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好的啟蒙書籍”：《史鑒節要便讀》

萬保君

（樂山師范學院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樂山614000）

“絕好的啟蒙書籍”：《史鑒節要便讀》

萬保君

（樂山師范學院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樂山614000）

《史鑒節要便讀》是郭沫若少年時期重要的蒙學教材之一，它對郭沫若的成長起了潛移默化的作用，《史鑒節要便讀》在清末前后廣為流傳，一方面是它得到了統治階級的大力推崇，另一方面它自身固有的特點，運用四言韻語，抑揚頓挫，朗朗上口；敘史部分以史為鑒，簡明扼要，每節加注的點評，也有它獨到之處，以至于郭沫若稱之為絕好的啟蒙書籍。

郭沫若；《史鑒節要便讀》；蒙學

郭沫若是偉大的愛國者，從小就密切關注祖國的命運，歷史書籍是郭沫若獲取愛國情愫的源泉之一。在沙灣時期，郭沫若接受了極其嚴格的傳統教育，同時也開始涉獵不少新學知識，如他所述，“我們除了圣經賢傳之外，開始讀一部《地球韻言》，一部《史鑒節要》。這兩部書在當時是絕好的啟蒙書籍，是用四言的韻語寫成，對于我們當時的兒童真是無上的天啟。”

沙灣郭家私塾“綏山山館”，除了《易經》《書經》《周禮》《儀禮》以及《唐詩三百首》這些傳統書籍外，一些新學的書籍也通過郭沫若的大哥郭開文的采集，如《啟蒙畫報》《經國美談》《新小說》《浙江潮》等像洪水一樣，由成都流到沙灣，上海出版各種蒙學教科書，如格致、地理、地質、東西洋史、修身、國文等等，郭家私塾也用來做為課本。用郭沫若的話來說就是：“我們到這時才真正地把蒙發了一樣。”

本文主要介紹和評述對郭沫若影響頗深的蒙學書籍——《史鑒節要》。在我國，蒙學教材的編寫向來深受重視，有著2000多年的歷史。在歷代學者的不斷增刪撰輯下，形成了門類繁多、良莠不齊的局面。在編撰方式上，編寫蒙學書籍都需要出經入史，集百家之言，得其精華；在語言運用上，則力求簡潔、高度概括，這需要很深的學問功底。經過歷史大浪淘沙般的篩選，一些教材逐漸顯示出了它們的生命力，如《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與此同時，隨著政治制度和文化背景的變化，其中某些教材特別受到提倡或限制，《史鑒節要便讀》就是受到重視并加以提倡的一種。

《史鑒節要》或稱《史鑒節要便讀》，清人鮑東里所撰寫。鮑東里（1789-1841），安徽和縣西梁山人，字嗣，號古村、潤之，貢生出身。受封光祿大夫、建威將軍。生前著有多部著作，現流傳在世的主要就是《史鑒節要便讀》。

光緒皇帝的老師翁同龢的父親翁心存(1791-1862，“翁氏藏書”始祖，字二銘，號邃庵，江蘇常熟人，清朝大臣）受鮑東里之子鮑源深（1811-1884，字華潭、號穆堂、澹庵，和州梁山鎮人。）之邀為書作序，在序中里寫到“皇帝以沖齡踐阼，詔內廷諸臣采輯史事之可為法戒者。書成進御，被旨褒嘉。”《史鑒節要便讀》響應皇帝號召得以進獻，并得到嘉獎。

編撰者鮑東里在“題辭”里說明編寫此書的目的是由于“史稱浩繁，讀之不易”，因而“韻語括之，以便誦讀，卷帙無多，全史以備，置諸家塾，為童蒙計，庶幾讀之，俾知世系，金匱能窺，嚆矢可棄。”史書浩瀚，種類繁多，無法一一細讀，對兒童而言更是如此，因此編撰這本《史鑒節要便讀》的目的就是用瑯瑯上口的韻語，用簡明扼要的概括，讓兒童能夠汲取中國浩瀚歷史的精華，對中國歷代王朝更替有總體的掌握，對中國歷史重要的節點和事件有一個明晰的了解。要達到這個目的，《史鑒節要便讀》便需具備一些與眾不同的特點。

一

《史鑒節要便讀》以各朝代帝王世系為主線貫穿全書作為經度，在結構上簡潔明了、脈絡清晰、結構嚴謹。

從布局上看，《史鑒節要便讀》分上下兩冊，按照王朝世系，共分為六卷：

第一卷：開卷于傳說中的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夏、商、西周、東周（春秋和戰國），并分別介紹了各主要諸侯國世系（魯、晉、衛、鄭、宋、齊、吳、越、楚、燕、趙、魏、韓、齊、秦等）。

第二卷：從秦始皇一統天下開卷，秦、楚漢之爭、西漢、王莽新朝、東漢、東漢末年各主要割據勢力（袁紹、袁術、劉表、劉璋等）、三國（魏、蜀、吳）的王朝世系。

第三卷：從三國歸晉起，西晉、東晉、南朝（宋、齊、梁、陳）、北朝（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北周）、隋朝世系。

第四卷：開始于李唐代隋，唐朝世系、唐末主要藩鎮勢力消亡、少數民族政權的興亡世系、五代十國王朝世系。

第五卷：從陳橋兵變，北宋建立開始，北宋的帝王世系、民族政權契丹（遼）的世系、西夏政權世系、南宋世系、女真（金）的帝王世系。

第六卷：開卷于蒙古興起，忽必烈建元，元朝世系、元末起義政權（張士誠、明玉珍、朱元璋以及陳友諒）的興亡、明王朝帝王世系、明末農民起義政權（李自成的大順、張獻忠的大西）興亡以及南明政權（宏光、隆武、永歷、紹武）的興亡。

在編撰體例上《史鑒節要便讀》段落分明，結構嚴謹；正文以敘史為主，以史為鑒，簡明扼要，準確精當。比如敘述兩周時期重要國家魯國將近九百年歷史，“魯宅曲阜，始封周公，公相王室，伯禽就封，后十二世，平王東遷，周禮在魯，春秋托焉，國有孔顏，不授以政，三家強臣，世執其柄，三十四君，年幾九百，頃遷于卞，為楚所滅”（卷一、十一）。短短的六十四個字，十六句短語，就囊括了魯國數百年的歷史，內容包括國家始于誰，終于誰，國家的特性（既平王東遷洛邑后，周禮開始在各諸侯國禮崩樂壞了，但魯國則較為完整的把周禮保留下來了。），以及國家衰亡的原因（即國內有孔子顏回這樣的賢人卻不能為執政者所用，而豪強家臣卻世代竊取權柄，終究尾大不掉，國家逐漸走向衰亡）。

比如對秦末歷史的敘述，“帝曾有約，諸侯伐秦，先至王者，籍乃強爭，卒加放弒；漢為發兵，諸侯迎之，籍受惡名，五年霸業，卒死烏江，身為不義，乃曰天亡。”（卷二、三）寥寥數語，就把波瀾壯闊的楚漢戰爭描述的清清楚楚，前因后果一目了然，足見編者國學功底。

在敘述隋朝歷史，“隋世之初，姓普六茹。忠有勸勞，受周封胙。文帝楊堅，宣后之父。劉昉助之，遂移周祚。九年混一，輕徭薄賦。猜忌信讒，寡恩親故。廢勇立廣，構由楊素。卒弒于廣。獨孤誠誤，煬帝奪宗。蒸淫弒逆，巡游無度。至幸江都，盜賊充斥。誰斫頭顱，宇文化及。晉陽立侑，東都立侗。侑禪李氏，侗禪世充。侗為王弒，侑降鄭公。二君之謚，皆號曰恭。隋卅七年，共傳四世。辛丑丁丑，起訖可記。”（卷三，二十四）隋朝作為一個承上啟下的朝代，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書中用短短百言，就把隋朝歷史的來龍去脈，講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可見編者治史的水準。

從以上例子就可以看到《史鑒節要便讀》這種結構嚴謹，敘史簡明扼要的特點。這種特點讓《史鑒節要便讀》能用最小的篇幅來濃縮浩繁的歷史長河，讓幼兒能在最簡潔明了的言語間汲取到史學的精華。

二

《史鑒節要便讀》以評注的形式，在以史為經的敘述中，同時輔以各代重要的歷史事件和典故來作為緯度，點面結合，將歷史的發展的主干與重大的事件相結合，將史的客觀敘述和作者的主觀評價相交織，大大豐富了教材的內容。

從書中的短評來看，《史鑒節要便讀》在極具條理記錄各王朝興亡的同時，也不失時機對興亡之事進行評述，以充分體現“采輯史事之可為法戒”即以史為鑒的功能。

比如對強大的秦王朝二世之亡，作者言簡意賅的評述：“仁義不修，惟趨功利，昔也何強，今亡何易。”（卷二、三）秦王朝以耕戰起家，強調軍功，崇尚法家，在戰國亂世中，滅六國一統天下，可謂盛極一時，但陳勝登高一呼，瞬間土崩瓦解，二世而亡。這是什么原因呢，作者認為就是不修仁義！強調仁義在國家興亡中的重要性。

在評述漢武帝時，“內實多欲，好大喜功，勸學興禮，表章六經，初立年號，行夏建寅，仲舒之賢，汲黯之直，未能大用，是為可惜，內侈宮室，外事甲兵，好仙嗜利，重斂繁刑，巫蠱事起，禍及太子，為因少主，鉤弋賜死，輪臺一詔，悔心之萌，顧命霍光，實為得人。”（卷二、六）這種評述是基本符合歷史史實的，并沒有對漢武帝一味的肯定或否定，對他的得失都能看得見。對漢武帝的功過評述同樣蘊含著作者借古諷今，以史為鑒的意味在其中。

對劉邦，書中如此評述：“西漢高祖，劉邦字季，始為亭長，即有大志……，力不敵籍，屢戰屢北，卒乃覆楚，為任三杰，惜其不學，矜功任智，殺戮功臣，性實猜忌。”（卷二、四）對劉邦有著較為全面的描述；

對明朝末代皇帝崇禎的評述就是“信王承統，建號崇禎,刈除奸逆（誅忠賢、客氏、崔呈秀等，定逆案六等問罪），聲色不形（帝于即位之初，深自警，等三月后始逮治其罪），殫心治理（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之），惕勵憂勤（邇聲色早朝晏罷），奈勢已去，傾廈難支，疆事愈壞（將驕卒惰餉絀屯虛），流寇益滋，因瀆生猜（護前偏聽，實帝所短），緣激成愎（姜采熊開元等以言事下獄，每欲殺之以舒忿），制置尤乖（求治太急，用法太嚴，布令太煩，黜陟太輕，皆大弊）。（卷六，十九、二十）對崇禎的刻畫也是相當準確。

《史鑒節要便讀》對于歷史人物能夠較為客觀全面的給予評述，在作者所處的那個時代，顯得尤為可貴，實屬不易。但是囿于封建正統觀念，編者對史的評述也有若干局限之處，如對女子當政、篡位以及農民起義抱有消極的觀點。

對女子專政，書中對呂后的評述是“呂后之強（注中有“名雉字娥姁，性悍鷙，帝誅功臣多其謀”），不早為計，身死未幾，后乃恣肆。”（卷二，四、五）對呂后持負面態度，殊不知呂后作為中國歷史上有記載的第一位皇后和皇太后，也是封建王朝第一個臨朝稱制的女子，掌握漢朝政權長達十六年。她的治理，為文景之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司馬遷在《史記·呂后本紀》中對她的評價是“政不出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予呂后施政極大的肯定。

對武則天的評價。“武尼入侍，弒后屠忠……，后乃自帝，改號為周，二十一載，淫穢可羞。”（卷四、三）對武則天個人生活大加鞭笞，無視她在政治上的作為。實際上武則天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正統的女皇帝，上承貞觀之治，下啟開元盛世，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為中國封建歷史最燦爛的篇章畫上濃彩一筆，其功在千秋，彪炳史冊。

對于篡位者，編者是持批判態度的，這可以從東漢末年兩個歷史人物身上可以看出，編者對劉備的評述是“蜀漢昭烈，涿人名備，帝王之胄，欲伸大義……，不背劉表，信義愈明”。而對曹操的評述則是“魏武曹操，實姓夏侯，閹人之裔，窺漢多事，竊執其柄，天子是挾，諸侯是令，公王九錫，篡勢已成，死不言禪，猶欲欺人”。（卷二、十七）曹操尚未篡位呢，編者都已經在道德上對他進行了鞭笞，遑論曹操在平息戰亂、恢復生產、安置流民以及在文學詩歌諸多方面取得不俗的功績了。

對于西漢末年的王莽改制，書中是這樣敘述“新室之篡，起于元后。孔光劉歆，后先左右。莽善要譽，謙恭下士。皇統屢絕，奸謀得肆。始稱居攝，三年即真。狹小漢制，法令紛爭。徭役浩繁，盜賊滋起。十有八年，亦運而已。天厭新莽，人思劉氏。更立圣公，號為更始。”（卷二，九）王莽改制，在史學界有諸多不同觀點，但文中對新朝的東西都予以否定，可見《史鑒節要便讀》有著相當的封建正統觀念，站在道德的高度對諸多歷史人物進行褒揚貶斥來宣揚自己的立場。

對于農民起義，編者站在統治階級立場上，更是大加貶斥。如“李自成者，產于米脂，狡黠善走，妻淫殺之，逃于西邊，為兵殺弁，嘯聚山林，揭竿稱變，自號闖將，以應迎祥，高既敗死，遂稱闖王，殺戮之慘，天日昏昏，車廂受困，群賊偽降，奇瑜縱之，逸出鳳翔，不可復制，連害諸王，既陷襄鄭，置京襄陽，設官分職，復陷西安，偽號大順，僭元永昌，帥眾東出，連陷三關，三月十八，遂陷京師，逼弒帝后，明社遂移，賴有大清，掃除兇逆，復明仇讎，拯民焚溺。”（卷六、二十一）“狡黠、淫、賊、偽、僭、弒、兇逆、仇讎”這些具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詞語就充分說明了編者的階級立場。

再看對明末另一農民起義領袖的描述：“張獻忠者，產于盧施，……殺掠而東，復入楚境，戕害諸王，其勢益橫，自號西王，長沙造殿，甲申十月，成都復陷，偽號大西，僭元大順，試士開科，設官分任，讎視川民，慘殺過甚，昭代除之，斯民之幸。”（卷六、二十二）“殺掠、戕害、偽號、僭元、讎視、慘殺”這些敵視性的用語，反映了編者是站在地主階級的立場上的。

由于時代和認識的局限，《史鑒節要便讀》還采用了很多不科學甚至是迷信的證據來附會編者的觀點。比如說商王太戊“中宗太戊，桑轂生朝，懼而修德，德足勝妖”。（卷一、五）說周王無道時“幽復無道，山崩川竭”。（卷一、九）把當時尚不能科學解釋的自然現象和政治事件牽強的聯系起來，體現了當時學者所處的時代和認識的局限性。

《史鑒節要便讀》除以四言韻文對改朝換代、歷史事件、重要人物進行簡要敘述之外，還采用添加釋注的形式，對所敘史實進行講解補充，以擴充歷史知識。這種方法猶如一棵主干粗壯、枝葉繁茂的歷史大樹，用四言韻文描述歷史進程好比是大樹的主干，而那些注釋好比是散開的枝葉。中國歷史經緯交錯，立體豐富地展現在讀者面前。

例如對秦的描述，“秦為贏姓，伯益之后。……穆稱霸王，孝任繁刑。注：孝公名渠梁，穆公十六世孫，任商鞅變法重刑。（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商鞅變法）……稱始皇帝，注：自謂德邁三皇，功高五帝，且除謚法，世以數計（自己認為德能超過三皇，功績蓋過五帝，這就是皇帝稱呼的由來，廢除以前的謚法，從自己開始稱始皇，后世二世、三世乃至千萬世，直到千秋萬代），實為呂政。注：秦始皇名政，呂不韋之姬有妊，獻于秦公子楚生政（秦始皇名叫政，呂不韋把自己懷孕的妾獻給秦公子子楚后，才生的政，所以準確稱呼應該是呂政）……用李斯言，罷侯置郡。注：罷封建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等官（廢除分封制，實行郡縣制）。焚書坑儒（焚書以愚黔首，因儒生多誹謗，坑殺四百六十余人），肆意巡幸。南取百粵，北筑長城。注：蒙恬逐匈奴筑長城，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里（這就是秦代的萬里長城）…起自莊襄，數至二世。統計其年，四十有二。仁義不修，惟趨功利。昔也何強，今亡何易。”（卷二，一、二、三）短短的數百字，就對中國歷史上一個重要的王朝數百年的歷史進行了高度的概括，不但清晰的描述了秦發展的脈絡，而且還對秦因何興因何亡的歷史原因進行了探究，即“仁義不修，惟趨功利”，可謂一針見血。

通過注這種形式，對相關重要內容進行進一步的補充闡述，能讓學生對知識的掌握無論是廣度還是深度都有很大的拓展。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學生通過對加注知識的了解，有助于對主題文章的掌握甚至背誦，這兩者是互相促進、相得益彰的。這種情況正如數學家華羅庚曾經說過，讀書要“既能把薄的書讀成厚的，又能把厚的書讀成薄的”。學生讀《史鑒節要便讀》就有一個由薄到厚，再由厚到薄的過程，通過厚薄的轉化，完成對知識的牢固掌握。

另外，這些評注一般都涉及到《史鑒節要便讀》相關的歷史典故，評注實際上也是在生動活潑地講述著名的歷史故事，這樣大大增加了教材的趣味性。

比如講荊軻刺秦，書中如此描述：“丹怨秦甚（喜太子嘗質于秦，困而逃歸，會秦滅趙愈懼），乃遣荊卿，圖藏匕首（丹使獻督亢之地，藏匕首圖中刺秦王），謀刺不成（誤擊中柱，秦王乃免），九百年社，滅于強秦。”（卷一、十九）這就是民間廣為流傳的荊軻刺秦王。

講三顧茅廬，書中是這么說的：“蜀漢昭烈，涿人名備，帝王之胄，欲伸大義（謂孔明曰漢室傾頹，奸臣竊命，欲申大義于天下），三顧臥龍（諸葛亮字孔明，寓居隆中，時人目為臥龍），聘莘何益，關張二臣，誼深同氣。”（卷二，十五）短短數語，就把三顧茅廬“隆中對”，以及劉關張“桃園結義”這兩個經典故事鑲嵌在漢末的歷史敘述之中，在尊重基本歷史史事同時，增加歷史表現出來的趣味性和戲劇性，這對處于蒙學階段的兒童來說，無疑是興趣盎然的事情了。

《史鑒節要便讀》把這些民間耳熟能詳的歷史典故穿插期間，讓略顯刻板的帝王世系增添了活力，這些典故也是民間善書的保留節目之一，郭沫若少年時期就最喜歡聽善書，“我們鄉下每每有講‘圣諭’的先生來講些忠孝節義的善書，這些善書大抵都是我們民間的傳說。”從小的耳濡目染，增添了郭沫若對歷史的興趣，這也是他對《史鑒節要便讀》興趣盎然的原因。總之，該書的這種巧妙布局安排增加了對兒童的吸引力，這是它得以廣泛流傳的原因之一。

三

《史鑒節要便讀》在語言形式上，采用的是四言韻語，據翁心存的考證，以韻語來敘史的開端是荀子的《成相篇》，而以四言來編撰史書的開端則是宋代黃繼善的《史學提要》，后來元代的錢天佑《敘古頌》、明代趙南星的《史韻》，清代葛震的《詩史》和仲宏道的《增定史韻》都較為有名。同樣是四言敘史，存在著不同的版本，這對初學歷史者和史書收藏者來說都是不大方便的，即翁心存在序中所說：“數家之書不過便初學者之記誦與好事家藏棄耳”。版本眾多，各有長短，而《史鑒節要便讀》則集各個版本之大成，因而才能夠得以“進于朝，得備石室金匱之儲，其為榮多矣。”能夠為當朝者賞識并得以推廣，這對編撰者而言是無上榮耀的。正如翁心存所說“抑君子之居斯世也，必求所以不朽乎斯世者，然則先生之著是書非徒嘉惠學者，為尚論千古之助也。”這是對《史鑒節要便讀》及其編撰者鮑東里極高的評價。

《史鑒節要便讀》由于采用的是四個字的短語冠，不是晦澀難懂的長句，而且基本押韻，念起來抑揚頓挫，朗朗上口，像唱歌一般，非常適合做為兒童的蒙學讀物。比如講西漢高祖劉邦的史事，“西漢高祖，劉邦字季，始為亭長，既有大志，陳涉發難，應以沛兵，及事義帝，受命伐秦，西行扶義，先入咸陽，除秦暴政，約法三章、項藉背約，立為漢王，還定三秦，縞素發喪，力不敵籍，屢戰屢北，卒乃覆楚。”（卷二,四）這段關于劉邦的記載中，“季、志、帝、義、籍”押“i”韻，“長、陽、章、王、喪”這幾個字押“ang”韻。

關于唐初的歷史，“唐祖李淵，西涼之后，襲封唐公，晉陽留守，宮監裴寂，私以女侍，文靜世民，因勸舉義，不師湯武，為偷鈴計，卑事突厥，復立恭帝，九錫稱王，然后禪位，蹈丕陋習，視漢有愧，化家為國，功在世民，泥古立長，儲以建成，元吉構之，兄弟成釁，元武門中，遂相推刃，太宗受禪，施政以仁。”（卷四，一、二）其中“寂、侍、義、計、帝、習、之”這幾個字押“i”韻，“后，守”押“ou”韻，“刃，仁”押“en”韻，這樣的語言形式在全文皆是如此，是充分考慮到受讀者特點的。它讓整篇文章讀起來瑯瑯上口，抑揚頓挫，很有節奏感，容易引起兒童的興趣，也方便他們誦讀。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史鑒節要便讀》能得以廣泛流傳除了它應運而生外，它自身的特點同樣是功不可沒的。它以其獨特的四言韻語的表現形式，評注結合，深入淺出，微言大義的歷史評述，受到了當時廣大社會民眾的歡迎，成為當時蒙學教材的首選之作，影響深遠，雖有所瑕疵,,但瑕不掩瑜,以郭沫若的話來說就是“對于我們當時的兒童真是無上的天啟”。

《史鑒節要便讀》不僅對郭沫若如此影響，對同時代的其他人亦是如此，臺灣著名歷史學家沈剛伯（1896－1977）也深受其影響，沈剛伯的長兄沈汝毅18歲夭折，妹妹沈汝靜比他小十歲，當時為宜昌名儒的祖父沈達軒視其為掌上明珠。四歲時，祖父就教他識字，發蒙的書就是《史鑒節要》。經過兩年的學習，他已經記得不少歷代大事了，《史鑒節要》培養了沈剛伯對歷史的興趣，這為他以后成為歷史學家埋下了伏筆。

茅盾五歲時，母親就開始向他講授上海澄衷學堂的《字課圖說》和《天文歌略》，還有就是一本歷史書《史鑒節要》，根據《史鑒節要》用文言編成的一節一節的歌訣來作為歷史讀本。這些早期的熏陶，對茅盾形象思維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同時那些家國觀念也深深地浸潤進了茅盾幼小的心靈。

總之，《史鑒節要便讀》在蒙學階段為郭沫若歷史知識打下了基礎，培養了他對歷史的興趣，開拓了他的歷史學視野，為郭沫若以后成為一代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責任編輯：陳俐）

[1]郭沫若.我的童年[A].沫若文集（第六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2]司馬遷.史記（第九卷）[M].吉林：延邊人民出版社，2005．

C912.1

A

1003-7225（2014）01-0072-05

*本文為2013年四川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基金課題階段性成果，課題批準號（SC13XK14）。

注：《史鑒節要便讀》流傳到今有多種版本，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清代道光16年（1836年）；現存樂山師范學院的版本是光緒甲辰年（1904年），由益州書局刊印的，本文主要依據此版本展開。

2013-12-30

萬保君，男，樂山師范學院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