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警監的高調結局

文/盧寧 楊保森

低調警監的高調結局

文/盧寧 楊保森

警示錄

他老成持重，勤勉“敬業”，為人行事十分低調，是市、省、國字號三級“勞模”；他充當“內鬼”，坐擁千萬，涉黑、涉黃、涉貪腐，以三罪并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七年。

楊玉亭，山東省青島市公安局治安警察支隊三大隊原大隊長（以下簡稱“三大隊大隊長”）、三級警監（正處級），曾任青島市公安局市北分局治安科科長（以下簡稱治安科長）、市南分局副局長、青島市公安局政治部政治協理員兼紀檢員等職。2011年11月，楊玉亭因涉嫌受賄罪在青島“打黑除傘”專項行動中落馬。

該案由山東省檢察院指定青州市檢察院立案偵查并提起公訴，2013年3月1日和6月4日，經青州市人民法院兩次依法公開開庭審理，最終查明了楊玉亭任職期間非法收受賄賂48萬余元、不明來源財產776萬余元，并有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的罪行。

2013年10月25日，青州市人民法院開庭審判了此案。法庭認為，被告人楊玉亭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收受或索取他人財物，并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其家庭財產或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本人不能說明來源合法，且差額特別巨大，已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其不認真履行職責，縱容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進行違法罪犯活動，其行為已構成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應予刑罰。當庭宣布，被告人楊玉亭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零六個月；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零六個月；犯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七年。同時，判決書還對涉案贓款贓物作出裁決，決定依法追繳涉案贓款人民幣506.6萬元、銀行存款人民幣95.84萬余元、美金9833元及股票賬戶和基金人民幣177.2萬余元等，并繼續追繳贓款33.8萬余元上繳國庫。

一審宣判后，楊玉亭不服，以“未收受他人賄賂也未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不構成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部分計算方法不對，其財產來源合法；沒有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的主觀方面和客觀行為”等理由提出上訴。

2014年5月19日，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上訴人楊玉亭所提出的上訴理由及其辯護人所提出的辯護意見均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至此，這位一向以“低調”著稱的三級警監，以近乎引起轟動的“高調”效果，走完了他從“三級”勞模到“三罪”囚徒的墮落之路，也為人們留下了無盡的嘆息和思索。

在榮譽面前迷失了本性

楊玉亭也曾有過光榮的過去。1972年初中畢業后參加工作，他進入島城一國有企業當了一名工人；1976年2月參軍，1979年7月被提升為排長；1986年從部隊轉業后被組織分配到青島市公安局工作的楊玉亭，從此踏入仕途、走上政界，當時他剛滿30歲。

他為人一向十分“低調”，做事不事張揚，給人以老成持重的感覺。憑著吃苦耐勞、勤勉敬業的軍人作風，他在警察的職位上干得是風生水起，工作業績得到了領導的欣賞、組織的認可和群眾的信任，各項榮譽接踵而至，繼1994年榮獲“青島市勞動模范”稱號后，次年，又榮獲“山東省勞動模范”稱號，并被公安部評為“全國優秀人民警察”；1997年，楊玉亭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在十年左右的時間里，楊玉亭即從一名普通干警成長為“國”字號勞模，成為政法機關廣大干警學習的榜樣。當然，他的職位也從一般民警提升為治安科長直至三大隊大隊長，成為名副其實的正處級干部。

隨著職位的提升和手中權力的不斷加重，楊玉亭的敬業精神和自律意識卻在不斷“調低”，社會交往和人際關系也變得越來越復雜，直至發展到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通過不法手段或非正當途徑大肆聚斂錢財近千萬元的地步。

從一名優秀警察、正處級干部逐步蛻變為一名腐敗分子。難怪同事們都說他是被身上耀眼的光環迷住了雙眼，在榮譽面前迷失了本性。

換個地方重新開業

楊玉亭所在的治安科和治安警察支隊肩負著轄區內治安穩定及查處“黃賭毒”等違法犯罪活動的重要職責，作為部門負責人的他，自然成為一些違法犯罪分子爭相拉攏腐蝕的“香餑餑”。

庭審資料顯示，楊玉亭在擔任治安科長期間即與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領導者，已判刑）、劉峰玉（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積極參加者，已判刑）等人熟識，交往較深，不僅接受其吃請、旅游，還多次接受其錢物賄賂。僅1998年下半年，聶磊就分別安排劉峰玉等人分四次送給楊玉亭現金6萬元、購物卡3000元。楊玉亭也為聶磊等人的違法犯罪活動提供了方便。

早在1995年起，聶磊就先后糾集盧建強（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積極參加者，已判刑）、劉峰玉等人通過成立房地產開發公司、游樂城、娛樂城等游戲、賭博場所聚斂了大量財富，1998年后更形成了以聶磊為首、劉峰玉等人積極參加的黑社會性質組織，對外統稱“聶磊公司”，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手段多次有組織地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為非作惡，欺壓殘害群眾；通過實施違法犯罪活動稱霸一方，在青島市部分區域和行業內，形成非法控制和重大影響，嚴重破壞經濟、社會生活秩序，社會危害極大。

1998年9月楊玉亭擔任治安科長以后，在明知其轄區內的“震泰游戲廳”系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開辦的實體，且存在賭博、暴力抗拒執法、故意傷害等違法犯罪活動時仍不依法查處，縱容該組織進行以上違法犯罪活動，致使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在該區域內形成非法控制和重大影響，破壞了經濟秩序和社會生活秩序。

2007年七八月份，盧建強在青島市市北區經營的“天力娛樂城”因無照經營且存在賭博業務被青島市公安局治安警察支隊三大隊查處。聶磊、劉峰玉出面處理此事，楊玉亭在收受賄賂后通過聶磊傳話，讓盧建強換個地方重新開業。

此時的楊玉亭，已經從一名執法人員逐步蛻變，自甘墮落，最終成為了聶磊黑社會性質組織的“保護傘”。

充當“內鬼”，通風報信

楊玉亭的膽大妄為不僅表現在敢于“涉黑”、“吃黑”上，他與社會上“黃賭毒”等不法行業組織和人員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為讓這些組織和人員在公安機關組織的“掃黃打非”行動中免遭打擊受到查處，甚至不惜充當“內鬼”，為他們通風報信。

2007年初春，青島市治安警察支隊三大隊在青島市市南區查處了一家存在“小姐”有償陪侍活動的娛樂公司。該公司經理高某急忙通過楊玉亭的同事將1萬元現金送了過去，并約其一起吃飯。酒酣耳熱之際，雙方感情隨之升溫，還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此后，在楊玉亭擔任三大隊大隊長期間，高某所經營的兩家娛樂場所即很少被查處，即使被檢查，楊玉亭也會將行動時間提前通知讓其做好“迎查”準備。

孫某則在市南區經營一家夜總會，生意倒也紅火，但因同樣存在“小姐”有償陪侍等違法違規項目，整日提心吊膽。2008年，他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時任三大隊大隊長的楊玉亭，此后，每年的春節和中秋節，孫某都會安排夜總會經理劉某給楊玉亭送上2萬元“孝敬”。2011年6月，楊玉亭因年齡原因已退居二線，但考慮到平時的照顧，孫某仍然讓劉某送去2萬元，以表示自己“知恩圖報”之心。當然，他所經營的夜總會也從中大受裨益，三大隊很少或都是象征性地“檢查”一下就讓其“順利”過關了。

同樣存在“小姐”有償陪侍等違法違規項目的當然不只這幾家。法庭調查結果顯示，1998年至2011年，楊玉亭在擔任治安科長、三大隊大隊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先后收受他人所送的現金、購物卡等賄賂共計23次，其中有20次均系存在“黃賭毒”違法違規行為的行業或人員所送。對此，楊玉亭都會給予“格外”照顧，每次檢查前都提前告知，大有“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氣魄”。當然，這些“提前通知”和“額外照顧”都是“低調”進行的，外人自然無從得知。

楊玉亭的“低調”當然不會“低”到“被動”接受涉黃行業“孝敬”點“小錢”就滿足的地步，看準機會他也會主動出擊，偶爾“露”一下自己的“大手筆”。

2006年8月一天，從青島市市南分局副局長位置上升任青島市公安局政治部協理員兼紀檢員的楊玉亭找到其轄區內某文化有限公司董事長戴某，一陣寒暄之后便開始訴苦，意思是自己的職位雖然升遷了，但單位并沒有給其配備專車，出行甚為不便，想從公司“借”輛車用。經商多年的戴某何等精明，明知該車一旦“借”出去就會泥牛入海，但考慮到當時的社會治安狀況、自己所經營業務的需要和楊玉亭所在的位置，若能借此拉近與楊玉亭的關系，得到他的庇護和照顧，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于是，“慷慨”地將自己公司剛購買不久的一輛價值25萬多元的黑色凱美瑞轎車“借”給了楊玉亭。正如戴某所料，這輛車一“借”就是五六年，一直被楊玉亭占有使用，直至案發也未歸還。

就這樣，楊玉亭自擔任治安科長以后的13年間，先后通過“打黑”、“掃黃”、“借用”等手段非法收受賄賂48萬余元，這還不包括其說不清、道不明或者是有意隱瞞的巨額來源不明財產。

“你們查清多少算多少吧”

貪婪的閘門一旦放開，就會像怪禽猛獸一般吞噬人們的靈魂。楊玉亭當然不會僅靠一家三口的工資收入和社會上幾個不法人員的“孝敬”發家致富，他開始通過各種手段聚斂財富。僅2011年11月底根據其妻子徐彩霞（另案處理，已被判刑）供述從其遠房親戚家中一次性起獲的、徐彩霞為逃避檢察機關偵查而藏匿的贓款及購物卡、金銀首飾等物即高達300余萬元。

在整個案件的偵查過程中，楊玉亭對其家庭巨額財產的來源保持了一貫的“低調”作風，聲稱“我干公安工作這么多年，要說自己沒有收過紅包也不現實，但現在讓我說收了誰的，我也想不清了，你們查清多少算多少吧”。

既然這位“警監”大人記性如此不堪，辦案人員還要真費點功夫“替”他算算這些年來他的身家到底價值幾何了。

經偵查機關偵查并經法庭審理認定：楊玉亭1972年11月參加工作，從1982年至2011年4月，楊玉亭家庭全部財產、支出共計人民幣1148萬余元、美金9800余元，扣除其家庭合法收入及犯罪所得（受賄48萬余元）共計人民幣371.6萬余元，余款776萬余元、美金9800余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面對鐵的事實和證據，楊玉亭自有他的一套“說法”：“我們把市南區一套房子通過中介租給一韓國人，每年收取租金6萬元，后又租給學生，每年收取租金5萬元；2003年炒房時，北京一個關系密切的朋友借給我90萬元，后來還了30萬，還有60萬沒還；2005年在交通銀行購買基金盈利10余萬元……”但經偵查人員調查，楊玉亭所稱對外出租房屋所在的小區附近的中介及小區物業均未發現該房屋登記出租的信息，也沒找到承租人，楊玉亭本人及其親屬也未能提供出租房屋的中介名稱和承租人的有效信息及出租合同。至于那位“關系密切”、肯將90萬元借給他炒房，又不用寫借據和不要求歸還的“神秘朋友”，楊玉亭既提供不出借據，又不能提供這個朋友的準確姓名、家庭住址、聯系方式和工作單位，令人“費解”。而楊玉亭交通銀行的賬戶也無購買基金和盈利的記錄，所有這一切只能說明均系子虛烏有，其結果自然是被法庭一一否定。

至此，這起備受社會各界關注的正處級干部“零口供”案件終于落下了帷幕，我們這位身家千萬的“富翁”，現在身家又有幾何，其自身的人生價值又是幾何，只能留待后人評說！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