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例
張某與王某(女)應各自朋友之約于某大排檔喝酒,二人酒興頗高喝至深夜,此時大排檔只剩張、王二人。張某趁王某喝醉之際遂起淫念,將其強奸。數日后王某自覺羞愧難當自殺身亡。
二、通過中國大陸刑法分析
根據案情,該案原判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三款第五項的規定認為張某的強奸行為造成被害人王某自殺屬于“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的情形,構成強奸罪的結果加重犯。但也有學者對此提出異議,認為張某的行為和王某的死亡之間沒有因果關系。即使存在因果關系,張某也對加重結果缺乏主觀罪過性。下面筆者就本案是否能以強奸罪的結果加重犯論處闡述個人見解。
首先,行為人張某具有構成結果加重犯要件的先行行為,并且確實造成了危害后果,關鍵是該先行行為是否與危害后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同時也不能忽略案件中行為人主觀方面的因素。結果加重犯構成的主觀要件要求,行為人對加重的結果至少要求行為人存在“疏忽大意”或“過于自信”的主觀心態。那么,行為人如果對某種行為的加重結果有過失,首先必須有對該行為造成嚴重后果的危險的認識的主觀基礎,即若要對一個行為歸責則基本犯罪行為必須對引起加重后果具有高度的內在危險性。這里就要用到危險性說中描述的基本犯罪行為發生加重結果的蓋然性大小決定該犯罪類型是否能規定為結果加重犯的理論,蓋然性大則該犯罪視為結果加重犯。本案中,強奸行為致使被害人自殺若認定為其具有高度的蓋然性是不妥當的。
再者,本案中存在被害人死亡的嚴重后果,客觀上看似與張某的強奸行為有關,但強奸行為并未直接導致被害人死亡。要對結果加重犯的構成進行分析,還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即在強奸致人死亡中的“死亡”究竟應該如何認定。我國司法實務界大多支持條件說的觀點,如在強奸致人死亡的認定上,大多判例都認為其范圍應當包括因搶救無效死亡、因求助導致死亡、造成懷孕感染而死亡或者分娩難產死亡等多種情況。而學術界卻普遍支持相當因果說的觀點,認為強奸致人死亡僅包括強奸行為直接導致被害人當場死亡或因治療無效而死亡的情況,其他可能出現的被害婦女死亡的情況由于與強奸實行行為之間不存在直接的、必然的因果關系,而不能作為強奸罪的加重結果。本案中王某選擇自殺身亡是在強奸行為事發后數日,此時強奸的實行行為已經結束。在此情況下,王某因羞愧、屈辱等自由原因選擇了自殺的行為,客觀上使得因果關系中斷,即強奸行為與死亡的加重結果沒有刑法上的“相當地引起”這樣一種相當因果關系。
最后,加重結果的因果關系也應是危害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即犯罪實行行為在一定的具體條件下,合乎規律地引起危害結果的發生。這種規律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即作為原因的實行行為,必須具有引起危害結果發生的實在可能性。作為原因的危害行為,必須合乎規律地引起危害結果,只有當這種實在可能性已經合乎規律地引起了該危害結果的發生,才能確認該結果與該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主要包括事前的必然因果關系和事后的偶然因果關系,所謂偶然因果關系是指可能導致加重結果的偶然因素在行為人實施基本行為時并不存在,在基本行為并不包含著產生加重結果必然性的前提下,由于偶然因素的出現、使得偶然因素導致加重結果的產生。正如本案中被害人因被強奸屈辱選擇自殺導致其死亡便是事后偶然因果關系的體現,而此種事后的偶然因果關系筆者認為是不能成為行為人對加重結果承擔刑事責任的根據的。因為基本行為所引起的因果關系鏈條已經中斷。
關于因果關系中斷,刑事司法機關在判斷刑法因果關系時,經常發現在一個危害行為引起某一危害結果的過程中,介入了第三個因素的情況。這種因素可能是自然因素,也可能是他人的行為,還可能是被害人自己的行為。由于這種因素的介入,導致原來因果聯系的方向發生不同程度的改變。這時,能否認為前一危害行為仍是最后危害結果產生的原因,介入因素的存在能否中斷前行為與后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即成為各國學者爭相討論的問題。在刑法學界主張“條件說”的學者中,曾經提出了各種各樣的“中斷”理論,認為介入因素在一定情況下可能中斷原來的因果關系。
如果對這些觀點加以歸納,可以看出,“中斷說”主要是從以下幾個角度考慮中斷問題的。一是從中斷的因素是否能為人們所預見角度。凡是介入因素事先難為人們所預見時,就可能中斷因果關系;如果介入因素能為人們所預見,就不能中斷因果關系。1971年英國上訴法院法官史蒂芬斯在審理一起強奸案(被害人為躲避強奸,而從被告駕駛的汽車上跳下,導致身體受傷的案件)時,對于這種在行為與結果之間介入被害人行為的情況,能否中斷因果關系,曾發表過如下意見:如果危害后果是“被告所言所行的當然后果,也即這種結果可以作為其所言所行的后果而予以合理的事先預見”時,被告就應對此結果承擔刑事責任,即這種介入不能中斷因果關系;但是,“如果被害人的行為是如此的‘愚笨’或者如此地不可期待,以致不但侵害者無法實際預見,而且任何正常人都無法預見時,那只能從非常遙遠和不真實的感覺上說此結果是侵害者造成的結果,實際上它是由于被害方實施的而為他人無法正常預見的自愿行為所造成,因而就中斷了侵害與危害或者傷害之間的因果鏈條”。[1]這種作法從尋找刑事責任承擔者這一刑事司法最終目標來看,是比較實用和可取的。因此,加重結果不是基本行為的自然延伸或高度蓋然性結果的話,則該因果關系鏈條就不能成立。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該案件原判決認定行為人張某為強奸罪的結果加重犯欠妥當,刑罰的裁量脫離了行為人的主客觀之間的統一,違背了我國刑法在定罪量刑上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和罪責刑相適應原則。
四、簡要評析
中國大陸刑法對“造成嚴重后果”的結果加重犯的理解,在刑法沒有具體規定的情況下,不能盲目類推適用。需結合結果加重犯構成要件充分考慮先行行為,行為人主觀方面,客觀方面以及行為與結果的因果關系,從而確立最正確合理的法定刑。
參考文獻:
[1](英)邁里斯·柯里蒙那著.《刑法》(英文版),麥克米蘭教育出版有限公司,1989年版第47頁
作者簡介:
李卓明(出生年1990~),性別:男,民族:漢,籍貫:福建,學位: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