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支架：“心”的商業裂變

一臺心臟支架手術的實錄

上午9：00，齊魯醫院心內科主治醫師劉現亮和他的手術團隊正在手術臺上做第一臺心臟支架手術。

“3.0x14”“2.5x18”……隔著厚玻璃，他不斷朝觀察室內的醫護人員喊話。10：00，劉現亮走出手術室，坐在電腦前邊看心臟造影，邊告訴記者，那是一臺支架的尺度，而單位是毫米。

如此小的支架如何進入心臟？

劉現亮告訴記者，通過一根導絲，從手臂處的橈動脈進入血管，需要手術醫師精準的手法到達心臟血管狹窄處，撐起已硬化或狹窄的血管。由此，冠心病人的血管恢復成接近正常血管的大小，以此血流順暢。

“心內手術的真正魅力在于，通過造影看得見病灶實相，而介入性材質立竿見影解除病患。”通過冠狀動脈造影回放，記者清楚看到病患術前心臟狹窄部位處已幾乎斷開，“動脈硬化堵塞后，血管變得狹窄，單靠中藥湯劑肯定不能解決狹窄，支架放進去，撐開狹窄或堵塞部位，疏通效果立竿見影，病患三天后即可出院。”

劉現亮告訴記者，剛結束的支架手術，病患劉洪剛（化名）84歲，動脈硬化相當嚴重，用了22個大氣壓沖開，“一般情況下，需要12——16個氣壓，最多用22——24個氣壓。”

造影回放完畢后，比對先前的狹窄，記者發現，支架撐開后的病患處已然恢復成類似正常血管大小，一顆有力的心臟正在跳動，“血已經可以正常回流，病患恢復后會感覺心絞痛明顯減輕。”劉現亮說。

心臟支架的商業與現實

“我國濫用心臟支架問題已相當嚴重，不少患者一次性就被放入3個以上，有的甚至被放入十幾個。”全國心臟病專家胡大一在第14次全國心血管病學術會議上公開表示，從臨床上看，12%的患者被過度治療了，38%的支架屬于可放可不放——心臟支架之所以被濫用，和醫生的積極舉薦有直接關系。

為此，齊魯醫院副院長高海青告訴記者，“雖然支架植入數量并未有硬性規定，但現在每一臺支架手術信息均需上報省衛生廳支架手術介入質量管理組織，質控規范已提高。”劉現亮告訴記者，術前會先為病患心臟造影，通過造影，患者及家屬可清楚看到病灶情況，溝通后方才安裝支架，“安不安支架，病人自愿。”

而省立醫院心內科副主任陳良華則認為，支架手術的操作相當嚴格，手術協議上明確規定支架安裝數量，需由介入醫師、非介入醫師、外科醫師三方簽字，“支架手術該不該做還是很嚴格的，談不上濫用。”

社會詬病支架手術的關鍵點，在于對支架高利抽成的質疑。

2013年之前，高值醫用器材價格缺乏質控。據了解，一個國產支架的出廠價為3000元，賣到醫院的價格為11500元，醫院售給患者翻倍至2.7萬元;而同類進口支架，到岸價6000元，到醫院推至23000元，醫院售出則在38000元上下。

“我們在給醫院的競價單中，一般會留出最高到45%的利潤給醫院和醫生作為回扣，”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國際醫療器械公司在濟代理商告訴記者，“國產器械公司和進口公司都是這么運作，并沒太大差別，不過進口器械的基礎價更高，同樣比例翻倍后差價就特別明顯。”

為規范高值器材亂象，2013年，衛生部等六部門發布的《高值醫用耗材集中采購工作規范（試行）》中明確規定這些以心臟支架、心臟起搏器、血管介入和骨科植入等為代表的醫療器械產品，全部改為以省級為平臺的招標采購。

“集中采購后，支架的價格大幅下降。”高海青告訴記者，如今支架大都明碼標價，進口支架在1萬3到1萬6左右，而國產支架為8000元。

支架生存率與零級預防制

“冠心病或心絞痛患者安裝支架后，5年后的生存率與沒有安裝的病患相同，而80歲以上老人安裝支架后，生存質量明顯提高。” 齊魯醫院副院長高海青表示，治療心臟病最好的方法在預防，目前國家推行零級預防制，定期為心臟做檢查，可極大降低心臟并發率。

“冠心病人一般會有多處狹窄，我們只能給心臟病人做1—2處支架手術，其他部位需要用藥物搶時間治療，為了防止撐起來的血管再次發生病變，同樣需要服用藥物控制冠心病的危險因素。”劉現亮說，目前支架手術或許不是最理想的方法，但確是最有效的方法。

陳良華說，未來可能會出現可溶性材質的支架，完美與血管契合，不再是單純的異物植入。“會大大降低患者的復發率，同時提高患者的生存率”

在劉現亮看來，支架手術后必須定期復查，最好一個月一次，“支架本身有藥物包裹，能及時給病患處給藥，但術后患者還應堅持口服藥，預防再次復發，一般半年左右有復發危險。”

然而很多患者術后并未遵醫囑服藥，也不及時復查，“醫院現在推出一種類似于可穿戴設備，能及時觀察心臟病變情況，并有專人值班觀察與記錄，3000元左右，每年維護費約1000元。”高海青介紹，通過此設備曾挽救了很多突發心臟病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