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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戲緣

2014-05-04 01:57:38孫崇濤
劇作家 2014年4期

孫崇濤

海外戲緣

孫崇濤

編者按:繼本刊連續刊載孫崇濤教授《家鄉戲緣》《省城戲緣》《小城戲緣》《京城戲緣》后,從本期起,本刊將陸續刊載他的《海外戲緣》。至此,孫教授個人與中國戲劇歷史性的情緣記述,暫告一個段落。《海外戲緣》記述了作者從上世紀90年代至本世紀初期間,應邀訪問或執教歐、亞、美各洲,與諸多國家及地區同人進行戲劇文化交流的情況。孫教授是我國改革開放時期較早走向海外進行戲劇學術交流的學者之一,也是把中國戲曲學帶到國外高校講堂進行系統教學的第一位中國大陸學者。本篇的記述,生動、翔實,傳達了中國戲劇在海外被關注的具體情形和諸多鮮為人知的學術信息,展示了色彩多樣的海外風情和各地戲劇學人的精神風貌,我們既可以把它看做是作者個人“戲緣”向海外延伸經歷的描述,又可把它視作一份中國戲劇史學的“海外文獻篇”。我們感謝孫教授對本刊的深情關注和熱情支持,同時也真誠地期盼戲劇界同仁不斷地賜予本刊新篇佳作,澆灌這畦園地,繁榮我們的戲劇事業!

小 引

本人四處“人生驛站”,構成以上四段“戲緣”經歷。四段中,“京城戲緣”時間墊底,故末節以“尾聲”作結。至此,正文好像是完了,然而依舊未能完。

上世紀90代以來,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深入,為我等知識分子提供走出家門去見識海外世界的機會。從1994年起至本世紀初期,近十來年間,本人也被這股開放的熱流,“漂”到海外一些地方。或應邀講學,或應聘執教,或參加學術研討,或查找文獻資料,或參與合作項目,等等的一切,都和我從事的中國戲曲研究專業有關。海外所見所聞,所言所論,也都離不開“戲”字,因此,“戲緣”文章還得繼續編下去。

乍到海外,見聞新奇,感觸良多。于是,我曾陸陸續續寫作并發表了一批散記隨筆,來記錄我的游歷與感受。現從中選出10篇,按照經歷時間先后,編輯成這組《海外戲緣》,用來銜接前四編,構成本人一生“戲緣”的全部面貌。除了末篇系據當年日記摘錄整理外,其余9篇,皆據已發表的舊文加以編訂。

時過境遷,舊文所寫的某些情況,現在可能發生較多改變;當時的感受,也未必等同于我今日想法;各篇的寫作風格、體式,不完全相同,也不與上列各文統一。為了保留我的“戲緣”足跡原貌,現盡量維持舊文原樣,只在文字、結構、事件細節等方面,做些必要的修訂、加工或補正。舊文發表時一些被編者刪改的內容和改動的題目,現均復原,以存其舊。

牛津印象

1994年10月,我應英國牛津大學東方研究院邀請,到那兒做有關中國戲曲的學術交流和演講。10月9日下午,我在北京機場乘坐“國航”CA937班次,途經17小時的長途飛行,飛抵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當我東拐西轉,走出如同《水滸傳》描寫的盤陀路一樣縱橫交錯的機場出道口的時候,已是倫敦燈火輝煌之夜。

在出口處,我遠遠望見迎候我的龍彼得(Peide van der Loon 1920-2002)教授和他的夫人蘇美霓(Minnie Snellen)女士正向我揚起熱情的招呼之手。這是我頭一回獨自一人跑到歐洲。我途中擔心的種種意外,如:跟牛津研究院沒有接頭清楚,老教授龍彼得健忘或因急事、或因身體不適無法如約接我,他轉托接我的人又認不得我(我為此還給龍教授寄過自己照片,以防不測),于是我成了深夜流浪蕓蕓眾生的國際大都會倫敦街頭的“霧都孤兒”的恐懼想頭,頓時換成無限喜悅、興奮和溫馨。

龍彼得教授,我在中國見過幾回,干干瘦瘦的六十開外的老者,平日穿著很普通,行為也較隨便。在參加福建泉州舉辦的學術研討會大會上,他坐在主席臺中央,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還舉起煙缸向臺下聽眾打趣道: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有點不拘小節。這晚他卻顯得特別:一身筆挺的西裝革履,稀疏的銀發被梳理得一溜兒整齊,胡子刮得光光。夫人穿扮也很考究、得體。他們的那輛玫瑰色轎車被擦得锃亮锃亮,光鑒照人。

龍教授用我未見過的英制右首駕駛方式駕著汽車,行駛在倫敦通往牛津的高速公路上,直奔自己的家中方向。公路路面十來條跑道線上,一齊亮起地燈,隨著轎車飛馳,串聯成條條竄向天際的銀蟒,蔚為壯觀,顯示老牌帝國的現代進程。正裝打扮,攜同夫人,迎候來客,親自駕車,不去來客下榻之處,先將客人接到自己家中,據說我受到的是英國人士接客的常規禮遇。

這使我聯想起人們常說的“英國紳士風度”。牛津是“英國紳士”薈萃之地,送往迎來的常規禮儀必須堅守,馬虎不得。盡管龍教授出身荷蘭籍,由于長年執教英國劍橋、牛津,早就“入鄉隨俗”了。跟中國見到的不一樣的龍教授,是牛津人士留給我的第一個印象:講究風度,講究禮節。

對牛津大學,我慕名已久。她與英國劍橋大學、法國巴黎大學、美國哈佛大學,并稱四大國際名校,是全球學者、教授、學子們共同向往的教育圣地。其中歷史最悠久的,要數牛津,創建于公元1167年,迄今已有800多年。

牛津大學所在的牛津市(Oxford),人稱“大學城”,位于倫敦西北一百多公里,人口十余萬。“大學城”里的居民,主要是牛津大學師生員工。所謂牛津大學,實際是38個不同性質的學院(College)構成的聯盟體。在那里,匯集了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學者、教授和才智出眾的莘莘學子,誕生了無數的學界精英和政界要員。人們稱牛津大學是“天才與首相的搖籃”,毫不夸張。

牛津是個充滿朝氣和溫馨的城市。街上行人多是青年男女,他們多數是牛津大學的學生,還有一些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訪問學者和考察者。他們走起路來,個個腳下生風,有的干脆蹬著外國人較少用的自行車,穿梭于大街小巷,從中使人感受到時間對于他們的寶貴。在牛津街道上,很難找到一個無事閑逛或有事晃晃悠悠的年輕人。行人相見彬彬有禮,態度謙和、友好,即使全不認識,也要報以微笑,甚至還會跟你點頭、招呼。在牛津所有的“居民”眼里,大家既然走在一塊,就算是“一家人”。

當我走在牛津街道上,遇到需要有人幫忙的事,比如拍個照,問個路,或者尋購物品,找人聯系什么的,都很方便,只需用我半生不熟的英語道聲:您可否幫助我一下?即刻就會有人走過來幫你,幫助者還會表現出十分高興和極大耐心的樣子。后來我了解到,在牛津年輕人的觀念里,能被別人邀請幫助,是別人對他的信任和看重,是自己的榮幸,不但不會感到麻煩,而且還會在心底里十分感激邀請者。

雷德克里夫是牛津最具象征意義的房子

牛津又是一個交融著傳統和現代氣息的城市。

在那里,各式古老建筑物,被保存得十分完好。其中有最早的古城垣遺址和古堡,有公元10世紀前的教堂,有形狀各異的原始建筑物、雕塑、學院校舍和圖書館,等等。雷德克利夫(Radicliffe) 圓頂房子,是牛津大學最早圖書館的原始建筑,也是牛津最具象征意義的建筑物,常常被作為牛津地標圖片,出現在各種圖冊。“嘆息橋”雖是近代(1914)仿照威尼斯建筑而建造,但造型奇特、優美,常常吸引游人駐足留戀。據說牛津某些學生遇到學業障礙不解,不免會到這里“嘆息”一番,我卻由它聯想到中國南方山水鄉間常見的供作行人歇息的“廊橋”。所有名勝古跡都可以免費參觀,拍照留影悉聽尊便。在牛津看來,向更多世人展示自己的文化傳統是一種榮耀,如果向瞻仰者收取銀錢作為交換,那是對文明的褻瀆。

牛津師生聚集最多的場所,莫過于校中心圖書館博德利(Bodleian)圖書館。該館是英國第二大圖書館,擁有24個閱覽室、二千多座位,每日平均接待讀者3.2萬,藏書700余萬,歷史可以追溯到14世紀。她是歷史悠久、文化積淀深厚的牛津大學的一幅縮影。

各個學院的建筑,有著大體相似的格局:學院大門門拱上,大多懸雕學院圖記,類似于院徽。一進門,首先呈現人們眼簾的,是一塊邊際開闊的草坪。草坪上綠草如茵,修剪得十分光潔整齊,四季都呈現春的生機和幽雅。草坪四周,環繞校舍建筑,形同北京“四合院”。牛津建校初期,學院是教會專利,故學院建筑亦依修道院規制而作“四合院”形制。

“四合院”的“正屋”,往往是開闊而高聳的哥德式建筑大樓,樓頂尖尖,直指云天。大樓門楣飾以人物頭像浮雕,是紀念學院創始人的頭像;將之立于行人必經的頭頂,是對引導前行的先哲的敬仰。校舍墻立面多呈土黃色,間呈灰白色。它們飽經滄桑,顯得古舊,甚至斑駁。加上四周植被豐富,古木森森,藤蘿遍布,環境寧靜,使校園籠罩在一股幽古、靜謐、蒼涼的氣氛之中。

牛津“嘆息橋”吸引游人駐足留戀

牛津的街道和商業區則另有一番氣象。滿街奔跑著大小、形狀、顏色、層數不一的汽車。磁卡電話、自動取款機、自動購物機等現代設備,隨處可見。路面一塵不染,找不到丁點廢棄物,體現牛津人良好的公共衛生意識。商場龐大而標致,即使白晝,也燈火輝煌,流光溢彩。管理人員寥寥無幾,購物全憑自選,明碼標價,電腦結算。物品琳瑯滿架,無論貴賤,都陳列得整整齊齊。碼在一起的瓜果、蔬菜,是一樣的塊頭,一樣的光潔如鏡,一樣的包裝嚴實,購回即可食用,好像這一切都專為惜時如金的牛津師生準備。

我在龍彼得教授家住了一宿后,次日下午,由龍氏夫婦送往牛津大學瓦德漢學院(Wadhan College)。該學院創建于公元1610年,已有380多年歷史,但在牛津38個學院兄弟中,排行只能算中等。學院的“四合院”規模不大,學生也不太多——牛津所有學院的學生,一般都只有二三百名。

我被安排住在“四合院”進門左首的一間客房里。牛津各學院大多有這種接待外頭來客的住房,性質類似中國大學的訪問學者招待所。入住前,需在“四合院”門口辦公處辦理入住登記手續。客房不大,設施簡樸,但也齊全,臥床、辦公桌、坐椅、澡盆等等,一應具備。唯獨叫人不解的是,房間內居然沒有一點飲用水,也沒有任何泡茶水的器具。接待我的學生聽說我想喝水,就拿我的口杯逕去澡盆籠頭給我接來一杯水遞給我,令我感到驚訝和不悅。他解釋說,牛津人喝水都是直接飲用自來水的。聽說我有喝中國熱茶的習慣,他便去跟客房管理人員交涉,弄來一把電熱壺。從此,我就用這把電熱壺天天燒開澡盆水沖茶。我心想這由牛涉水渡河得名的牛津也真夠絕的,老牛過河,兩腿拖泥帶土,說不準還要往河里撒泡尿、拉把屎的,大家對此竟毫不顧忌,人人啜之如飲甘霖,真是怪哉。

在牛津,我被包圍在一片熱忱之中。在我下榻的客房里,在我用膳的學院餐廳中,在我講學的場所,我時常被三五成群的學生圍攏,向我問這問那。我的到來,使他們特別是那些專攻東方文史、藝術的學生產生濃厚興趣。據說,我是他們見到的第一位來此講學的中國大陸文科教授。一位學中文的本科小伙子新生,見到我后,手舞足蹈地向大家宣稱:我最幸運,一進牛津大門不久,就能見到真正的中國文學教授!這番情景令我體味到,中國改革開放洪流的涌動,開始撞擊著世界的各個角落,包括像牛津大學這樣堅固而厚重的大門。

平心說,牛津對中國真的還很陌生。在滿街遍布的牛津書店里,我找不到有關中國的書籍。找來找去,好不容易看到一本封面印有北京天壇照片的書,原來它是一本旅游中國的指南。長得人高馬大的英國小伙子華星臨,是位中文博士生,拜杜德橋教授門下攻讀中國唐宋詩詞研究。他空時喜歡找我閑聊。我問他是否了解中國宋元戲曲作品情況,他只模糊地知道有本《西廂記》,其他一概不知。只知自己學位論文相關知識而不了解其他,是西方學子的通病,牛津學生似乎更加明顯,這與他們長期處于跟中國隔絕的外部環境有關。

在這群學生中,我發現一些來自港臺的年輕人,令我有他鄉遇親人的感覺。他們更愿意接近我,跟我暢所欲言。他們來牛津的讀書費用,除個別申請到有關基金會的獎學金外,多數是靠家庭負擔,要付出很高經濟代價。我給作了一番粗略的計算:每學年學費4千多英鎊,相當人民幣6萬余元。加上食宿、用品、交通、探親等各項費用,每年至少要花20多萬元人民幣。整個大學期間,得需近百萬元人民幣。這對于中國大陸普通家庭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在20世紀帷幕快要降落、21世紀晨鐘即將叩響,人們面臨知識競爭和人才較量越來越激烈的未來世紀時,一些家庭殷實并有戰略眼光的港臺學生家長,意識到智力投資遠比死守財富重要,于是才不惜代價,將子女遠送牛津等國際名校,去造就自己跨世紀的接班人。

牛津大學學院的“四合院”建筑

每周星期四下午,是牛津大學東方研究院規定的學術交流活動時間。初次登上牛津講壇,我本想“自報家門”,作點自我介紹,諸如:姓啥名誰,何方人氏,干何行當等等。我發現進門聽講的人都先查看電腦顯示屏,原來那里頭早就儲存著有關我的信息。“自報家門”完全多余,我的開場白就直截了當,改作:與諸位初次會面,十分榮幸。我今日要講的題目是……。其實,題目在給我的邀請函中早已定好,就是要我講講自己在中國古典戲曲研究方面的最新成果以及今后計劃。給我出這種“半截子”的講題,起初我感到有點不解。到了牛津后,我才始明白:牛津人關注的,并不是過去——過去是可以通過其他渠道獲悉,而是現在跟未來。即使是搞文史、藝術的,也時時不忘去迎接即將到來了的新世紀挑戰。

接待并陪同我演講的,自然少不了已退休的榮譽教授龍彼得和東方研究院中國研究所現任所長杜德橋(Glen Dudbridge 1938-)教授。

龍彼得是歐洲著名漢學家,曾任歐洲漢學家協會會長,先后在英國劍橋、牛津兩大名校擔任漢學講座教授。他致力研究中國民俗、宗教、戲曲,尤以研治文獻版本、目錄學見長。生于荷蘭,1946年畢業于荷蘭萊頓大學漢學研究院。他任教劍橋時,是杜德橋的老師。我跟他有過多年交往,經常通信往來,交流有關戲曲文獻方面的學術問題。我研究流徙歐洲的中國古代戲曲文獻《風月(全家)錦囊》,曾得到他無私的幫助。我這回到牛津,先后在他家呆過一宿和兩半天,懷著極大的好奇心,仔細探察他的“家底”情況。

龍宅是一座二層英式別墅,坐落于牛津市郊一塊小山坡下。周圍沒有鄰舍,只有山間小道、碧綠草地、森森林木和五顏六色的鮮花,恍若隔世。在龍宅逗留間,我從未見過來人,拍攝的所有照片沒有三人合影。我在龍宅門前,只見到過一身戎裝的妙齡少女,騎著高頭大馬,悠閑地躑躅在山間小道,令我聯想起自己讀過的19世紀英國文豪們的小說場景。

我很吃驚主人住房的寬大和整潔。房前是塊大平壇,植滿各式各樣花木,最顯眼的是各色八仙花,花朵大如頭顱,前所未見。屋后是數百平米的草坪,像一幅鋪展的巨大綠毯。夫婦倆住著十來間房子,除日常飲食起居用房外,各式書房、工作室、客房、車庫、儲藏室等等,一應俱全。

我一到,龍彼得教授最先做的事,便是領我去參觀他琳瑯滿室的藏書。尤其是那間插架頂天立地的中國古裝書室,是他最引為自豪的家藏寶貝。五間書房滿滿當當地藏著各種圖書,而且分類有致:一間中國古裝書,一間文史目錄、索引及其他工具書,一間期刊,包括全套的中國《文史》《中華戲曲》《舞蹈藝術》等叢刊,一間文史、語言綜合圖書,一間專放主人目前研究課題取之即用的圖書。書房之外,龍宅的臥室、過道、墻旮旯,還堆著、摞著許多尚未歸類的新進書刊。藏書規模完全不亞于一間中國中等圖書館。

龍宅的陳設裝置也很別致。墻上四處掛著中國字畫,櫥柜內擺滿中國器皿和古玩。中堂仿照中國書香門第,擺設八仙桌,上方懸掛條屏字畫,案上供著香爐和佛像。右廂房的門頂上,懸掛中國古儺戲面具,面目猙獰而可愛。左廂房門楣上端,設有觀音佛神龕,里頭電制“香燭”長亮不熄。最有趣的是,中堂正門口竟掛起一面大銅鑼,旁置布扎鑼錘如拳。主人閑暇,常擊之嗡嗡作響,聲似洪鐘。在此西方文明國度的僻靜一角,龍彼得教授在精心營造一個中國式的暮鼓晨鐘的小世界,來寄托他對中國文化的深摯情感。它跟當下中國年輕人追求“洋派”、“西化”住宅裝修,形成有趣的對比。

中國古裝書是龍教授最自豪的家藏寶貝

杜德橋教授是英國學術院院士,牛津大學漢學系主任,主持東方研究院有關中國學術的研究。我到牛津那刻,剛剛是杜教授主持的攤子單獨成立隸屬東方研究院的中國研究所,據說我的那場演講,還是研究所成立后的頭一回集體學術活動。杜教授擅長中國敘事文學包括史學、通俗文學、古典小說等方面的研究。對《西游記》研究深有興趣,著有《西游記祖本考的再商榷》等文。我跟他初次見面時,贈以一組中國戲曲臉譜小頭像作為小禮品,他見后便急切地問我:哪是孫悟空?偏偏里頭沒有孫悟空的臉譜,我心想早知他這么著迷孫悟空,就該把“老孫”也帶來牛津才好。杜教授對我的訪問計劃,做了周密安排。他也像龍教授那樣,在我抵達瓦德漢學院的當晚,親自駕車,接我去他家中參加晚宴。

杜教授夫人羅鳳陽,是位華裔,出身廣西客家族,見到我格外高興和親切。她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而美味的中國菜肴。看得出來,為了款待我這個中國同胞學者,她事先做了許多的精心準備。

杜德橋教授溫文儒雅,熱情而健談,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語音中帶有一點閩粵音成分,顯然是受了他太太的影響。他侃侃稱贊自己老師龍彼得教授的為人、學問和對自己的栽培,感恩之情溢于辭表。看來西方人士也很講究師承和尊師。看看他標準的“洋人”長相,聽聽他流利的漢語談吐,揣摩他有關中國的淵博學識,再觀察他家中有這么一位相敬如賓的中國太太,在我的感覺中,杜教授是一位完全被“中國化”了的英籍學者。

與龍宅的古雅風格不同,杜宅則顯富麗,略呈現代氣息。大客廳懸燈結彩,燈光通亮。地毯花團錦簇,天花板下亮著一對球形大紅燈籠,十分耀眼——這些都出自中國太太的精心布局。客廳里的鋼琴正敞開琴門,可以推測主人在我來之前,還在彈琴。杜教授打趣說,他和太太原是同學,都酷愛音樂,他們的結合,是“彈琴(談情)說愛”的結果。我想,除此一層之外,更重要的因素 還是由于二人共同牽系著東方文化的情結。

在我結束牛津訪問,將去倫敦大學的前夕,中國研究所的幾位主要同事,如晁時杰(Robert L.Chard ,美裔)、劉陶陶(華裔)等,由杜德橋教授帶領,一起去牛津一家名叫“騰凰閣”的廣東餐館給我餞行。牛津教授請客吃飯不講排場和客套。菜譜到手,各人輪流點一二個自己喜歡的菜,決不推三讓四。舉杯敬酒是少不了的禮節,但從不勸酒哄酒,喝多少,喝什么,都聽便隨意。不會喝酒的,可以用別的飲料或礦泉水代替,別人毫不介意。酒席將罷,主人便吩咐服務員,把殘羹剩菜分裝在不同塑料袋內,請我先挑。對此“小氣”的舉動,我感到很不自在,便推說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他們各人則大大方方地拎走了自己想要的包子。在“吃”的觀念上,我感到東、西方人士真有天淵之別。

與龍彼得(左)與杜德橋(右)兩教授合影

補記:以上是我近20年前的記錄。好友龍彼得教授于2002年5月間逝世,杜德橋教授也退休多年。據悉,龍教授去世的訃告,由杜教授親自執筆撰寫,發表于著名的倫敦《泰晤士報》2002年5月28日。學生飽含深情地向世人報道自己老師一生不平凡的經歷和成就,這是杜教授終生難以忘懷的記憶和感念。牛津情誼永存我心,我今日錄改這篇舊文,心情也與杜教授相似。就以本文作為我對龍彼得教授遲到的悼念和追思。(2013/9/20)

搖到“外甥橋”——到荷蘭萊頓大學“漢學研究院”

世界其實并不大。清晨飛離倫敦,從機窗口俯瞰浪花疊涌的英吉利海峽,猶如一泓清泉裝點層層漣漪。打一盹的功夫,飛機便降落豪華氣派的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機場。前來迎接我的莊小姐,把我的行李搬上可由旅客隨身帶走的行李車,登上西去的快速地鐵,咔嚓咔嚓,半個多小時,到了,荷蘭文化名城萊頓已在眼前。時間上午10時許。

莊小姐是萊頓大學漢學研究院秘書,并在研究院攻讀中國文學博士學位。她有個地道的外國名字,叫薇肯?莊(W.L.Chong),中文名莊玉蓮。她給我寫信用的是流暢而簡潔的英文,電話中對我說的是半生不熟的漢語。我原以為她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郎,見了面才知道,原來是位祖籍中國廣東的華裔姑娘。

同胞加同行,自然一見如故,交談可以很隨意。我對莊小姐說:萊頓漢學院是造就國外漢學家的搖籃,莊小姐得天獨厚,前途無量啊!她很不好意思地擺擺手道:哪里啊,漢學院是搖籃,我是個先天不足的嬰兒,搖大搖不大還很難說呢。中國才是漢學“娘家”,你們都是我的“娘舅”,今后請多關照!荷蘭是“風車之國”,又是“水上之國”,風車多,橋也多,萊頓大學就建在許多橋頭橋尾,跟莊小姐的這番調侃,使我有了本文這樣的題目。

我的下榻處,在萊頓Rapenbarg街6號“國際中心”。它隸屬萊頓大學,專供接待國際交流人士。這座17世紀的建筑物,把歷史輝煌和現代文明擰成一起。它有極嚴格的管理制度和現代化防火、防盜等措施。大門和各樓層的門終日緊閉,住客只有手持一大串鑰匙,方能進得自己的房間。這串鑰匙好似密封條和通行證,封住了各國帶來的文化、科技“機密”,換取“女崗哨”們(中心管理人員)的拱手相迎和燦爛的笑臉。你若在樓中有點“越軌”行為,比如抽煙不開啟窗戶,大聲喧嘩,乃至腳步太響,便有人出來管涉,甚至還會響起警鈴,開來救火車。但隨后的結果,往往是“女崗哨”們過來的善意解釋和住客們驚魂甫定后的哄然大笑。

樓內公用電訊隨意使用,費用自行定奪,付與不付、付多付少,全憑你的“良心”辦理。令人奇怪的是,那個盛付款錢幣的盆子終日敞開,日復一日,堆積如山,其中不乏大幣值,就是不見有人去收取。這番情形,反倒叫人寧可破費比實際價錢更多的費用。客觀造就人的自律,比任何外界管束都管用。

按照訪問計劃,我到萊頓漢學院次日上午,安排兩個活動項目:先參觀漢學院中文藏書,后拜會我的舊友、院長伊德曼(Wilt.L.Idema 1945- )教授。

不料,上午伊德曼教授早早的到了漢學院,我一踏進門,就遇到了他。他用粗壯的雙手,緊緊捧著我的手,笑道:嗬,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即刻把我拉進了他的研究室。于是我的上午計劃,就變成先“拜會”、后“參觀”。

荷蘭是“風車之國”

伊德曼熱情而親切,忙不迭地對我敘說著一切,把我們分別七八年之久的疏離,一下子又填平了。這位就讀萊頓漢學院,卒業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出自日本著名中國戲曲史家青木正兒門下的當今荷蘭漢學主帥,出道很早,今年年方四十九。

他的研究室,就是漢學院教授個人辦公室,在漢學院進門一層左側。站在門口放眼望去,漢學院“四合院”盡收眼底。中間庭院是塊大平壇,大木架支起巨大的透明穹頂,用來遮風擋雨。平壇上擺放許多圓桌和靠椅,是師生們聚集談心、交流學業、休閑歇息的場所。這里課余十分熱絡,座無虛席,談笑聲此起彼伏,氣氛和諧而溫馨,大家親似一家。庭院周邊有半圓形的門拱。墻的一面,還貼立著類似中國神龕模樣的裝飾,未及細看,不詳究竟。“四合院”二層回廊婉折,木柵欄歷歷在目,使人聯想到中國的“走馬樓”。

伊德曼的研究室墻上,掛著中國字畫,貼著達摩畫像,還有一架中國古戲臺和古裝戲偶的仿制模型。漢學院也好,伊德曼個人也好,都很在意營造“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

伊德曼的敘說,使我更多了解了萊頓漢學院。萊頓大學創建于1575年,1874年有專職漢學教授,之后逐年增多,漸成規模,至各科門類齊全,便于1930年建立起這家世界上唯一以“漢學研究院”命名的國際漢學研究兼教學機構。半個多世紀來,漢學院培養了無數享譽國際的漢學知名學者,伊德曼本人和上文《牛津印象》寫到的龍彼得教授,就是其中兩位。現有漢學本科生200余名,研究生10多名,教職員近40名。這樣的規模,不僅在世界上可稱“老大”,而且還不遜于中國一般大學的中文系。

除了漢學研究院外,萊頓大學還擁有別的許多引以自豪的“世界第一家”,如:世界第一家進行人體解剖術,第一家成功研制心電圖儀,第一家建立互聯網中心,等等。在大學任教的許多世界頂尖教授同事中,他們尤以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曾在校擔任26年客座教授而感到榮耀。

暫別了伊德曼教授后,我便去中文圖書館參觀。果然名不虛傳,多達26萬冊的中國圖書,擺放在峰回路轉般的寬大藏書室內。中國古裝書書架林立,使人感同回到中國大圖書館的古籍部。

館長吳榮子女士見我時,向我解釋說:近年我們購書經費銳減,每年僅六七萬荷蘭盾,所以新進中文書刊數量遠不如往年多了。好家伙,六七萬荷蘭盾,相當人民幣30多萬,該買多少中國圖書,還嫌少呢!

萊頓漢學院氣氛和諧、溫馨,親似一家

伊德曼教授的研究室在營造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

吳榮子女士調自香港大學圖書館,50來歲,文雅纖巧,戴副無邊眼鏡,給我寫信托訂書,愛用“奉函”、“承蒙”、“俯允”一類措詞,是位標準的中國知性淑女。她談起漢學院的中文藏書來,如數家珍。在珍本特藏室,她像個管教有方的家長,把她的“孩子”——珍本圖書,一一自豪地領到我眼前,使我目不暇給。像明正統四年(1439)刊的《明百家詩》,清道光初年的《聊齋志異》原刊評點本以及三種早期彩繪本《推背圖》等等,在我看來,都是稀世珍寶。另外還有一些我無法鑒識的古怪中文圖書,令我望書興嘆。

人們都說萊頓漢學院是歐洲漢學研究中心,實際的意義還在于這間圖書館。由于有了這家歐洲最大、荷蘭唯一的中文圖書館,才會吸引四面八方的漢學同仁絡繹不絕地來此查找漢學研究資料,這里又有那么的多可供咨詢、請教的漢學教授,不成“中心”才怪。

漢學院給我出的演講題目是談中國早期戲劇。這是他們在調查了我的學術專長和結合伊德曼教授當前致力研究的課題而提出。前來聽取演講的萊頓漢學院師生,多于牛津大學東方研究院中國研究所,因為萊頓漢學院的規模畢竟比牛津中國研究所大許多。演講會上,聽者個個正襟危坐,會場鴉雀無聲,只聽人人攜帶的盒式錄音機咔嚓咔嚓的音帶翻轉聲響個不停。氣氛令我振奮。只有此刻,我才體味到作為一名中國文史學者的世界價值。

演講后,答問之間,有人通知:演講廳“場租”時間已到。我問能否拖延點時間。答稱,實在對不起,勿容拖延,必須即刻撤場。我又一次感受到荷蘭人辦事的較真和遵守規矩。

來荷前夕,負責聯絡我的莊小姐,曾往我家中發來緊急電報,聲明要更正訪問計劃書中一處小差錯,并為自己的疏忽,表示深刻道歉。這事使我感到荷蘭人辦事,真夠“小題大作”。到荷蘭那天,莊小姐給我捧來一大堆的地圖,荷蘭國圖,萊頓市圖,大學校園圖,漢學院圖,三餐就餐處圖,演講廳圖等等,應有盡有,這更令我驚訝荷蘭人想事的“繁瑣”。訪荷期間,我在親戚和華僑帶領下,去過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等主要城市,也到過Ambacht、Bedwm等小城鎮,所到之處,無論乘車、觀光、吃飯、上廁所,時時會遇見這類“繁瑣”和“小題大作”,于是得出一個“結論”:荷蘭國的富饒和發展,經濟高踞歐盟前茅,大概就得助于這些大事小事都較真和嚴守規矩的國風。

頭回演講意猶未足,于是數日之后,漢學院又為我安排了一回活動,讓我接續上回演講。這回,我結合錄像播放,講解了我參與顧問的中國戲曲學院師生實驗演出的“中國第一戲”南宋溫州戲文《張協狀元》,還介紹一些昆劇傳統折子戲,像《琵琶記?吃糠》《荊釵記?見娘》之類,用以解說中國古代戲曲舞臺形態及南戲劇目遺存情況,引起聽者更濃烈的興趣。他們看錄像時的神情之專注,向我提出解答的問題之多和出人意表,都令我感到吃驚。

萊頓漢學院師生學習、研究中國文化藝術的對象廣泛和程度深入,也使人為之驚異。原任巴黎大學、轉任萊頓大學的歐洲著名漢學家施博爾(Kristofer M.Schipper)教授,取字“舟人”,法名“鼎清”,對中國宗教思想與藝術研究造詣很深,他還對潮汕一帶的皮影戲劇目做過深入調查、搜集和整理。在讀博士生羅賓(Robin.E.Ruizendaal),致力中國閩南木偶戲的材料搜尋和研究;施聶姐(Antoinet Schimmelpenninck))則對中國江南民歌和戲曲音樂研究,投入極度的興致和熱情。中青年教授中,衛玉龍(Jeroen Wiedenhof)對漢語方言,深有研究;范德勉(Marc G.van der Meer),則是荷蘭著名的中國當代小說翻譯家。不勝一一列舉。至于伊德曼,無論中國文學還是中國戲曲,都古今、新舊兼修,廣泛涉獵,可算是個漢學“通才”。訪荷期間,我跟以上諸位師生,都有過一一個別的接觸和交流。

由萊頓漢學院師生情況,聯想到自己國內同胞對祖先留下的東西大多茫然、漠然并任其消失的現狀,作為人稱“娘舅”的我,在告離“外甥橋”萊頓時,帶著無限的惆悵和感嘆。

這里有中國戲曲寶藏—— 探訪西班牙皇家圖書館

明代隆慶六年,即公元1572年,一位名叫格雷戈里奧?貢札爾維茲的葡萄牙傳教士,隨身帶著他在中國傳教12年間搜集的幾箱中國圖書及其他珍寶,來到自己國都里斯本,去見西班牙駐葡萄牙大使胡安?博爾恰,請求大使把這些東西轉呈給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因為他聽說,腓力二世正在首都馬德里近郊埃斯科里亞爾(EL Escorial)大興土木,建造宏大的圣勞倫佐(San Lorenzo)皇家修道院,收藏皇家珍寶和各國奇珍異物,心想來自文明古國中土的東西腓力二世一定缺少和喜歡,這不正是向他奉獻殷勤和表達忠心的絕好機會嗎?

腓力二世(FelipeⅡ,1527-1598),跟寫出世界文學名著《唐?吉訶德》小說的塞萬提斯、大畫家格列柯、戈雅、畢加索等一樣,是西班牙歷史的驕傲。這位類同中國秦皇、漢武式的最高統治者,曾把西班牙歷史推向最輝煌的頂峰。他用鐵蹄踏破大半歐洲,將艦隊駛遍整個美洲與非洲。在首都馬德里街心公園和公共場所,隨處可見他的雕塑,做出或揮劍、或跨騎、或振臂的模樣,環眼圓睜,吹髭咧嘴,大有想把整個地球吞下去的味道。我在他的皇宮中,還見到不倫不類的中國閨房和中藥鋪的陳設,其中隱藏的覬覦之心,不難想見。

西班牙皇宮前豎立著腓力二世的雕塑

塞萬提斯廣場上的唐·吉訶德塑像

有預見的貢札爾維茲的心機沒有白費。八年之后,當他的全體同胞成了腓力二世的“臣民”時,他個人卻得到腓力二世的格外重用,獲得西班牙委任澳門“總督”的頭銜。那批中國圖書和珍寶對他“發跡”的作用,確實分量不輕。

去西班牙,我最向往的事,就是去埃斯科里亞爾這個深藏中國文化謎底的地方。旅游觀光已很次要。主要的期盼,是去圣勞倫佐修道院即皇家圖書館所在地,設法把貢札爾維茲帶去的這批中國圖書看個究竟。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我曾為其中一部不詳書名、本人根據內容擬名《風月(全家)錦囊》的刊于1553年的中國最早戲曲選本,寫過兩本著作,一本已經發表,需要增訂成書,一本剛剛跟人合作完成,需要核對原書,方能一起交付中華書局出版。

見到《風月(全家)錦囊》原書,對我來說,是多么迫切而重要。這部保留成批中國南戲作品和填補我國明中葉戲曲史料空白的文獻,自法人伯希和1929年披露以來,60多年間,雖然也有幾位中外學人見閱過,但從他們后來發表的極為簡略且多曲解的簡介文字來看,使我頗為懷疑他們是否認真的通讀過全書。我曾通過幾種復制品,包括膠卷與復印件,仔細通讀了全書,被它的資料豐富與重要所震撼,于是歷時十年,寫成兩本著作,但仍舊留下許多難解疑問。這些疑問,只有在見讀原書后,方可得到解答。

我估計,進入皇家圖書館特藏室,特別是在那里隨心所欲地搬閱這批塵封四百多年的中國圖書,并非易事,必須有個牌頭較硬的邀請人引薦才行。在英國牛津大學教授同仁幫助下,這樣的邀請人總算找到了,這就是馬德里自治大學教授、東亞研究中心主任達西安娜?菲薩克(Taciana Fisac)女士。據說,她還是西班牙當今國王胡安?卡洛斯和王后索菲亞的貼身中文翻譯,18歲就曾陪同國王與王后訪問中國,在中國報刊上發表過有關中西關系的文章,并與中國駐西使館過從甚密。她真是一道跨搭中、西兩國的彩麗虹橋!

達西安娜有那么高的地位,在我想象中,她該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資深老太太,可事實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想。她在電話中用很標準而流利的漢語,跟我約定在埃斯科里亞爾火車站接我時間,確定一道先去拜會皇家圖書館館長特奧達拉(Teodoro)神父。那天,夕陽正在西下,去埃斯科里亞爾的旅客已很稀少。火車到站時,我透過車窗向外瞭望,只見月臺上佇立著一位身著鮮紅大衣、年齡至多30來歲的女子,形象俏麗,手牽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也是一身紅衣打扮,夕暉映照下,母子倆像簇盛開的紅玫瑰。這就是達西安娜!?我怎么也沒法將她同她的身份,還有她給我寫的中文信件中那些老練的語句和勁健的漢字聯系到一起。

見面交談時,我感到達西安娜的漢語口語表達能力,是我所見眾多外籍漢學家都無與倫比。語音之準確,語調之純正,用語之到位,簡直令人無法相信這是出自一位歐洲女士之口。我問她,您的漢語是怎么學成的。她告知我,她曾在法國巴黎、英國牛津、荷蘭萊頓等大學學過中文,在馬德里也聘請中國教員學漢語,還在中國逗留過一些時間。

后來我又從她的朋友和同事那里了解到,達西安娜1960年出生,現年34歲。她出身于跟中國有著淵源的名門家庭。祖父曾是西班牙派駐中國的一位要員。父親老菲薩克是西班牙著名建筑家。家學淵源,富有家庭,良好教育,加上個人勤奮與聰慧,使達西安娜青年成材,很早跨入漢學堂奧。1992年起,她便擔任大學東亞研究中心主任。青年時期便翻譯出版了巴金《家》、錢鐘書《圍城》、魯迅小說等多種中國現代小說名著。更令人稱絕的是,1983年她曾用現代漢語翻譯了西班牙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希梅內斯的名著《小銀和我》,由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該書在中國有多種不同書名的中譯本,而專家和讀者則一致認為以達西安娜譯本最佳。一位中國讀者在網上發表評論說:“我還從來沒讀過一位外國人寫出這樣美妙的現代漢語”,“在這樣的譯者面前,我感到慚愧。”

達西安娜開車把我帶到圣勞倫佐皇家修道院。嗬,好氣派的建筑!這哪里像我預想中需要打聽尋路才能找到的“修道院”?建筑規模極其宏偉,氣勢磅礴,完全不遜于馬德里故宮。四至七層的樓群錯落有致,塔樓尖頂直指云霄,建筑方圓十余里,九扇巨門洞開,門前廣場足可容納萬眾。據說內有4000間房子,光走廊長度,就達100公里。難怪腓力二世于1563至1584年,費時21年才把它建成,難怪人們稱它是“世界第八大奇跡”,難怪介紹它的圖冊會是那么厚厚一大冊……。它雖稱修道院,實際是修道院、宮殿、皇陵、教堂、圖書館、慈善堂、神學院、學校八位一體的建筑,是世界少見的宗教建筑群落,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在修道院的教堂大廳,我們會見了特奧達拉神父。大廳用四根合抱大柱撐起高高的屋頂,宏偉與空曠,烘托宗教的神圣。四壁和頂拱全是宗教圖繪,神父青袍闊袖,修道院晚鐘聲幽遠而細長。達西安娜向神父介紹我的來意時,四壁回聲嗡嗡。此情此境,使人宛如置身邈遠的中世紀。神父不茍言笑,只用他慈祥的含笑和頻頻點頭,來表達他的傾聽和答復。

從此,我就和這位老人結下朝夕相處半個多月的緣分。每天早晨,我都要登上修道院用花崗巖累積成的寬大、厚實而昏暗的盤梯,穿過豁然明亮的拱形圖書館陳列大廳,然后拐進特藏閱覽室偏門,跟候在那里的神父“奧啦”(西語“您好”)之后,開始我一天的“攻讀”。

把守圖書館陳列大廳的門衛,每日見到我時,總愛用他生硬的漢語,對我說:買買粥,買買粥(慢慢走)!我不明白這是禮貌招呼,還是擔心我步履毛糙會踩壞考究的大理石花磚地面。這使我更加留意起這間兼具通道、圖書館、珍寶陳列室等多重功能的拱形大廳。

大廳寬約9米,長約45米,地面由灰、白二色大理石夾鋪而成,素雅而高貴。拱形的天花板上,滿是彩色繪畫,華麗多彩,神學與藝術的慧光撒漫大廳。大廳過道擺置腓力皇室專用的云母石書案,還有16世紀弗羅倫薩特制的天體球儀等罕見擺設。墻壁鑲掛歷代帝王和歷任“記錄官”(圖書館長)的肖像,威凜的目光寫照著權利與超凡——我想特奧達拉身后也必定會這樣一幅。大廳兩側,靠墻排立希臘式的精致書櫥。書櫥內裝滿許多用金粉涂刷書沿的圖書。過道的展柜里,陳列最為珍貴的藏書及手稿,如:公元9世紀皮阿托的著作原版,10世紀的黃金刻本,13世紀的約翰啟示錄,14世紀的圣經,15世紀的羅馬彌撒祈禱文集,女皇伊麗莎白娜專用的祈禱書,國王費迪南和腓力二世等批閱過的彩版圖書,還有古樸的希臘抄本,華麗的阿拉伯古版,工整的波斯文書……,不可勝數。而我所關心的我們祖宗的文字,好像還遠沒資格躋身其列。

每天,神父都把我當天想看的中國圖書堆放在特藏閱覽室書桌上。我小心翼翼地翻閱著這些早已發黃的400多年前的脆薄書頁,先人的智慧在我指間跳蕩。歷史老人似乎在向我們這些很少光顧它們的不肖子孫發出責怪。據我所知,在我之前,中國詩人戴望舒以及其后的臺大方豪、牛津龍彼得、巴黎陳昌浩、倫敦安佐盧等少數幾位教授,曾將雙腳踏進這間屋子。我不清楚他們在這里逗留多久,回去后又具體做些什么。我只知道并很感謝戴望舒寫出的五百多字的簡介短文,還有任教美國夏威夷大學的羅錦棠教授,根據方豪帶回的《風月(全家)錦囊》顯微膠卷寫成的幾篇論文。由于這些文字誘導,才使我的筆桿繼續爬行了多年,才有今天來此坐冷板凳的機緣。

除《風月(全家)錦囊》之外,在那里我還吃驚地讀到明嘉靖年間刊印的《三國演義》早期刊本,是一種壓根兒還沒有“章回小說”格式的“陳壽史傳”、“羅本貫中編次”的《通俗演義三國志史傳》。它使我感到,我們以往的某些文學史論著大事張揚羅貫中是如何“首創”章回小說的說法,是多么可笑。我還見到許多連書名都沒法在書目中找到的古怪中文圖書,深感我們的某些書目著作,動輒就稱“全目”、“總目”,實在還為時過早。

埃斯科里亞爾圣勞倫佐皇家修道院側景 

圣勞倫佐皇家圖書館門前廣場與入口處

擺放我書桌上的《風月(全家)錦囊》原書

面對這些中國古書,我在揣想,不知上頭有沒有貢札爾維茲乃至腓力二世的翻覽手澤?但有一事,可以肯定:好心的胡安?博爾恰大使,做了一件很不應當的錯事。他為了“錦上添花”,在送交腓力二世入藏圣勞倫佐皇家圖書館之前,叫人把這批中國古裝書做了一番重新“精心裝訂”,裁切成一樣大小尺寸,外加統一的硬精裝封皮,還印上橄欖葉圖記。于是,給后人留下不少遺憾與笑話:個別文字被切除,一些書冊疊葉凌亂,冊序瞎編,簽題張冠李戴。例如:《三國志史傳》頭冊,竟作第六卷;第七卷簽題,竟貼《諸家標集下卷》;《風月(全家)錦囊》書簽,莫名其妙地書作“對類”,經我多方核對,發現原來這是《源流總龜對類大全》書簽的張冠李戴;《風月(全家)錦囊》的卷序,也被疊錯了,以至造成學術界對錦本順序認識的分歧,等等。其于中國漢籍的懵懂程度,令人啼笑皆非。最要命的是,我希望核實的某些錦本行尾文字已被切除,成了永久無法彌補的遺憾。

我坐多久,特奧達拉神父也坐多久,而且是一直面對我“察顏觀色”地坐著。這不是“監視”,而是觀察、等待我有什么需要他幫助的地方。當我讀到一些書頁印刷模糊,瞇起眼皺起眉的時候,他便會過來把書取走,拿到后頭復印室,咔嚓咔嚓的給我放大復印過來。

我心想,這樣貴重的珍本、孤本圖書,在咱國內,別說復印,就連制作一幅書影照片,也頗費周折,而且還得交付不菲的費用。神父對我的如此關照,我只能做兩種解釋:一是與某些同胞把管理視作斥拒他人隨便問津的權力榮耀相反,神父是把我看作是最有資格使用這些寶物的主人,方便、無償替“主人”服務為人德所本,天經地義。二是在神父看來,在伸手抓來都是價值連城寶物的圣勞倫佐,區區幾頁中國故紙算得了什么,復印就復印唄。我說不清當時的復雜心情。神父與我之間的無言默契,使我愉快、感激和慶幸,但我又十分痛心地想象我們祖宗心血凝成的文字在異國復印機高溫烘焙下痛苦呻吟的慘狀。

在我離開圣勞倫佐前,神父又給我無償制作、贈送我全套的錦本膠卷,這可幫了我大忙。我就是憑借這套膠卷,順利地完成我的著作。每當我寫作我的著作時,終日沉默寡言的神父,好像又出現在我的身旁,帶著他慈祥的微笑,在看著我……

補記:我回中國不久,收到達西安娜為我搜集的有關圣勞倫佐皇家圖書館中文藏書的文獻復印件,這對我寫作錦本考釋專書幫助很大,對她深為感激。2000年,我的著作由中華書局出版,曾托一位去西班牙的友人親送特奧達拉神父和達西安留念,沒有收到兩位回信,不知有否送達。近20年來,我一直關心著那邊的消息,得知達西安娜仍在大學擔任原職,并已成為西班牙極著名的漢學家、翻譯家和學者,為中西文化交流做出杰出的貢獻。她是中方頒發的第六屆中華圖書特殊貢獻獎全球六位獲獎人之一。由她策劃并主持出版的《西行西行:中國作家西班牙記行》中西雙語版,緊緊系起中西兩國作家的友好紐帶。更令我欣喜的是,由她主編的《西班牙圖書館中國古籍書志》,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于2010年8月上海世博會期間首發。該書悉數著錄包括圣勞倫佐皇家圖書館在內的西班牙九家圖書館200多種中文藏書的詳情,《風月(全家)錦囊》自然在列。還有原書的書影和圖書館照片,令我見后特別感到親切。(2013/10/01)

我與神父保持無言的默契

韓國正熱“中國學”

去年(1996)冬,我應主辦單位韓國忠南大學校人文科學研究所邀請,到該校所在的韓國大田市,參加了一次很有趣味的“絲路文化與韓國文化——漢?中國際學術會議”。會議活動的最后一項內容,是由東道主帶領,到新羅王朝(公元7世紀中葉至10世紀)古都慶州進行短期的“現地調查”。

與此同時,總部設在漢城的“韓國中國戲曲研究會”聞訊,邀請我參加他們的冬季例會活動。漢城、漢陽等大學,又借我在韓機會,邀我去學校給中語中文科師生做有關中國俗文學與戲曲方面的專題演講。為此,我在兩位漢城大學研究生陪同下,去韓國“法務部”漢城辦事處補辦了簽證延長手續。

在漢城大學授課(課堂)

在漢城大學授課(講臺)

跟我同行的北大考古學系馬世長教授,比我更加忙碌。他到大田參會消息在韓國不脛而走,來自四面八方的臨時邀請和登門拜訪,令他應接不暇。一位身在科威特,跟馬教授素昧平生的韓國某校考古學女教授,獲知馬教授訪韓消息,自恨分身無術,就電示她在漢城學生:一要他們對馬教授在漢城的生活與活動,做出“絕對令我滿意”的安排;二要將每日活動情況,向她作一次“詳盡的回報”。

短短的韓國之行,使我一路感受韓國撲面而來的“中國學”熱浪;鄰邦同行的友好和熱忱,將風雪交加的隆冬嚴寒驅散得蕩然無存。

其實韓國的這股“中國學”熱浪,我在北京早些年就感受到了。近三五年間,每逢寒暑假,便見韓國各大學的師生成群結隊地涌來北京。有來進修漢語的,有來調查訪問的,有來觀光旅游的……把北京外國語學院、語言學院等涉外大學的留學生宿舍和賓館,住得滿滿當當,后來就連青年學院甚至機械學院,也被韓國師生擠得人滿為患。北京朝陽區望京地區,是韓國留京人士高度密集之地,如今加上韓國來京師生的拉親走友式的加盟,豈止一個“漢城村”?“釜山村”、“大邱村”、“大田村”……全有。除此此外,還有各式各樣臨時組合的來華文化考察團,他們走南投北,走出名目繁多的“之旅”。

韓國舉辦的一些有關“中國學”的學術會議活動,往往結合著他們來華的主題“之旅”進行。如這次忠南大學舉辦的學術會議,就是繼學校組織人員考察和旅游中國絲綢之路之后而舉辦。有組織的大兵團活動和注重“現地調查”,是近年韓國“中國學”跟散兵游勇式的歐美漢學活動的區別。

喜歡抱團和愛好獨處,又好像是東西方人士不同的行事“特色”。我在北京接待外籍漢學人士,歐美的,多是個別接觸;韓國的,常是“批量”見面;日本的,盡管少見成群結隊,但常會帶著學生或夫人。韓國學術活動期間,都要舉辦所謂“餐聚”,場面十分熱鬧。代表們席地圍坐一起,燒烤爐火融融,人聲鼎沸,杯盤狼藉。“餐聚”越是熱火,說明活動越是成功。這樣的場面,在英美各國,甚少見到。

韓國組織的“中國學”學術活動,很有計劃性,工作效率很高。就以這次忠南大學活動為例。提交的論文,韓方代表,分別有關于絲路城市、繪畫、音樂、服飾等不同方面的選題;中方代表,選題都是事先跟你商量確定,分別有關于絲路佛寺、佛經、雕塑、文學、戲劇等方面的選題。雙方論文組合,把中國絲綢之路文化與韓國文化關系的方方面面,全都照應到了,可見會議策劃組織者的周密。令人驚駭的是,主辦方從論文收齊到匯編、排版、印刷、裝訂及至分送代表手中,前后僅用了幾個小時。會議結束不到三個月,兩大冊、千余頁的文集專書就出版發行,內容除會議論文外,還收進許多相關文章與資料,篇幅擴大了數倍,分列研究史、總論、考古、美術、宗教、民俗、演藝、文學八大門類,洋洋大觀。

近年韓國的“中國學熱”,還表現于以下幾個多:學中文的多,攻讀“中國學”研究生學位的多,邀聘中國教員多,有關“中國學”的學會組織多,相關活動多。韓國70來所綜合性大學,幾乎都設有“中語中文科”,還有外國語院校的中文系和各種類型的中文專科學校。韓國中文教員供不應求,一些教師常常要兼教多所學校。在讀的“中國學”研究生,也常會去各處兼教中文,或者擔任家庭中文輔導教師。每所大學,差不多都聘任一二名來自中國各大學的客座教師。韓國各門類的“中國學”學會多不勝數,學術活動開展很經常。

韓國“中國學”學會規模最大的,得數“韓國中國學學會”,據說有600多會員,下有多種分會及子會。總會長李鐘振教授告訴我,學會的文、史、哲分會,每年都要舉辦國際學術研討會。“韓國中國戲曲研究會”是“中國學學會”的一個子學,但很興旺,會員中攻讀中國戲曲學的研究生之多,甚至不少于同時期的中國研究生(詳本篇“附錄”)。學會活動也最經常。李教授任職梨花女子大學中語中文科,學術專長是中國詞學研究,而在韓國各地舉辦的中國戲曲學術研討場合,我常會見到他,可見他對“中國學”所有門類的熱心和投入。

過去,我一直有個不解疑問:韓國近年來一直在倡導“身土不二”,即強調本土意識,就連民眾買車購物,也多以國產為榮,為何它的“中國學”卻是愈來愈熱?數次韓國之行的所見所聞,使我對這個問題找到答案。

中、韓一衣帶水,兩國有著悠久而深厚的文化歷史淵源。兩國人民的道德、價值、文化等觀念十分雷同,就連宗教信仰、民俗習慣等也驚人相似。兩國都接受西傳佛教深刻影響,有著久遠宗教信仰傳統。韓國人同中國人一樣,要過春節,過中秋節,舉國各放假三天,甚至還過端午節、元宵節。新韓文誕生之前,韓國一直使用漢文,這更是兩國文化同源的明證。

我到過著名的韓國皇家圖書館“奎章閣”,那里有極豐富的中文藏書,有的還是中國本土不存的海外孤本。如中國著名古典戲曲《伍倫全備記》戲文,中國國內僅存明代金陵世德堂一種刊本,而奎章閣則另藏有《新編勸化風俗南北雅曲五倫全備記》一種,別開生面,對于我們探索該作品的內容及作者情況,作用極大。奎章閣還藏有豐富的各類漢籍圖書的“諺解本”,從四書五經到小說、戲曲、通俗讀物,幾乎都有。所謂“諺解本”,是指那些取中文圖書為范本,用韓文解釋,便于中文閱讀能力不夠的韓國讀者閱讀的版本。憑此一點,也足見中韓兩國文化的關系密切。研究中國文化,實際等同在研究韓國文化;研究韓國文化,必須去研究中國文化。這是韓國“中國學熱”形成的歷史根源。

韓國學術活動“餐聚”人聲鼎沸,杯盤狼藉

忠南大學文學院院長史在東教授,是韓國語言文學研究方面的一位權威,擔任韓國語文研究會、韓語文學學會、韓國小說研究會等多個學會會長,而對“中國學”,他也同樣癡迷。他能寫一手漂亮的漢字,早年還去臺灣學會說簡單的漢語。他多次來中國大陸觀光考察,絲綢之路考察團和這次忠南大學舉辦的韓?中國際學術會議,都是他一手操辦。如今他還想策劃建立一個跨國性的“韓國古典戲曲學會”,還讓本人填表,作為首批參會會員。在他看來,研究戲曲,中韓兩國不能分家,以樂舞表現為主的韓國“山臺劇”、“唱劇”等傳統戲劇,也算是“戲曲”。

經過多次來華踏訪考察,史教授竟發現自己600年前的祖先,是在山東青州某地,原來自己還是炎黃子孫血脈,于是就帶著親屬,到那里“尋宗訪祖”了。為了子承父業,他還帶自己在讀韓國戲劇學研究生學位的小兒子,來北京讓我和兩位同事給授中國戲曲功課,還聘來中國大學生給兒子補習漢語。像史教授這樣的韓國學者教授,我在韓國見到何止一人。

第一位來中國參加戲曲學術交流活動的,是時為漢城大學博士生、現漢陽大學教授的吳秀卿女士。1991年春,福建泉州舉辦“中國南戲暨目連戲國際學術研討會”,特邀漢城大學中文系主任、韓國中國戲曲研究會會長金學主教授參會,金教授帶上他研攻中國南戲研究的女弟子吳秀卿同行與會。那時中韓尚未建交,航空也不曾通航,行程極為艱難曲折。師生倆乘坐海船至山東威海,結果由于金教授入華手續不齊,中途打道回府。吳秀卿算是進關了,因是頭回來大陸不熟路徑,夜間的飛機竟坐到了廈門。會務組聞訊,趕緊連夜派人把她接回泉州。第二天研討會上,出現了第一張韓國學人吳秀卿的面孔,這時會程已接近尾聲,吳秀卿的簽證截止日期決定她必須在會議結束之前離開中國。

山河阻隔、路途艱難終究不能阻擋中韓兩國文化學術的交流。吳秀卿在哈佛訪學期間,讀過我的有關南戲的論著,會間聽說我也在會,就像他鄉遇故知般的興奮,頃刻之間就使我們變得很熟。1992年中韓建交并通航后,兩國文化學術交流迅速升溫。作為韓國中國戲曲研究會骨干的吳秀卿,幾乎每年都要隨團或獨自來華參加考察、觀光和學術交流活動,同時也熱情邀請和接待中國文化團體及個人訪韓,成為溝通中韓兩國學人的熱心使者,也是我接觸最頻繁的韓國朋友之一。

我跟忠南大學金明學教授的交往則具中國式的人情味。1992年,他在北京語言大學訪學期間,經吳秀卿介紹,來敝舍拜訪,還順帶延世大學河炅心小姐。他來時敲門相見,像個小學生,深深的90度鞠躬,道聲:老師好!進門自我介紹,親切、和藹、忠厚,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自此之后,他經常來北京,后來還在望京住過一年年假,成為我家常客。我兩次去忠南大學,他始終奉陪左右。最難得的是,他幾乎每個學期結束都會打國際長途電話向我問安,20多年來從未間斷,對比沒事不來電的大部分國內學生,真有天淵之別。

史在東教授主持“絲路文化與韓國文化”國際會議

我曾多次詢問韓國朋友:你們有這么多“中國學”大學生和研究生,畢業都能分配出去嗎?得到的回答是:非常樂觀。我想也是,不然哪有攻讀中文和“中國學”的韓國大學生、研究生逐年看多的道理?現在韓國從事中文和“中國學”的工作崗位很多,教育、商務、旅游、政府等部門以及許多服務行業,都需要大量這方面人才。韓國經濟發展,中國改革開放深入,中韓文化淵源深厚和兩國關系日益密切,是韓國“中國學”熱持續發展的原動力。

附錄:90年代韓國研究生有關中國古代戲曲研究學位論文的部分選題

上世紀90年代下半期,本人數次去韓國,接觸最多的是韓國各大學從事中國戲曲學習、研究、教學的師生。現將這段時間內,本人陸續獲悉的韓國攻讀中國古代戲曲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學位論文選題情況羅列于下,用來補充本篇內容——

上列博士生的碩士學位論文,大部選題也是有關中國古代戲曲研究;研究生中的不少人,還有過到中國留學、訪學,接受中國教授指導的經歷。詳情不再羅列。(2013/10/5)(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原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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