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原



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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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64歲那一年是鼠年。他在那一年正月十五的晚上,閑來無事去看燈會。
大宋朝都城臨安的元宵燈會是一年只有兩次的盛會,另一次當然是中秋燈會。說他閑來無事并不確切,因為整整三十日前曾經有一個大和尚為他打過一卦,說他三十日之內必有一場禍。如今三十日大限臨近,禍之說似乎成了無稽之談。那大和尚是靈隱寺的高僧,貨真價實的金口玉言之輩,他的話可不是亂說的。而昔日的辛大將軍也絕不是被嚇大的,任是誰的災禍警告都不會讓他老人家哪怕稍稍皺一下眉頭。這一個月里他沒有一天倍加小心,更不要說提心吊膽了。他的生活一切如常,該出門則出門,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絲毫的避諱。高僧大德的預言似乎未在他心里濺出一絲漣漪。如此一來二去,危言聳聽的三十日大限已經只剩了這一個晚上。按說有這樣一種潛在的危險,他不出門也罷,關門閉戶避過這一遭預言中的劫難才是。明天已經在大限之外,三十一日是也。可是他偏不,非要去湊這個大宋朝最大的熱鬧不可。很難說他內心里是否著意去挑戰這個禁忌,以他的性格而言,著意挑戰并非不可能。
正是有這樣一個心理背景,令辛棄疾看似閑來無事的元宵燈會之游便充滿了不確定的危機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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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說臨安元宵燈會的熱鬧了,別人的書里也說過不少。單說說辛棄疾的禍。這場禍是一定的,不然靈隱寺大和尚的預言也就成了無源之水。其實這些日子身邊的人也都勸辛棄疾小心一點,小心駛得萬年船;但是他不是個聽人勸的性格。“聽人勸吃飽飯”這句俗諺在他看來完全是一句屁話,他反駁身邊人的規勸用的是另外一句俗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或者可以說他內心里對大和尚的預言其實是有所期待的。倘若如此,過來三十日的相安無事也許反而會令他的內心多少有一點失落。大和尚沒說那場禍患有多大,大和尚沒說那是一場大禍或是一場大劫,也就意味著那不是大患大禍。他沒有對別人說這些話,但并不意味著他心里沒這么想。以他的性格,也許一場意外之禍正是他內心所需要的,那或許可以打破他的如死水一般安謐的晚年生活。
那是名符其實的橫禍,毫無來由且莫名其妙。
肇事者只有五歲,是一個鐵匠的幼子。這個男孩天生膂力過人,從小便掄錘打鐵開弓射箭,日后該是個做大將軍的命。盡管只有五歲,他的玩具卻是真正獵戶射殺活物的獵弓。他的鐵匠阿爸從來不準他碰鐵頭箭鏃,所以日常他玩的都是鈍木箭頭,他早已玩膩了木箭頭,內心對阿爸禁止他碰的鐵頭箭充滿渴望。那天他剛好第一次偷偷拿到了一支鐵頭箭鏃,決心用它來一展身手,教訓一下街上那只曾經對他齜過牙的覓食野狗。他先前曾經用鈍木箭頭射中它一次,害得它曾經兩個月一瘸一拐,他成了它的死敵。盡管每一次碰面它都會夾著尾巴迅速溜出他的視線,但他還是能夠從它刻毒的眼神中讀到它對自己的仇恨。孩子經常會因為那眼神而做噩夢,他知道他和它之間只有你死我活才是最終的結局。元宵節這一天孩子終于有了機會,拿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鐵頭箭鏃,他的機會來了。
他的目標是那只有著惡毒眼神的野狗,他把弓箭藏在身后,在臨安的縱橫街巷中找尋它的下落。它終于被他發現了,他不想過早驚動它,于是悄悄跟在它身后,在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尾隨它許久。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在二十步之內了,它仍然沒有發現他。二十步是孩子心里比較有把握的距離。他將原本插在腰間的鐵頭箭鏃搭上彎弓,屏息靜氣對著野狗瞄準。他的雙眼的焦點只在箭頭和箭頭直線延展正前方的獵物,所以他無法顧及周邊。
是辛棄疾不合時宜地走進弓箭的飛行線路之內,他的右臂右手剛好在箭鏃離弦的一剎那自然擺動進入到軌跡之內。鐵頭箭鏃毫不在意那是一位戰場上令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的手,箭鏃一往無前,將辛棄疾的右手中指第一個骨節瞬間擊個粉碎。
是禍躲不過。他的禍到了。從今天的這一刻開始,今后的他不論是廢黜的大將軍還是青史留名的大詩人,他都只是一個缺了右手中指的普通男人而已。
由于男孩的箭鏃沒有尾羽,所以除了鐵頭造成的重創外,沒有慣常尾羽所附帶的別的傷害。辛棄疾在那一刻所感受到的疼痛極其微弱,更多感受的是強烈的麻痹。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抬起手的時候他異常驚訝,因為他的右手只剩了四根手指,而中指只剩了不到一截,而且鮮血淋漓。
一下子有很多人圍觀上來。大家七嘴八舌詢問發生了什么事。他無法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人群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其中有一個聲音格外特別,引起他的關注。他循著聲音找到那個人,從裝束上那很像是一個游走僧人,臉臟臟的頭發亂亂的看不出年紀。如果放在今天,那樣的人一定會被認作是濟公。
游走僧說:“去找紅耗子,他能保住你的手。”
辛棄疾不懂:“紅耗子?”
游走僧又說:“是個郎中,問誰都知道他。”
話音未落他已經隱入圍觀的人群。久經沙場的辛棄疾想想,他的話有一定道理。但凡嚴重的紅傷,若不及時止血包扎,必定會牽連相連的肢體軀干,就近找一個郎中去處理傷處是當務之急。人群中果然有知道紅耗子郎中的人,并且馬上不厭其詳地把去紅耗子住所的路線講給他,令他毫不費力便找到了這個在街巷轉角擺攤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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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的那個瞬間,辛棄疾內心的另一個疑問馬上有了答案——為什么一個郎中被人稱作紅耗子。原來他的名諱為朱鼠。
他年紀與他相當,一桌一凳端坐在桌后,左右并頭頂有兩條豎幅一條橫幅連綴到一起,各為四個大字。
上幅:懸壺濟世
下幅:治病救人
橫幅:郎中朱鼠
這位朱鼠郎中人如其名,面色棕紅獐頭鼠目,一對小小的三角眼向兩側下垂,與上翹的兩個嘴角形成妙不可言的銜接,活生生逗出一個喜感十足的笑面。
辛棄疾問他:“請問是人稱紅耗子的郎中嗎?”
如果不出所料,他的回答該當是“在下正是”。正因為他沒做如是答,才真真讓辛棄疾意外。他居然用的是與辛棄疾一模一樣的句式。endprint
“請問是擅長詞賦的大將軍辛棄疾嗎?”
無論是大將軍還是大詞人的辛棄疾,同樣是簡單又直白的性格,肚子里沒有復雜的彎彎繞,他的回答簡潔而又明確。
“我是。”
辛棄疾心里是有疑竇的,他不明白如此的偶遇對方怎么會知道他姓甚名誰。但他不屑去問,畢竟他英名赫赫,欽佩和仰慕他的人無法計數,別人認識他認出他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對方接下來的話他不能夠再置若罔聞了,因為那些話大出他的意料。
郎中朱鼠起身鞠大躬,口中喏喏:“朱鼠在此恭候大駕光臨已經有三十日了。”
“什么?你在這里專為等我?”
“正是。”
“可是為什么?你我素昧平生啊。”
朱鼠不說,任辛棄疾想破天也想不出此人與自己居然有一段奇緣。
朱鼠家學深厚家道富足,一生從不需要為稻粱謀。他的父親是京都大收藏家朱天恒,相貌堂堂妻妾成群。但是他的這個獨生兒子卻與他毫無共同之處,這讓朱天恒心生疑竇。眾多妻妾中唯有朱鼠的母親生了孩子,朱天恒心底深處很懷疑這個孩子的來歷,他甚至懷疑自己天生的命中無后。但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從未將內心向任何人袒露。他給了這個兒子錦衣玉食的生活和最好的教育,朱鼠的歷任家塾先生都是父親為他專請的出身舉人進士的飽學之士。
朱鼠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給他的名諱是一個單字鼠,唯一的解釋是他誕在鼠年。但是畢竟漢人的傳統里還從未聽說有人以鼠為正名大號,姓朱名鼠令他在命名之時就已經成了眾人眼中的異類。
這些話朱鼠當然不會對辛棄疾說,只不過是講故事的人饒舌,說給看客們罷了。
辛棄疾能夠看到的只是郎中對自己斷指的包扎料理,那其實也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從腳下酒壇子里舀出小竹舀的白酒為他洗去污血,之后是每個郎中自己配好的紅傷草藥粉敷撒在傷處,最后是簇新的布條加棉線的包裹扎緊。昔日的大將軍對所有這一切再熟悉不過,所有的細節看來都沒有異常。
一切妥當之后辛棄疾才開口:“說說你吧。說說為什么在這里等我。”
朱鼠說:“就先說說我。我做郎中有三十年了。”
“看得出來,老郎中的手法一眼就看得出來。可是我不懂,看你的年齡與我仿佛,你怎么會三十歲上才改做郎中?盡管做了三十年,你還是半路出家。”
“大將軍慧眼!但凡郎中要么從小學起,要么混江湖上了一把年紀之后再務,我這樣半路出家的郎中可以說少之又少。其原因在于郎中不是我的生計飯碗,我只是因為迷戀草藥之學才勉為其難做起郎中。”
“或許可以說為你的草藥之學找到施展的方向,你需要病人來印證你的學問。我猜的可有幾分道理?”
“正是。我的主業是琢玉,草藥之學只是喜好。”
辛棄疾忽然有了興趣:“先生既然弄玉,又有閑情逸致做草醫郎中,家道一定極殷實。如果不是秘密,請問貴堂號是?”
“在下慚愧,自己并無堂號。奈因老父尚在,在下未曾自立門戶,所以也不便冒用老父的堂號示人。”
辛棄疾若有所悟,搖搖頭:“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卻原來‘兒童相見不相識,先生所說的老父一定是萬千堂的朱天恒伯父了。”
朱鼠低眉:“在下早知大將軍是老父的忘年之交。然在下不想以此來攀附大將軍。”
“你就不要一口一個大將軍了。你既是朱老伯父之子,便也就是我的賢弟。自此刻起你我以兄弟相稱。”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說你在此等我三十日。賢弟一定有要事。”
朱鼠大搖其頭:“兄長誤會了。非也,非要事也。完全只是閑事而已。”
“不會吧,值得賢弟一候三十日的閑事,在為兄眼里已經是大事要事了。又何況還要為兄搭上右手的中指?此等閑事可謂不同凡響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朱鼠便也不再賣關子。他從懷里深處掣出一坨拳頭大小的絲綿包袋,小心翼翼地雙手呈給辛棄疾。
“我不敢說它算不算不同凡響,但它確是閑事,也的確沒有多么要緊,還請兄長過目。”
辛棄疾并未急著將包袋打開:“有件事我不明白,靈隱寺的大和尚莫非在幫你做局?”
“絕對沒有。三十日前我去靈隱寺求簽,問與一個人謀面的緣分。解簽的和尚說盡在三十日之內,有緣人自會找郎中求醫,如此而已。”
辛棄疾若有所思:“這個大和尚當真神乎其神。”
他這才打開絲綿包袋,他的目光即刻被其中的物件緊緊地抓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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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像照片二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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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本大貴之人,識玉斷玉絕不是外行。他一眼便知擺件的玉料乃和田脂玉之極品,其白皙其溫潤度其羊脂之質感都絕對難得一見。更讓人叫絕的是其雕工和造型。
古往今來的造像之術均以造人像為最。盡管山水吉獸花鳥魚蟲這些也不易造,但是畢竟意思到了造像也就完成了,只求寫意不必活靈活現。然造人不同。造像原本是給人看的,而人最熟悉的莫過于人自己,所謂畫鬼容易畫人難就是這個道理。因此人對人的挑剔是絕無僅有的,所以造人之難第一步便是要像才行,所說的惟妙惟肖,達到這一步已經比之其他要難上許多。但這僅僅是初步,達到這一步僅僅完成了由人到偶。第二步還要賦予人偶以生氣,所謂靈。有了靈,人像才有了生命,人造的人像唯其有了生命才真正具有造人像的意義(藝術,或者說創造的本質)。還有第三步,再造活靈活現人物的人才算得上真正意義的藝術家。然藝術家同樣有高下之分,尋常之輩要做的是造出活人,而只有那些讓活人編織出一整個詩意境地的構造者才堪稱藝術大師。
以這么啰唆的方式做開場白,無非是為了烘托出此時此刻擎在大詞人辛棄疾手上這件東西的價值。或許可以說,那是天與地之間是古往今來只有唯一的神奇造物。一尊和田脂玉雙人雕擺件,用線簡潔靈動且傳神達意,工藝精絕纖毫畢爽。辛棄疾給驚呆了,也完全被震懾住了。endprint
那是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相濡以沫的一個瞬間。此時此刻的文字已經顯得乏力,我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不敢再咬文嚼字去浪費讀家的寶貴時間。今日讀家的大幸,在于歷史已經跨越了讀字而走進了讀圖時代,所以今天的我們還是可以親眼目睹810年前的這樁奇跡。各位讀到這里的朋友,為自己的幸運暗自得意吧,不是每個好玉者都有與辛棄疾一道賞玉的好運道的,又何況這是輝煌的古玉歷史中最為耀眼的一顆,說它是皇冠上的明珠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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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鼠說得不錯。送辛棄疾一尊玉雕擺件當然算不上是要緊事。辛棄疾說得也對。一候三十日并且還要搭上大將軍的中指,如此的代價令任何不要緊的事變得事關重大。
不錯,這尊由極品玉料窮數載之工并經絕頂高手打造的擺件,必定是無價之寶。但是天下的寶貝多了,任何一件寶貝都不能與如辛棄疾這等偉大的人物扯上血肉相連的緣分。那么為什么要說送寶貝的朱鼠與被送者辛棄疾之間會有一段奇緣呢?
對諸位讀家也許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如同“活著還是死去”對哈姆雷特是個問題一樣。
但是對辛棄疾不同。辛棄疾一眼之下便非常清楚,這尊稀世之寶就屬于他自己。它是專為他而誕生的,它為他而存在。因為它講的正是他的故事。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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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鼠在此恭候大駕光臨已經有三十日了。”
千萬不要以為朱鼠在過甚其辭,與他在這尊玉雕上所耗費的時日相比,做草醫擺地攤這三十日根本就不值一提。三十日里即使辛棄疾沒來,依舊會有別的求醫看病者,他依舊做他的郎中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他不會因苦等而焦灼而度日如年。只不過若沒有這番約定,他也許不會接連三十日,日日做郎中。過往的三十年里他每次擺地攤的時間都是三日,從未有過改變。不同的只是間隔的時間,有時三五日,也有時一年半載。
辛棄疾是統領一整個時代的大詞人,是名垂史冊的領袖級人物,當然也是權威的藝術鑒賞者。以他的見識和經驗他當然非常清楚,如此藝術極品其中所凝結的時間和價值為幾何。
“賢弟的技藝雖不敢說后無來者,絕對可謂前無古人。我猜這一尊造像上下的功夫當在五年之上。”
朱鼠這會格外謙遜:“不過七載罷了。當年讀到兄長的大作便五體投地,遂起意以詞義為題造像。不知不覺中七年已矣。其間數易其泥稿,直到最終讓愚弟自己滿意才定稿。”
辛棄疾目不轉睛地看定玉像:“也難怪賢弟用盡心思,實在是玉料太過珍貴了。不說有如此高妙的雕造,僅玉料自身的價值已經不可估量,按市價至少在千畝良田之上。敢問賢弟今日意欲何為?”
“當然是將此番心意奉送兄長了。只是不知兄長對愚弟于詞義的理解是否認可?”
“賢弟如此說便折煞為兄了。為兄隨興幾句戲言,賢弟便藉此營造出如此妙不可言的意境,足見賢弟的詩意情懷遠在為兄之上。有句話我必須說,奉送二字萬萬不可,為兄受不起如此重禮。倘賢弟有心,為兄斗膽開口,問賢弟討要那尊最后的泥稿,企望賢弟一定不要拒絕。”
朱鼠堅定地搖頭:“不是泥稿,是它。愚弟有一點小小的自負,自想如此的設計并如此的雕工還算配得上如此的玉料。而如此一件造像也才配得上兄長,所謂好鞍配寶馬是也。有一句話也許不當說,五十年前愚弟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第一次讀到兄長的詞便熱血沸騰。愚弟以五十年未變的初衷成為兄長的鐵桿擁躉,萬望兄長給愚弟一個機會,容忍和滿足愚弟的這樣一個向兄長表達敬意的狂想。”
“其實我早已認出了這塊玉料。當年我曾受邀去府上拜望朱老伯父,老人家帶我瞻賞了他自己所有的珍藏,最后向我展示的便是這塊玉料。朱老伯父稱它是萬千堂鎮堂之寶,并稱它與史傳的和氏璧相比應該也不遜色。賢弟不說為兄也深知這件寶貝的無限價值,我相信它不但是朱老伯父一生的最愛,也一定是賢弟一生的最愛。因為它承載了賢弟畢生的尊重和極致境界的心血創造。君子不奪人所愛。”
“兄長有所不知,將它奉送給兄長不只是我一個人同時也是父親的意愿。兄長在父親心目中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父親一生都以與兄長為友而自豪。當年我起意以‘白發誰家翁媼為題造像時,便已向父親匯報過想法,并得到老人家的認可和支持。父親最大的愿望便是將這塊寶貝玉料琢磨成能與之相匹配的造像。我用了七年時間完成了老人家的夙愿,父親對造像非常滿意。也是父親敦促我有朝一日能將它親自送到兄長的手中。”
這會辛棄疾已經熱淚盈眶:“慚愧,慚愧。”
“我也曾請父親自己把它送給兄長,但是父親堅決要我送。父親說造像已經浸透了我許多年的心血在其中,說它已經完完全全屬于我。父親說他不能拿別人的東西送人,哪怕是自己兒子的東西也不能。所以將它奉送給兄長的任務便責無旁貸落在我頭上。而且它呈現的只是兄長的詞義,所以同樣可以說它原本便屬于兄長。兄長收下它只是物歸原主。”
辛棄疾激動不已:“好,朱老伯父說得好,賢弟說得更好。我能做的,只有恭敬不如從命。我收下。”
這個故事講到這步田地就不好再往下講了。
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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