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中轉喻解析

摘 要：當代西方哲學的研究重心已經由語言哲學轉變到心智哲學。心智哲學是研究人的心智、大腦活動、大腦功能、大腦特征和意識的本質以及它們同身體特別是大腦之間的關系。感受質是心智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轉喻是近二十多年來國內認知語言學領域的熱門研究之一。雖然國內學者取得了些許成績，但是研究形式單一、內容重復、結論類似等問題似乎已經嚴重阻礙了認知語言學的進一步發展。本文以心智哲學為視角，解釋宋詞中的轉喻現象，試圖以一種新的方式研究語言問題。

關鍵詞：心智哲學；感受質；轉喻；宋詞

1.引言

隨著認知語言學的發展，轉喻已經成為國內外認知語言學家普遍關注的焦點。傳統上轉喻一直被認為是一種修辭格（a figure of speech），而早在二三十年前語言學家就發現了轉喻自身不同于隱喻的特性。轉喻是一種鄰近關系，是一個認知方式和思維手段。心智哲學是從哲學層面研究人的心智、意識和身體，特別是和大腦之間的關系。既然與人的心智有關聯，那么利用心智哲學的研究成果來研究語言問題，必然會有其合理性。而宋詞這一中國傳統文化中包含許多轉喻語言現象，因此，以心智哲學為視角來研究宋詞中的轉喻，既可以順應跨學科的發展潮流、傳承中華文化，也可以保證轉喻研究方式的多樣化。

2.轉喻理論概述

國外對于轉喻的研究起步較早，許多語言學家先后提出了經典理論。如Lakoff和Johnson的理想認知模型、Langacker的參照點理論、Kovceses和Radden的心理通道理論、Faucconnier的心理空間和整合理論、 Panther和Thornburg的場境理論等等。這些理論后來都被國內的學者引進，并結合國內的語言環境進行適當地修改和補充，最終形成“中國特色”的語言學理論。比如，沈家煊提出“語法轉喻”、徐盛桓的“內涵外延傳承”說、鄒春玲的言外轉喻屬性加強聯想模式等等。此外，陳香蘭教授（2008）曾提出過轉喻思維的界定，即兩域間存在部分—整體—整體—部分關系或者有語義替換的關系。總而言之，轉喻實際上是一種鄰近的關系。它是通過一個事物的顯著特征或部分，或者是有特殊關系的鄰近事物來理解或“替代”另一個事物。這實際上與中國中的“借代”或“借喻”的修辭手法有一定的相似之處。正如Lakoff和Johnson曾經出版的書名《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樣，轉喻也滲透在人類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在流行電視劇里，為了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導演們往往在演員的話語中苦下功夫。比如風靡一時的宮廷劇《甄嬛傳》里，甄嬛被皇上禁足期期間，無意間走到了與皇帝初遇的地方。想起往日的美好，甄嬛不禁感慨道：“杏花，花雖美好，可是結出的果實極酸，杏仁更是苦澀。若為人做事，皆是開頭美好而結局潦倒，又有何意義？倒不如像松柏，終年青翠，無花無果也就罷了。”這段看似平常的話里其實蘊含著多個轉喻。“杏花”實際上是指甄嬛與皇上那看似美好的愛情；“結出的果實極酸，杏仁更是苦澀”指的是這段愛情給嬛嬛帶來的痛苦和悲傷；“為人做事開頭美好而結局潦倒”是指他們的愛情開端美好，而如今皇上卻因為甄嬛誤穿了純元皇后的衣裳而被禁足的慘狀，而這一慘狀是何等的沒有意義；“松柏終年青翠，無花無果”實際上是說寧愿沒有開始的愛情，也就不會有愛情的結束。

3.心智哲學概述

3.1 感受質

自20世紀起到現在，西方哲學經歷了三個主要的發展歷程：分析哲學、語言哲學和心智哲學。心智哲學是研究人的心智、大腦活動、大腦功能、大腦特征和意識的本質以及它們同身體特別是大腦之間的關系。目前，它已經取代語言哲學成為當代西方哲學研究的主要研究對象。感受質是心智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對于感受質的感受是一個智能體感知客觀世界的最基本的條件之一。感受質譯為qualia，復數為quale，原義是指“特性”、“特質”、“有某種性質的東西”。而用作心智哲學的專業術語時，它指在人類意識活動中所感受到的意識對象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性質。因此，人們對此的心理感受就成為一種難以言說的經驗內容或難于確當表征的心理狀態（徐盛桓，陳香蘭2010：333）。國內近幾年才意識到可以將心智哲學的研究成果應用到語言分析中去，因此目前還沒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進展。但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感受質的應用范圍不僅局限在身體感知，還應包括人類在感受客觀世界時產生的思想感情、情感以及虛假的感知經驗等精神層面的感知。本文以下面這個圖示做更直觀的解釋：

此外，從心智哲學的角度，修辭現象可分為形式變異和語義變異兩大類。其中，語義變異的修辭現象實質上是一種“替代”關系，即有意識地用蘊含某種意向性的近義、上下義或其它相關的詞語來替代原本應該使用的詞語（徐盛桓，何愛靜2014：1）。轉喻正是屬于語義變異而產生的修辭現象。

3.2 感受意

“感受意”一詞是最早是徐盛桓教授和陳香蘭教授提出來的。他們認為人類在意識活動中會感受到客觀事物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性，那么照理人們用語言來表征客觀事物的時候也同樣應該會產生一種類似于感受質之類的難以言說的心理感受（徐盛桓，陳香蘭2010：333）。他們把這個叫做“感受意”。目前，語言學家對感受意到底是否存在還有很大的爭議。因為如果一旦確定它的存在，那么就會徹底推翻某些傳統結論。比如，傳統認知上的句子所傳達的信息只有句義（semantic meaning）和含意（pragmatic meaning）。如果感受意真的存在，那么公式將會是：句子傳達的信息=句義+含意+感受意。這就開啟了語言學領域的一個新的研究課題。鑒于這是一個存在爭議的話題，本文便不從“感受意”的角度分析宋詞中的轉喻現象。

4.宋詞中的轉喻

要想從心智哲學角度來分析宋詞中的轉喻現象，首先要能夠辨別出宋詞中的轉喻。以下面的宋詞為例：

浣溪沙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李清照

李清照的這首詞中有多個轉喻。“繡面”指“女子面容的嬌好”；“芙蓉”是荷花的別稱，指“女子清新秀麗”；“寶鴨”指鴨形的頭釵；“香腮”指“芳香的面頰”；“眼波”指“眼神的多情”；“一面”指“整個臉”；“風情”指“男女相戀時的情致”；“箋”指代“書信”；“花影”指“男女幽會相依的姿態”。這首詞的轉喻現象十分明顯。根據上文提到轉喻理論，我們可以做出以下的分析：“繡”是指“錦繡”，是一種紡織品種。其花紋色彩鮮艷，材質柔和順滑。而女子的面容顏色粉嫩，摸上去滑溜溜的，也很柔軟緊致。“繡”和“面”之間是一種鄰近關系，是通過“錦繡”這個事物的“材質柔和順滑”的顯著特征來理解或替換少女“面容”這個事物“皮膚滑溜溜、柔軟緊致”。以“繡”的顯著特質來替代“面”的特質，這樣在表達上會更加形象生動，同時也會讓讀者更易于理解。

5.心智哲學角度的分析

從心智哲學來分析宋詞中的轉喻，可以從兩方面入手。首先從是感受質角度出發，上文所列舉的“繡面芙蓉一笑開”中對于少女“面”的形容就包含兩個轉喻。一個是用“繡”，從“錦繡”摸上去“光滑”的特征來替代直接描述成少女皮膚光滑。這是從觸覺的感受質去感受；用“芙蓉”顏色是“粉”的特征來代替直接說成少女皮膚看上去是粉嫩的顏色，這又是從視覺的感受質的角度去感受。另一種方法是從心智哲學視域下的語義變異這一修辭現象出發。在這里，李清照有意識地用“錦”和“芙蓉”這些賦有某種意向性的詞語來替代原本平鋪直敘的諸如“面容光滑而粉嫩”的詞語。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從心智哲學角度來分析語言問題的確存在一定的積極作用。心智哲學中的一些內容與認知語言學中的轉喻實質上都體現著一種“替代”關系，因此二者必有一定的關聯。

6.總結

目前，國內外語言學領域越來越重視心智哲學對語言問題的作用和影響。通過深入的分析，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心智哲學的某些研究成果與認知轉喻理論之間的確存在著關聯。換句話說，以心智哲學為視角，利用心智哲學的研究成果來為轉喻等語言問題的研究服務是合理的、可行的。為了使研究成果更加清晰和直觀，本文特憑借以下圖示來闡釋二者之間的關聯。

隨著各個領域間的聯系日益密切，跨學科發展已經成為一個必然的趨勢。將心智哲學與認知轉喻等語言問題的研究聯系起來，不僅可以促進語言問題的解決，還可以為語言學的發展提供新途徑，注入新的活力。由于筆者的資歷尚淺，無論是思考的嚴密程度，還是語言表達能力都與優秀的語言學家們相差甚遠。僅以本文的淺薄研究結果為認知語言學的研究注入一份力量，提供一些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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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肖音（1989—），女，遼寧省黑山縣人，哈爾濱理工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認知語用學和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