,請求有力者襄贊孫文的革命事業。而孫文則一面在給黃興的信中表示他二人只是主義不同,友誼不變,一面在致他自1914年8月以來便不斷騷擾的美國金主戴德律的密函中告訴他“不要和黃以及黃的人過多來往,因為他們沒有參加我在二次革命失敗后創建的新團體。除非他發誓對我效忠,絕對地服從我的命令,我和他以及他的人就將毫無關系。”
“好人都跑了,剩下的盡是些阿諛奉承的家伙。”孫文的摯友宮崎寅藏無可奈何地感嘆道。遭到舊日戰友離棄的孫文,不得不尋找新人來填補空缺。一張被認為是1914年7月8日中華革命黨成立大會的照片中,坐在孫文左邊那個原先屬于黃興的“榮耀之位”的人,就是他新近引為臂膂的陳其美。
這個戴著“貓頭鷹一樣圓片眼鏡”的人,鏡片后面藏著的是一雙像貓頭鷹一樣鷙忍陰狠的眼睛。在孫文籌謀的革命初起時他就以不擇手段而著稱,謀刺暗殺更是不在話下,如果有必要的話,槍口甚至可以對準他的同志。上海光復初期著名的革命黨人陶成章被刺一案就是陳其美主使,此事鬧得如此之大,以致陳犯下的其它幾宗非法濫捕和暗殺兇案都被一并遮掩過去。而社會各界也不斷上遞呈文請求民國政府約束這位大都督縱兵劫掠和宿妓嫖娼的惡行。
這樣一個“跡近盜匪”之人,卻被孫文引為革命元勛,唯一的原因在于其對孫文絕對無貳的效忠,盡管這種效忠很大程度上是以逢迎的方式進行的——“你是最偉大的人,由你統治中國是天經地義的事,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日本,哪有像你這樣的人?”除了這些吹捧外,對不服從孫文的革命同志,譬如黃興的攻擊,陳也總能恰到好處地“表現”,除了指責黃興在二次革命中“時機坐失,計劃不成”外,更宣揚黃興“置產若干”“存款若干”,言下之意,黃興不僅應當為二次革命的失敗負責,更挪用經費,中飽私囊,品行敗壞。當然沒有證據指明這些誹謗出自孫文授意,但孫文誠然認為陳深獲己心——“陳其美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善解人意的心腹、服從效忠的黨員、說一不二的威權,中華革命黨領袖孫文看來已經萬事俱備,從袁世凱的專制中拯救民眾于水火,再造民國的宏圖偉愿也自然計日克成。但這位流亡的先知卻發現自己在1914年所經歷的,卻是1911年他早期革命生涯的翻版——在其指示下各地黨員的起事和謀叛全部失敗,甚至都沒能在報紙上占據一個顯著的位置。他所發布的討袁檄文也是從者寥寥。而最令人迷惑而焦慮的是,直到這一年的年底,中華革命黨的入黨人數也未能湊足一支小規模的精銳先鋒。革命的前景看來也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