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長生殿》的愛情主題

摘 要：關于《長生殿》的主題，歷來存在著不同說法，愛情主題也是其中的重要觀點之一。作者洪昇描寫了李隆基與楊玉環之間至死不渝的愛情，同時也塑造了多才多藝、忠貞不屈、敢于犧牲的楊玉環形象。

關鍵詞：《長生殿》；洪昇；主題；愛情悲劇；歷史人物

洪昇的《長生殿》以安史之亂為背景，描寫了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在這部劇作中，作者采取各種藝術手段，真實地描寫了楊玉環這樣一個癡情的女子取得李隆基專一愛情的過程。

在《長生殿》中，楊玉環是一個正面的女性形象。她的出身在第四出《春睡》中已經說明：“奴家楊氏，弘農人也。父親元琰，官為蜀中司戶。早失怙恃，養在叔父之家。”在唐明皇的眼里，楊玉環是“德性溫和，風姿秀麗”，“妃子士胄名家，德容兼備”，她因此受到皇帝李隆基的喜愛，被冊封為貴妃。并且李隆基賜予楊玉環金釵、鈿盒，作為與楊玉環的定情之物。

此時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是起初階段，他們雖然海誓山盟，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卻是十分脆弱的。李隆基看中的是楊玉環的年輕姿美、品德端好，而楊玉環“受寵承恩，一霎里身判人間天上。”她也是看重因皇上寵幸所帶來的種種權勢的。她曾經說過：“位列貴妃，禮同皇后。有兄國忠，拜為右相，三姊盡封夫人，一門榮寵極矣！”這時的李隆基為了楊玉環，已將梅妃遷置上陽樓東，但這也只是對楊玉環一時的寵幸，并沒有產生專一的愛情。

在李隆基與楊玉環游幸曲江之后，二人的感情得到發展。游幸曲江時，楊國忠與秦、韓、虢三國夫人是隨駕的。李隆基在宴樂時看到虢國夫人“素面朝天、絕世佳人”，便對她另眼相待，恩情有加。而楊貴妃對李隆基的感情是專一的，她十分不滿唐明皇的這種行為，惹惱了皇上，被送回了丞相府。這時的楊貴妃對李隆基的感情已深，她不惜獻發向李隆基表達自己的深情。而李隆基自從楊玉環回到丞相府后，也是：“自他去后，觸目總是生憎，對景無非惹恨”，這時的李隆基也已經對楊玉環產生了真情，他將帝王的尊嚴、皇宮的規矩拋到一邊，最終又將楊貴妃召還入宮。

在這次事件中，不論是高力士、楊國忠或是楊玉環的三個姊妹，都認為是楊玉環“嬌癡性，天生忒厲害”，她的妒忌是不應該的。連楊玉環也不得不懺悔自己：“念臣妾如山罪累，荷皇恩如天容庇。今自艾，愿承魚貫，敢妒蛾眉？”楊玉環表面上的嫉妒實際上源于她對李隆基專一的愛。楊玉環雖然這樣懺悔，但她的內心對李隆基專一感情的渴望是熾熱的。得知李隆基在翠華東閣偷幸梅妃后，楊玉環傷心欲絕。高力士對楊貴妃進行了開解：“莫說是梅亭舊日恩情好，就是六宮中新窈窕，娘娘呵，也只合佯裝不曉，直恁破工夫多計較！不是奴婢擅敢多口，如今滿朝臣宰，誰沒有個大妻小妾，何況九重，容不得這宵！”（第19出）這就把唐明皇不專一的行為完全合理化了。而高力士自己對楊妃也頗有怨言：“寡人圖得半夜歡娛，反受十分煩惱。欲待呵叱他一番，又恐他反道我偏愛梅妃，只索忍耐些罷。”

楊玉環與李隆基便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沖突，她當面揭穿了李隆基，并且譴責了他的變心。楊玉環還提出與李隆基離異，并要歸還當初的定情之物金釵、鈿盒。在當時的宮廷中，這種要求是異想天開的，但此時的楊玉環的感情壓倒了她的理智。而李隆基也最終認識到楊玉環的對他的真情，李隆基的的感情也日益專一。

這時的楊玉環與李隆基的感情，并不僅僅是建立在楊玉環的美貌與李隆基的權勢上，他們還有著共同的對音樂的欣賞。楊玉環曾為李隆基制新曲《霓裳羽衣曲》，李隆基看到曲譜后，就曾經對楊玉環說：“妃子，不要說你娉婷絕世，只這一點靈心，有誰及得你來？”，他還要與“再同妃子，細細點勘一番”，在《舞盤》中，楊玉環跳舞，李隆基“親以羯鼓節之”。

《密誓》一出是李楊愛情的轉折點。李隆基與楊玉環在七夕之時對月發下誓言：“愿釵盒情緣長久訂，莫使做秋風扇冷。”“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為夫婦，永不相離！”這時的李隆基是滿懷真情的，他們的愛情發生了質的飛躍。

然而，這樣美滿的時光并沒有長久。李隆基對楊玉環的寵愛越來越深，如在《進果》這一出中，就表現出為使楊貴妃吃到新鮮的荔枝，累壞了驛馬，踏壞了莊稼，甚至撞傷撞死了百姓，而他對給人民帶來的這種災難卻視而不見。同時他不顧朝政，致使楊國忠的專權、三國夫人的驕奢。他在政治上接連失策，最后導致了安祿山的謀反，而他與楊貴妃的愛情，也在這場安史之亂中毀滅了。

楊貴妃對李隆基的真情在馬嵬之變中得到了集中的反映。唐明皇李隆基率領文武百官逃向西蜀，到馬嵬坡時，六軍嘩變殺死了楊國忠，并提出“國忠雖誅，貴妃尚在，不殺貴妃，誓不護駕”。這時的楊玉環也知道形勢嚴峻，如果她不死，那么六軍就不會護駕西行，于是她為了李隆基，主動請死，她說：“百年離別在須臾，一代紅顏為君盡。”她還囑咐高力士兩件事，一件事是小心奉侍皇上，要皇上不要以她為念；第二是要高力士將皇上與她定情之物釵合用來與她殉葬，表現了楊貴妃的重情。

在馬嵬坡被縊死后，楊玉環仍然是對“情”至死不悔。她的鬼魂追隨著李隆基：“我一靈渺渺，飛出驛中，不免望著塵頭，追隨前去。”（第27出）她并不在意李隆基違背誓言，還是惦記著與李隆基：“記當日長生殿里御爐傍，對牛女把深盟講。”（第32出）“恩已虛，愛已虛，則那長生殿里的誓非虛。就是情可辜，意可辜，則那金釵、鈿盒的信難辜。”（第33出）

楊玉環還誠心地自責、虔誠地懺悔自己：“在生所為，那一柱不是罪案”，希望皇天能寬恕她。神仙聽到她的懺悔后，也為之動情：“那楊妃呵，并不怨九重上情違義忤，單則捱九泉中恨債冤逋。痛只痛情緣兩斷不再續，常則是悲此日，憶當初，欷歔”。（第33出）楊玉環希望能與李隆基重續前緣，并向皇天講道“只有一點癡情，愛河沉未醒”，自己生前所有的罪過都愿意懺悔，唯有癡情不愿懺悔。楊玉環的真情感動了馬嵬坡的土地，愿意使楊玉環重新復歸仙位之列。而楊玉環取出與李隆基的定情之物——釵盒給天孫看，希望天孫能幫助她再續前緣，并表示為了使青絲再續情緣，她并不在意貶謫仙班。后來，李隆基命道士楊通幽覓楊玉環，終于在蓬萊仙山上見到楊玉環，楊玉環請楊通幽轉告皇上，“只要兩情能堅，自可前盟不負”。兩人的愛情感動上天，被準奏在月宮相見。面對深愛的丈夫，楊玉環沒有半點怨恨，只怪自己拖累丈夫，讓他飽受相思和折磨，這種忠貞不渝的生死之戀使兩人的心緊緊貼在一起。這時天孫宣讀玉帝旨意，楊玉環與李隆基兩人最終結為天上夫妻，他們的這段感天動地的愛情也終于獲得圓滿。在《長生殿》中，楊玉環雖然經歷了人、鬼、仙三種變化，但她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卻是從未改變，始終如一的。她在做人時，愛情是忠貞堅定的；做鬼時對愛情是癡情的：而在成仙之后也是癡情盼望能夠再續前緣。

同時，在《長生殿》中，李隆基也表現了失去楊玉環之后的痛苦和相思之情。李隆基在入蜀后曾經命人為楊玉環制作雕像，當他看到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楊玉環的雕像時，想到當年自己與楊玉環的誓言，再想到自己現在違背誓言，獨活人世，他不由得悔恨萬分：“是寡人昧了他誓盟深，負了他恩情廣，生拆開比翼鸞凰。寡人如今好不悔恨也！”（第32出）這時，他開始認識到是自己的錯誤才導致了安史之亂和楊貴妃之死。他說：“是寡人全無主張，不合呵將他輕放，我當時若肯將身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縱然犯了又何妨，泉臺上，倒博得永成雙。”（第32出） 他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得與楊玉環的愛情。當他再聯想到如今貴妃已不在自己身邊，自己獨自一人存活，度日如年，他甚至想要追隨貴妃而去：“我想妃子既歿，朕此一身雖生猶死，倘得死后重逢，可不強如獨活。孤獨愧形骸，余生死亦該。惟只愿速離塵埃，早赴泉臺，和伊地中將連理栽。”（第41出）

此時，李隆基對楊貴妃的“情”比對楊貴妃生前時的“情”更加深切，在性質上也發生了變化。他認識到楊玉環對自己的深情，也認識到楊玉環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而自己對楊貴妃的思念也是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事物分散的。如果李隆基在楊玉環生前還有對于貴妃聲色上的迷戀，那么此刻都完全的轉變成了精神上的眷念。

在《長生殿》中，楊玉環始終保持著專情的形象。李隆基也由起初的朝三暮四逐漸轉向珍惜對方的癡情，再到失去楊玉環后真心懺悔，達到了對楊玉環的專情。洪昇通過對楊玉環與李隆基的描寫，表達了“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愛情。

參考文獻：

[1]洪昇：《吳儀一批評本<長生殿>》，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

[2]王國維：《宋元戲曲史》，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

[3]白居易：《白氏長慶集長恨歌》，中華書局，1998年版

[4]曹學偉：試論《長生殿》的寫情主題，《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2年第3期

[5]孫桂平：論《長生殿》的情愛主題與寫情藝術，《溫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2期

作者簡介：姚亞男（1991—），女，西北大學文學院2013級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