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梁路峰
“一槍”打掉18萬
文·圖/梁路峰
2012年4月30日下午,家住江西省遂川縣草林鎮墟場12歲的劉匡,在他媽媽開的小店鋪拿了四把塑料玩具槍,找到了三個平時玩得最好的小伙伴。另外三個小伙伴,是今年才九歲的劉薪寶與劉瑤珧以及今年12歲的劉小剛。四個小伙伴都在遂川縣草林鎮溪下村小學念書,是好同學,又是好鄰居,小伙伴的父母一向關系友好,也沒鬧過什么矛盾。
四個小伙伴當日一起來到草林鎮移民村拆遷房屋的一片廢墟處,四人分發了果粒狀的子彈,并立下了打中對方算勝利的游戲規則……然后,他們分成兩組,劉薪寶和劉小剛一組,劉匡和劉瑤珧一組,雙方借助墻體掩護,一邊追逐,一邊叫喊著開槍射擊。當追逐到一拆房處時,劉薪寶與劉小剛在一堵墻的后面,劉匡與劉瑤珧在另一對面。雙方互相對著開槍射擊,當劉薪寶伸出頭來探望劉匡和劉瑤珧在何處時,劉薪寶中了一槍,子彈正好打中劉薪寶的右眼。頓時,劉薪寶兩眼模糊,血流不止,隨后倒在地下痛得哇哇大叫。劉匡與劉瑤珧、劉小剛被這突發情況嚇得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三人見出了大事,分頭叫劉薪寶的母親,并將劉薪寶送回家。劉薪寶的母親見到兒子的右眼血肉模糊,心急火燎把他送到草林鎮溪下村衛生所臨時處理傷口,溪下村衛生所醫生見傷勢嚴重,作了簡單消毒止血處理,要劉薪寶的母親迅速將其送到草林鎮衛生院去治療。由于草林鎮衛生院的醫療條件有限,醫生無法治療劉薪寶的眼傷,又要求劉薪寶的母親盡快送她兒子去遂川縣人民醫院眼科檢查治療。
5月1日,劉薪寶被送往遂川縣人民醫院眼科治療,治療三天后,醫生發現劉薪寶的右眼傷勢十分嚴重,建議劉薪寶轉院到贛州市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治療。劉薪寶的父母又把他轉院送到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經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治療13天,劉薪寶的眼球開始變黑,沒有任何療效,隨后又轉入江西省南昌大學第二附屬醫院治療。然而,療效依然甚微。情急之下,其父母又將之轉入井岡山大學附屬醫院眼科??浦委?,可依然不見好轉。5月17日,劉薪寶的右眼出現眼盲,青光眼。5月19日,劉薪寶又被送到廣東省中山大學附屬醫院眼科醫院治療13天,由于無法進行手術,劉薪寶的右眼視神經萎縮。通過一個多月四處奔波求醫,劉薪寶的醫療費超過了4萬余元,一個農村家庭,哪經得起巨額醫療費的折騰,劉薪寶的父母四處借錢,可借的親友都借了,而三個同伴的家長卻視而不見,不給錢也不給一句寬慰話。劉匡的父母劉玉萍、郭春蓮看在鄰居的情面上支付了1.28萬元醫藥費……為了讓兒子重見光明,劉薪寶的父母只要聽見哪里能夠治療兒子眼睛的醫院,他們就不放過一絲希望。2012年6月20日,劉薪寶的父母通過一名親友介紹,又來到了北京中國中醫科學眼科醫院治療,通過專家診斷治療,最終還是沒能恢復劉薪寶的右眼視力。為此,劉薪寶的父母為治療劉薪寶貴的眼傷共花費醫療費50374.69元,作為鄰居和親友關系,劉匡的父母為劉薪寶治傷支付車費、醫療費共計14844元。
那么,是誰開的那一槍,令劉薪寶中彈?巨額醫藥費該由誰來承擔?劉薪寶與劉小剛一組,當時站在一塊,只有對方劉匡與劉瑤珧才有可能開那一槍。是劉匡開的那一槍還是劉瑤珧開的?現場沒監控,沒有任何痕跡。劉瑤珧據理力爭說他沒對準劉薪寶開槍,而是劉匡開的槍……通過四方家長的訊問和現場模擬,排除了劉小剛開槍和劉薪寶自傷的可能性,而劉瑤珧卻堅持說他站在圍墻后面的房間里,根本沒有開過槍,劉匡也說沒有開槍,劉薪寶的眼傷不是他打中的。
面對巨額醫藥費和人身損害賠償,四個小伙伴的家長鬧翻了臉,誰也不認賬。無奈,劉薪寶的父母劉愛春、上官滿風決定與三個小伙伴對簿公堂,由法院來裁判。但是,劉薪寶的父母認為,開那一槍的肯定是劉匡,因此,劉薪寶及其父母以劉匡未能支付醫療費等賠償損失為由,向法院起訴請求判決劉匡賠償劉薪寶醫療費、護理費、傷殘賠償金、伙食費、精神撫慰金等共計損失189655.34元。
2013年3月11日,劉薪寶經江西吉安司法鑒定中心鑒定右眼前房積血、右眼眼盲三級,傷殘鑒定為七級傷殘。鑒定結果出來后,劉匡的父母不服,委托江西廬陵律師事務所曾慶鴻律師向遂川縣人民法院提出重新鑒定。經遂川縣人民法院批準,劉薪寶送江西吉安市濟民司法醫學鑒定所重新鑒定,鑒定其右眼傷殘構成九級傷殘。
面對劉薪寶的起訴,劉匡認為很不公平,劉小剛、劉瑤珧系共同侵害人,其兩人也應該承擔法律責任。法院通過審理,原告申請依法追加劉小剛、劉瑤珧為被告。2014年5月21日,遂川縣人民法院草林法庭依法開庭審理了本案,通過法庭調查,質證、雙方當事人展開了激烈辯論。
劉匡的代理律師曾慶鴻認為,原告無法確認眼傷由誰所致。法庭調查無法確定具體侵權人。
因此,曾慶鴻律師認為,本案有可能侵害原告的人數有三人,即分別為被告劉匡、劉瑤珧、劉小剛,盡管主觀上“打槍”原告存在過失,但相互之間并無共同的侵害計劃,而是各自獨立實施了“打槍”行為,對于原告受損沒有共同的認識和意愿。三個被告人每人的“打槍”行為具有致他人人身損害的高度蓋然性,且實際造成原告損害結果,但事實表明可能一人或數人“打槍”行為實際造成損害,其他人并未造成該損害,但每人的“打槍”行為本身客觀上足以造成原告受損結果。此種行為,即屬危險行為,均具有違法性。本案四當事人互相“打槍”行為可能導致危險在時間和空間上存在聯系。原告損害事實已發生。因果關系的存在能夠客觀認定,原告損害系共同危險行為所造成。不存在共同原因,即僅有劉匡或者劉瑤珧、劉小剛“打槍”造成損害結果。經過法庭調查,原告受損究竟是三被告人中誰的行為實際造成損害結果的,其事實難以認定,且不能確切、具體證明。曾慶鴻律認為,退一步來說,原告積極參與“打槍”游戲,對損害發生有原因力,形成了助力;原告主觀有過失,其明知互相“打槍”存在一定危險,可能傷及他人或自傷,如果不參與“打槍”游戲,即可避免受傷。故,原告違反了注意義務。其次,案發時,原告未滿10周歲,系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原告及其監護人存在一定過錯,其監護人應盡管理、保護等義務。但其監護人放任原告玩“打槍”危險游戲,存在監護不力。同時,原告稱案發前多次與被告劉匡等玩“打槍”游戲,被告劉玉萍發現幾次,劉玉萍及時制止,驅散他們,并沒收了劉匡的玩具槍。故,被告劉玉萍、郭春蓮盡了監護義務,應減輕被告的責任。因此,原告劉薪寶受損無法確定具體侵權人,原告受傷系共同危險行為所致,損失應由各被告人承擔連帶責任。
遂川縣人民法院通過審理查明認為,公民的合法權益受法律的保護,不容他人侵犯。原告劉薪寶和被告劉匡、劉小剛、劉瑤珧在一起玩玩具槍“打槍”的游戲,是一種具有一定的危險性的行為,作為未成年的四個小孩,對該活動的危險性是缺乏認識的,但作為四位未成年人的監護人對該活動的危險性是明知的。事故發生時,被告劉小剛和劉薪寶為一組并和原告劉薪寶不同一個房間,劉小剛傷及劉薪寶的可能性可以排除。被告劉瑤珧在距離劉匡的幾米遠的地方,劉瑤珧和劉小剛在玩對打,故劉瑤珧傷及劉薪寶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原告劉薪寶在墻邊伸出頭去看動靜時,被告劉匡在墻的另一邊看見劉薪寶伸出頭來,就對著原告開了“一槍”剛好打中了原告的右眼,故原告劉薪寶系被告劉匡所傷可以確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條規定“二人以上實施危及他人人身、財產安全的行為,其中一人或者數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能夠確定具體侵權人的,由侵權人承擔責任,不能確定具體侵權人的,行為人承擔連帶責任”。原告劉薪寶和被告劉匡、劉瑤珧、劉小剛四人在玩打槍的游戲,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在能夠確定具體侵權人的時候由侵權人承擔責任。本案確定的侵權人為劉匡,故劉匡應該對原告劉薪寶的損失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被告劉小剛、劉瑤珧不承擔賠償責任。被告劉匡的監護人,雖曾將劉匡的玩具收繳,盡到一定的監護義務,可以減輕其責任,但是仍沒有有效地防止行為的發生。事故發生的當天下午,被告劉匡將玩具槍取出后一起玩耍,導致傷害事件的發生,劉匡有較大的過錯。劉匡尚未成年,根據法律規定“被監護人的侵權行為需承擔民事責任的,應當由監護人承擔”,故劉玉萍、郭春蓮作為被告劉匡的監護人需承擔相關的賠償責任。又因原告劉薪寶也屬于未成年人,對該行為的危險性也缺乏認識,其監護人也未完全盡到相關的監護的職責,故原告對自身傷害的發生也具有一定的責任。原告劉薪寶因傷造成的損失,法院根據原告劉薪寶及被告劉匡雙方的過錯,依法酌定原告自己承擔35%的責任,被告劉匡承擔65%的責任 。
法博士點評
一起由兒童玩“打槍”游戲而發的傷害糾紛賠償案雖然告一段落,但案件背后,卻有一些值得家長深省的問題。當事人雙方的孩子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外出打工,守候的是年邁的奶奶爺爺,監管不到位,家庭教肓缺乏,最終釀成了這起令人后悔莫及的悲劇。因此,筆者提醒留守兒童的家長,加強兒童安全問題的關注,讓他們遠離具有危險性的游戲,防止悲劇的重演。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