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門頭溝投入數十億元整治河湖生態環境時,明確提出將打造成首都經濟發展高地。當時,外界不少人對此評論的潛臺詞是“不可能”。
要知道,在此之前,門頭溝多年的經濟支柱資源開采業正全面退出,區域經濟的轉型才剛剛開始。
2014年1月出爐的政府工作報告,門頭溝交出了全面轉型后第三年的成績單:地區生產總值約123億元;公共財政預算收入歷史性地達到了20.7億元;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228億元,總量和增速連續三年居首都生態涵養發展區首位。
其實,對于門頭溝來說,一兩年經濟數據的明顯改善并不是很重要,依托數據背后逐步呈現的發展優勢,門頭溝正向外界勾勒一個“投資高地”的雛形。
如今,巨資打造出的生態景觀,已成門頭溝最為耀眼的名片。“一湖十園五水聯動”的大尺度河湖治理,門頭溝呈現給外界的是“一城山色半城湖”景觀,并與臨近的河北涿州、淶水、懷來、涿鹿等河北生態涵養區域,共同構成了京冀重要的經濟緩沖地帶,成為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并攜手向綠色生態經濟轉型的稀缺空間。
而若從目前北京郊區縣與中心城區的交通聯絡來看,阜石路、蓮石路、長安街西延線、軌道交通S1線,以及正在論證中的109高速,不僅將門頭溝和中心城區有機融合,而且徹底打開了首都向外拓展的京西門戶,門頭溝的戰略地位更加凸顯。
與此同時,在文化上升為區域發展軟實力的當下,門頭溝沿襲千年的商旅古道、古村落,京郊第一個抗日民主政府、京郊第一個抗日根據地等紅色旅游資源,以及古幡樂、太平鼓等民俗文化遺產,這些不可多得的文化優勢也成為了門頭溝優良投資環境的品牌背書。
事實上,作為區域經濟全面轉型的樣本,門頭溝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并非是一個孤立的個案。從某種意義上,以門頭溝為代表的生態涵養發展區快速崛起,代表了北京投資理念的轉變,以及區域經濟發展方式的逐步成熟。
“失寵”的幸運兒
伴隨人口資源環境的日益突出,堅持控制人口過快增長成為了北京市2014年的首要任務,并被視為解決北京交通、環境等許多問題的關鍵。
資料顯示,2011年北京市常住人口2018萬人,比1990年增加87%。從2000年到2011年的11年間,北京市人口增加637萬人,是前一個10年增加人口數量的兩倍多。在全市2018萬人口中,外來人口達742萬人,比2000年的256萬人增加了486萬人,接近兩倍。
而昔日經濟發展不溫不火的門頭溝,卻是近十年首都人口快速增長中的一個“另類”。統計數據顯示,門頭溝2013年的戶籍人口為24.9萬,常住人口29.7萬,無論是戶籍人口還是常住人口數量,都是北京市人口最少的區縣。
當然,“人口最少”并非是門頭溝刻意為之,說到底,還是因為門頭溝多年來經濟欠發達,相應地對人口的吸引聚集能力較弱。
“過去,很多人抱怨門頭溝沒有物流園,沒有大型的綜合批發市場,沒有專業的服裝市場,甚至連像樣的大型超市都沒有,但以現在的眼光審視,門頭溝到底需不需要這樣的東西卻值得深思。”在門頭溝發改委主任萬欽看來,一個城市經濟的發展,并沒有必要容納所有的經濟要素,若一個城市容納的要素越多,其整改的代價勢必更大。
這已是不爭的事實,近來一有風吹草動便見諸報端的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大紅門服裝市場,被媒體不斷爆出的艱難外遷就是明證。
事實上,此前因要素欠缺而經濟不振的門頭溝,卻意外收獲了當下產業結構調整的從容有度。相比其他區域,更容易低成本、快速地轉移出不符合首都定位的低端產業。
人口少顯然是門頭溝的最大優勢,但在現有城市規劃體系下,由此帶給門頭溝最多的發展質疑是:人少意味著建設用地少,門頭溝是否具有承載新興產業發展的能力?
這在萬欽眼里并不是問題:“門頭溝面積為1455平方公里,20萬戶籍人口集中在55平方公里的平原棚戶區,有巨大的土地整理空間,而1400平方公里的山區僅有4.9萬人口,山區又分為建設區、部分可建設區、限制區、禁止區,由此形成了門頭溝梯次鮮明的城鄉體系。”
從某種程度上講,門頭溝的整個門城地區幾乎全是建設用地,盡管總量不算太大,但卻比較集中,足以承載一些重大項目落地發展,而山區的人口主要集中于小城鎮,多因文化傳承保留著一些古村落,既在城市周邊保留了鄉村風貌,又利于整個山區的生態涵養。
有投資者與記者談到門頭溝的投資環境時,也認可門頭溝投資空間的不可多得。“過去投資項目選址一般注重三個方面:基礎設施、公共服務配套、生態環境。但近年來又增加了一個指標:休閑空間。前三個方面是宜業的需要,后者則是衡量宜居的標準,對北京而言,各區縣均能滿足前三個條件,但隨著首都資源環境的矛盾日益突出,大多數投資者希望宜業宜居的地方能夠分開且距離不遠,門頭溝的建設用地主要集中于門城,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配套相對較好,近年來生態環境整治的成效也較為明顯,是宜業的重點區域,再加上山區距離中心城區最近的廣袤休閑空間優勢,對投資者具有了獨特的吸引力。”
重點機遇期的戰略布局
不過,人口少只是門頭溝有望實現經濟跨越的先決條件。但有了這個先決條件,如何才能打造出區別于其他生態涵養發展區的競爭力?
其實,由于在北京城市總體規劃中被定位為生態涵養發展區,相比大多數區縣,門頭溝“黑、白、黃”為代表的資源型產業先行退出,雖在短期內讓門頭溝的經濟增長備受挑戰,但也讓其經濟轉型能夠先人一步。
一方面,貢獻著區域財政收入近60%的石龍工業區,通過淘汰落后產能的工業企業,置換科技研發、金融結算、互聯網金融等占地少、污染小、附加值高的新興產業;另一方面,此前依賴資源開采業的山區,結合豐富的旅游人文資源和溝域經濟的發展,旅游文化休閑產業正日益興起。
但土地終究是門頭溝產業升級轉型繞不過去的一道坎,采訪中,萬欽用“拆”和“騰”兩個字,向記者透露了門頭溝建設用地“存量變增量”的兩條途徑。
比起一些區域針對單個項目的征地拆遷,門頭溝的拆遷可謂大手筆,主要結合全區的棚戶區改造而進行。據了解,門頭溝近兩年拆遷了500多萬平米連片的棚戶區,相當于再造了一個新城,涉及十余萬人口,也就是說門城一半的人口都與拆遷相關,由此騰退出了7平方公里的連片建設用地。
而門頭溝的騰籠換鳥,從一開始便與眾不同,石龍工業區管委會主任張豐收在此前記者的采訪中曾談到,騰籠換鳥主要集中于石龍工業區,其方式區別于簡單地騰退低端產業置換高端項目,而是引導園區企業主動將生產制造環節外遷,保留企業的決策總部、研發結算、市場運營等高端環節,并通過工業區自建孵化中心招商引資的成功案例以身示范,鼓勵園區企業自主投資建設總部大廈,以此吸引與之相關的產業鏈上下游企業進駐。
如此“騰籠換鳥”的好處在于,政府不用付出高昂的騰退代價和巨額的建設資金,而是與所在企業聯手向土地要效益和共同招商引資。
毫無疑問,棚戶區集中連片的改造,帶領門頭溝步入了城市建設的高峰期,門頭溝已經連續幾年開復工面積保持在600萬平米左右,在全市生態涵養發展區中遙遙領先。
但萬欽一再強調,在城市形象快速升級的過程中,門頭溝必須對今后的土地利用保持清醒。他認為,對于門頭溝這個建設空間有限的“小區”而言,來之不易的建設用地必須以規劃引領城市發展,力爭產業發展和空間布局合理優化不留遺憾。
萬欽告訴記者,作為長安街西延線最西端的空間節點,門頭溝針對道路兩側近幾百萬平米建筑的風格、產業定位,制定了包含所有建筑體量的規劃導則,并獲得了市規委的批復。此外,棚戶區改造拆遷出的7 平方公里的街區控規,日前也已經上報市規委等待批復。“要通過規劃實現產城融合、職住平衡,為未來的發展留足空間。”萬欽說。
除此之外,在萬欽看來,伴隨城市形態的改變和經濟的轉型,門頭溝正快速步入城市管理變革的關鍵期,要突顯城市的品位和價值,需要針對水電氣熱垃圾環衛等市政公用事業、河湖生態環境管理等,制定出精細化、智慧化的管理體系。
不僅是門城地區的建設創新,向旅游文化休閑產業轉型的山區,門頭溝也有著差異化的發展策略。
搭建平臺是門頭溝推動山區經濟轉型的關鍵,近年來,門頭溝相繼成立了農村土地交易中心和農村產業發展基金兩大平臺,使農村的土地資源轉變成為發展旅游文化休閑產業的資本,并引入了山區最缺乏的金融要素,使此前長年開采資源的農民成功吃上了旅游飯。
創新的政府行為
門頭溝價值洼地效應已經顯現,各路資本開始聚焦這片熱土。“現在門頭溝并不缺乏投資項目,但越是這樣越需要冷靜,我們寧可速度慢一點,也不會一哄而上。”萬欽坦言,政府當前最主要的問題是如何把好關、定好位。
相對而言,門頭溝主要的招商引資仍然集中于石龍工業區。正因為此,石龍工業區新建的12個總部大廈,已經分別由12位區領導負責招商,嚴格按照區域功能定位和主導產業方向進行篩選。
但能否真正把好關其實還在于體制機制的創新,萬欽向記者透露,門頭溝將于近期組建成立招商引資評審委員會,由區發改委牽頭,邀請產業發展、規劃等方面的專家,對擬進入的投資項目,根據占有的資源和創造的價值進行綜合評審擇優選商。
不過,要讓投資項目在門頭溝最大限度地實現經濟價值,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在萬欽看來,政府的投資導向最為關鍵。“社會資本走到哪,政府投資就應該跟到哪。”他認為,政府投資一方面要對區域的產業發展發揮支撐作用,為重點產業項目投資發展做好相應的水電氣路等基礎設施配套;另一方面要在新型城鎮化發展中發揮關鍵作用,將投資用于城市運營和民生改善。
正是政府投資的方向明確,近年來大量社會資本相繼涌入門頭溝的諸多建設領域。在北京市明確向社會投資開放的污水處理、自來水廠、交通設施建設、固廢處理、養老等領域,門頭溝均引入了社會投資,成為了全市社會公用事業市場化的成功典型。
其實,在萬欽看來,區縣的經濟轉型也就意味著二次創業,而政府在二次創業中定好位的最大價值在于,“理清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轉型不應該是政府的單方面意愿,應該是政府與市場共同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