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考古出土西夏瓷器的制作工藝

[摘要]西夏王朝是我國古代西北地區游牧民族黨項族建立的政權。20世紀后半葉，寧夏、甘肅、內蒙古等地陸續發現了多處西夏遺址和窯址，出土了大量西夏瓷器，對進一步研究西夏瓷器的特點、生產工藝、燒造技術、裝飾手法以及西夏民族經濟文化的發展提供了極具價值的實物資料。出土西夏瓷器的燒造工藝和裝飾技法深受宋代中原磁州窯和耀州窯的影響，體現了西北少數民族粗獷豪放的傳統特點和獨特的藝術風格。

[關鍵詞]西夏瓷器；燒造技術；裝飾手法

[中圖分類號]K87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4）10-0020-02

上世紀后半葉，在寧夏、甘肅、內蒙古等地陸續發現了多處西夏遺址和窯址，如寧夏銀川西夏陵、靈武縣磁窯堡窯址、回民巷窯址、賀蘭山插旗口窯址，甘肅武威塔兒灣遺址、和亥母洞遺址等，出土了大量西夏瓷器。從窯址情況判斷，西夏的陶瓷業已具相當規模。一方面，出土的上千件西夏瓷器表現出其燒造工藝和裝飾技法深受宋代中原磁州窯、定窯和耀州窯的影響；另一方面，體現了北方民族粗獷豪放的傳統特點，帶有濃郁的民間鄉土氣息，在胎質造型、裝飾風格和燒制技術方面也表現出明顯的地域特點。

一、種類

西夏瓷器種類很多，按其用途大致可分為生活用器、文房用具、娛樂用品、雕塑藝術品及建筑用材等。生活用具如瓶、罐、碟、碗、高足碗、圓壺、扁壺、甕、缸、釜、盆、燈、紡輪和西夏游牧人室內用的帳鉤等。文房用具如硯臺、水盂、硯滴等。娛樂用具如圍棋子、牛頭瓷樂器、鈴等。雕塑藝術品有人物形象，如供養人、人頭像等；動物形象有駱駝、馬、雞、鴨等；還出土有駱駝、馬俑的素范，說明此時駱駝俑、馬俑已能夠翻模批量生產。建筑材料有白瓷板瓦、素瓷（無釉）板瓦、筒瓦、黑瓷瓦、蓮花形滴水等；另外，還出土有軍事用途的瓷蒺藜。出土的瓷器種類眾多，可見西夏瓷器當時已作為商品在其境內廣為流傳。

二、造型

西夏陶瓷主要是為滿足本地區人民生活的需要，因而顯示出強烈的地域特點，也就是民族特點。器物造型除中原、關中地區常見的瓶、罐、碟、碗、高足碗、圓壺等器型以外，許多造型很特殊，如黑釉剔花雙耳小扁壺，在扁壺腹部中央有一圈足，裝上液體如酒或水，既可在堅實的雙耳上套上繩索，掛在帳篷里，或可在行進中的馬背上使用，也可以在安靜的環境里平放在桌上、炕上使用。又如醬釉小雙系罐，壺的口沿做得像一朵剛剛冒出地面的蘑菇，頸部較短，斜肩，腹部寬實肥厚，很能裝東西，頸肩的雙耳既小又結實，這也是游牧民族喜用的器物。還有一種單耳壺，口沿前端有流槽，似元代以后流行的僧帽壺的前身。黨項族地處西北沙漠地帶，氣候干燥，少雨而缺水，貯存水就成了其生活中的主要任務，二系、三系、四系或多系的大甕、罐、瓶出土量較多。

三、成型和裝燒方法

西夏瓷器成型的方法一般有三種，即輪制、模制和手制。寧夏磁窯堡窯址出土有石輪基軸、擋箍、軸頂碗和輪盤等，它們都是制瓷轉輪上的部件。輪制瓷器均為圓形器，如碗、盤、盆、缽及瓶、罐等。模制主要指印花器，如印花碗、盤、滴水、帳鉤和瓦當等。另外，模制還制作個別器物上的小部件。寧夏磁窯堡窯、回民巷窯，武威塔兒灣窯和亥母洞遺址均出土有印模。手制一方面是指制作陶瓷器雕塑品，如人物、動物等；另一方面是指將輪制、模制或手制好的部件粘接起來，如瓶頸、壺嘴和壺把等。

裝燒工藝系宋代北方諸窯普遍采用的一種裝燒方法。使用匣缽可保護坯體，避免與火刺和窯內粉塵接觸。同時，匣缽可以摞燒，提高裝燒量。匣缽內的坯體主要是頂碗覆燒，碗、盤施釉后在內底掛掉一圈釉，然后倒扣在頂碗上，依次倒扣數件乃至十幾件，再裝入匣缽內燒制。或在碗內底撒一周沙粒，形成沙圈，同樣依次倒扣于頂碗上，裝入匣缽內燒制。有的碗、碟、缽等小型器，在施釉后將口沿部的一圈釉刮掉，然后口對口裝入匣缽內，形成芒口瓷。也有一大一小搭配燒制的，如碗、缽和硯等。還有直接入窯燒制法，主要燒制大型器，如盆、甕、缸等，裝燒時不用匣缽，為了避免瓷器間相互粘連，放上支丁、墊條或墊圈等。

四、胎質及釉色

西夏瓷器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胎體比較粗，制胎時多少都會摻加一定的細沙，由于原料中所含的細沙在胎體中起到強煅作用，所以胎體很堅硬結實。胎質有粗、細之分。粗瓷的胎土未經洗練，含較多量的沙，胎色泛紅，器壁較厚，主要器型有甕、缸、釜等大型器物。細瓷的胎土經過洗練，含沙較少，胎質細密，胎色淺黃或灰白，器壁略薄，主要器型有碗、盤、罐、壺、瓶、鉤、紡輪等生活用具及板瓦、滴水等建筑用材。目前經過化學分析的僅有寧夏磁窯堡和回民巷出土瓷器標本。測試結果表明，兩個窯的原料化學組成基本接近，個別元素相差較大。如回民巷窯的瓷胎中三氧化鐵的平均含量較低，僅為2.08%，遠遠低于原料含量的5.6%，這表明制胎的瓷土經過了較嚴格的淘洗。磁窯堡窯和回民巷瓷胎中的三氧化鐵的含量與當時北方諸窯相比，要高于宋代定窯的白瓷胎，但較磁州窯、當陽峪窯、扒村窯和鶴窯的含量低。這說明磁窯堡窯、回民巷窯瓷胎的磁化程度雖不如宋代北方名窯定窯白瓷胎致密，但優于北方其他窯的瓷胎。西夏瓷器胎色都不夠純，有的發黃，有的泛褐，有的泛灰，有時為了增加白度，施釉之前上一層化妝土。從出土的瓷器來看，主要有黑、白、青、黃褐釉瓷，也有少量青、紫、茶葉末及姜黃釉瓷，以黑、白瓷數量最多。黑瓷以不上化妝土的黑釉粗瓷最多，也最好。白瓷質量普遍較高，精品明顯多于其他釉色瓷器。

五、裝飾技法

西夏瓷器的裝飾技法有剔刻釉、剔刻化妝土、刻花及少量印花及白釉黃褐彩等。其中以剔刻釉、剔刻化妝土為多見，刻花出現數量較少。剔刻釉多用于黑（褐）色釉器，以剔刻花部分露出胎色與釉色間的色差，起到裝飾作用。方法是在粗胎上施釉，然后根據創意畫好花紋，剔掉花紋以外的底，露出胎的本色。這些瓷器沒有剔除的釉層部分很明亮，而露出的胎體卻很粗糙，刀鋒非常犀利，以簡潔有力的線條表現出深邃的意境，把一些自然或社會形象描繪成人們很容易理解、明白通曉、愿意接近的事物，如婀娜多姿的花卉、憨厚溫順的駱駝及帶故事性的人物形象等，顯示出其民族的生活韻味。剔刻化妝土是在粗胎上掛好白色化妝土，再畫出花紋，然后剔刻掉花紋以外的化妝土，施透明釉，入窯燒成后深色的底上呈現白色花紋，樸素美麗。刻花即施釉前在陰干的胎體上用刀刻出花紋，然后施透明釉。由于胎體較暗，燒成后呈淡青色，胎釉反差不十分鮮明。刻花技法在北宋初期磁州窯已經使用，如黑釉剔花枕、罐等。之后，中原一些窯口也采用此種方法裝飾瓷器，但所占比例不大。寧夏靈武窯在承襲磁州窯此項工藝時運用得比較普遍，絕大部分壺、瓶、罐、缽都以剔花進行裝飾，與甘肅武威出土的瓷器相比，不僅紋樣豐富細膩，而且在表現手法上富有創意。白釉黃褐彩瓷器應該是模仿中原磁州窯的裝飾方法而來。開光這種裝飾最早出現在北宋時期，以白釉繪黑彩的形式用于枕面裝飾，黑白反差強烈，襯托得花紋很醒目。開光在西夏瓷器中應用很普遍，壺、瓶、罐、碗、盆、缽等無所不用，其比例之大是其他瓷器無法比擬的，也是西夏瓷器最突出的特征。

六、紋飾題材

西夏瓷器紋飾題材內容豐富，有植物紋、動物紋、圖案紋及反映民間生活習俗的紋飾。植物花紋以牡丹紋為最多，多用于扁壺、瓶和深腹罐上。少量蓮花紋、菊瓣紋、石榴紋用于瓶或滴水上。動物紋有魚、鳥、鴨、蜜蜂和鹿紋等。其中鹿銜牡丹或蓮花很有情趣，鹿為瑞獸，蓮花、牡丹象征吉祥富貴，西夏人將鹿與蓮花、牡丹巧妙結為一體，在表達美好愿望的同時也展現了黨項人粗獷的胸懷和奔放的感情。反映民間生活習俗的題材雖然發現不多，但頗具民族韻味。

七、銘文

從西夏瓷窯出土的情況看，不少瓷器或瓷片上刻寫或毛筆書寫有西夏文字或漢字，有紀年、姓氏、名字、報廢原因和編號等。從銘文內容可以看出，西夏時期瓷器的生產、管理機構比較健全，瓷器燒制成功后，要進行登記檢驗，驗看是否合格。如武威塔兒灣遺址出土的瓷器中，一件褐釉殘瓷甕下腹露胎處墨書“光定四年四月卅日郭善狗家甕”漢字，為公元1214年西夏神宗李遵頊時的制品；一件褐釉剔花殘瓷罐，腹中部素胎上墨書約19個西夏文字，譯為“斜毀，發酵有傷，下速斜，小”，意思是此物為報廢品；一件白釉褐花牡丹紋瓷甕，腹下部無釉處用西夏文寫有“第五號瓷甕”，當為瓷器編號；一件白釉繪纏枝蓮紋罐露胎處墨橫書西夏文草書兩個，譯為“蘆五”；還有墨書“謝南朝”、“焦宏宗”、 “盧呂三”等漢字及個別西夏字，應為工匠或器物主名。

八、結語

作為地方割劇政權，西夏與中原宋朝雖然時常發生邊界紛爭，但在政治、經濟和文化方面卻始終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在政權創立、政治制度完善以及日常生活各個方面都受到漢文化影響，西夏文化就是在吸收借鑒漢文化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民族文化。正是由于漢文化這一媒介，使西夏民族與漢民族之間產生了交流與融合。西夏瓷器的發展史就是一幅民族融合的歷史畫卷。近些年，在寧夏、內蒙古、甘肅等地出土的大量西夏瓷器，充分說明西北邊疆地區自古以來就與中原息息相關，制瓷技術的交流見證了民族融合這一歷史過程，也證實歷史上西北地區曾有發達的制瓷業。作為西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西夏瓷器一方面繼承了中原地區文化和制瓷工藝，另一方面結合本民族的文化習俗創建發展出粗獷質樸、極具黨項民族特色的瓷器，體現了少數民族勞動人民的智慧。透過西夏瓷器，我們依稀可以看到當時少數民族人們生活的場景。西夏瓷器也因此成為中國陶瓷百花園中最具地域特色和鮮明民族風格的一枝奇葩，成為中國瓷器史上秘藏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