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歡迎來到普京夏令營

作為夏令營來說，納什的營地有一種田園牧歌的氣氛。在俄羅斯最美的湖灘上，數(shù)百個帳篷林立在成蔭的松林中。他們有便攜的廁所、晾衣繩和烹飪用的鍋罐。在營地中心的兩棵樹之間，則掛著一幅安迪·沃霍爾風格的弗拉迪米爾·普京肖像。

這里就是“納什”一年一度的夏令營所在地。2005年，普京當局創(chuàng)立了這個組織，從此它就成為了克里姆林宮的青年團。組織存在的目的，在于回應(yīng)鄰國烏克蘭發(fā)生的親西方的橙色革命運動。納什在俄語中的意思是“我們的”，其使命是要避免俄國發(fā)生類似的青年革命。

名義上，納什是一個由政府資助的反法西斯組織，創(chuàng)始者是親普京的政客瓦西里·亞克門科。其規(guī)模逐漸發(fā)展壯大，由17到25歲的年輕人組成。在臺面下，克里姆林宮則在利用納什來打擊其國內(nèi)外的政治對手。其打擊對象包括前英國駐莫斯科大使托尼·布蘭頓，反對派領(lǐng)袖、象棋大師加里·卡斯帕羅夫，批評普京的作家愛德華·萊蒙諾夫，等等。他們曾揮舞把布蘭頓類比成希特勒的海報，把充氣的假坦克停在愛沙尼亞使館外，等等。海外報刊甚至稱他們?yōu)椤捌站┑募t衛(wèi)兵”。

在2008年的夏令營上，納什青年們最憎恨的國家是愛沙尼亞。當時，該國總統(tǒng)托馬斯·亨德里克·艾爾維斯曾表示俄羅斯不是個民主國家。對于二戰(zhàn)后前蘇聯(lián)占領(lǐng)愛沙尼亞的歷史，他和莫斯科也有頗多不和之處。因此，在夏令營附近的沙灘上，納什青年們養(yǎng)了一只豬，并把它命名為艾爾維斯，豬欄上方則飄揚著一面愛沙尼亞國旗。負責養(yǎng)豬的德米特里·伊萬諾夫則穿著一件“美國制服”，衣服上畫有星條圖案。

“我們不是瘋子，”23歲的納什“政委”奧列格·索科洛夫說。遠處，艾爾維斯正埋頭于米飯和壓縮牛奶。“我們只是支持俄羅斯的統(tǒng)治階層而已。我們希望人民生活幸福。只有白癡才會反對這些。”

那么，索科洛夫?qū)凵衬醽喨嗣窬蜎]有同情心嗎？在二戰(zhàn)后，大量愛沙尼亞人被流放到斯大林的勞改營，因此他們現(xiàn)在對俄國有情緒似乎也并不令人費解。但索科洛夫?qū)Υ瞬荒芡狻！八麄兪窃谥貙憵v史。”他說。

像很多雄心勃勃的納什青年一樣，索科洛夫來自俄羅斯的外省地區(qū)。他來自莫斯科外的弗拉迪米爾城，是法學院學生，曾經(jīng)得到過普京和梅德韋杰夫的接見。2007年，梅德韋杰夫親自訪問了納什的營地。“未來屬于俄羅斯。”索科洛夫說。附近，穿著比基尼的納什少女們在湖水中戲耍。其他人則在劃獨木舟。

遠處能看到一座金頂?shù)臇|正教堂。“以后，我們不只會是世界前五大的經(jīng)濟體，而且會進入前三。到2020年，西方國家的人們會想方設(shè)法移民到俄羅斯來。”索科洛夫說。

納什的領(lǐng)袖尼基塔·布洛維科夫在為其組織的活動辯護時則顯得有些笨拙。他稱納什的各種重大活動為“鬧劇”。比如說，為什么要折騰布蘭頓大使？“他支持法西斯分子和極端分子。”布洛維科夫說，納什之所以采取行動，是因為布蘭頓在2006年西天和萊蒙諾夫一起出席了一次集會，而萊蒙諾夫的極右翼“國家布爾什維克”運動深遭普京的憎惡。此后一年里，納什青年們把英國使館團團圍住，在布蘭頓的演講活動上搗亂。眾所周知，在對英國大使的攻擊中，克里姆林宮是幕后的指揮者。布洛維科夫承認納什和俄羅斯政府關(guān)系密切，還從后者處獲取資金。

在營地中心區(qū)附近能看到一個服裝攤，攤主是20歲的“愛國服裝設(shè)計師”安東尼婭·夏波維洛娃。這位科斯特羅馬州的學生2007年推出過轟動一時的“普京褲”，一件上書“沃瓦，我和你站在一起”（沃瓦是普京的名字弗拉迪米爾的簡稱）的緊身比基尼。這種向普京作親密問候的方式顯然很受賞識，夏波維洛娃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莫斯科的時尚中心地區(qū)都擁有店面了。

“我做的褲子又好玩又愛國。”夏波維洛娃說。今年她的攤位上賣的則是T恤。有的上面寫著“我想要三個（孩子）”，有的則畫著兩只兔子，旁邊寫著“生殖活動又好玩又有益”。納什顯然很擔心俄羅斯人口過少的問題，他們甚至在營地里設(shè)置了專門的“交配區(qū)”，可供20對年輕夫婦同時使用，他們剛剛在營區(qū)主舞臺上舉辦了奧威爾式的集體婚禮。每一對夫婦都擁有一間心形的帳篷。去年夏令營期間受孕的嬰兒也和驕傲的父母一起出現(xiàn)在了營區(qū)里。

交配區(qū)里，帳篷之間通常只隔1米。“我不會覺得難為情，”23歲的新郎阿圖爾·賈克巴羅夫說，“實際上，我覺得這樣還更刺激了。”他和他22歲的妻子安娜斯塔西婭準備要5個孩子。

通過提供免費度假和結(jié)識異性的機會，納什的夏令營為克里姆林宮提供了很好的宣傳渠道。營地里有攀巖墻，有舞蹈課，有健身房，甚至還有兩輪平衡車。森林的空氣里彌漫著松樹的清香和年輕人的荷爾蒙。在沙灘上，年輕的姑娘們邊讀俄羅斯憲法邊曬日光浴。不過納什的營地禁止喝酒，而且參加者每天都必須晨跑。大家對此并不太樂意。

“我來是為了游泳和姑娘的。”22歲的肯尼亞青年克里斯·奧干達說。他是和大學里認識的俄羅斯朋友們一起來納什營地的，途中坐了16個小時的公共汽車。但他無需為在營地度過的兩周花費一分錢。賬單是由克里姆林宮來付的。

不過，連克里姆林宮的人都已經(jīng)開始懷疑納什的存在價值了。有人說，政府已經(jīng)受夠了這個花樣繁多的青年組織了。從2007年12月起，納什青年們發(fā)現(xiàn)他們之前領(lǐng)到的免費手機沒有信號了，夏令營的營地也越來越小。

隨著納什的自我改造，08年夏令營的主題也變成了“怎樣賺錢”。這里有公開的現(xiàn)代資本主義教學，營地的圖書館甚至有一本俄文版的《治國之道》（撒切爾夫人著），雖然沒人借來看。不過，場地里還是會飄來克里姆林宮的仇恨氣息。

俄國反對派的青年組織非常看不起納什，認為它是克里姆林宮拼湊出來的，而且已經(jīng)過氣了。“納什完全是人為制造出來的，”自由派的民主黨的青年領(lǐng)袖伊利亞·亞辛說。他說，納什就像是蘇聯(lián)時代的共青團，都是靠免費電影票和游泳池會員卡這種東西來招攬成員。納什青年們還能獲得在大國企實習的機會。

顯然，納什在精神上有一種宗教信仰的氣息。在賣T恤的攤位旁邊，納什青年們在分發(fā)免費毛爪玩具和木制的磚頭和斧子。毛爪象征著克里姆林宮的反腐運動。21歲的德米特里·格爾岑說，在來營地的路上他們曾被警察攔住過三次。“他們想跟我們要錢，我們給了他們毛爪。”

我向他指出，自從普京2000年上臺以來，俄羅斯已經(jīng)變成了地球上最腐敗的國家之一。難道普京就不用負責嗎？

“不。普京是個非常好的人。”格爾岑說。

可是有傳聞?wù)f普京自己就搞了幾十億美元啊。

“不可能，”格爾岑說，“說他弄錢的都是胡說八道。”

那如果普京沒弄錢，錢都被誰弄走了？“腐敗哪兒都有。”格爾岑含糊地說，給了我們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