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興培
勿讓道德批判淪為輿論暴力
文/楊興培
肇始于預設的動人心魄性理想受到頓挫而又沒有及時進行替代性精神價值目標填補的中國社會,在身不由己掉入物質主義消費、縱欲主義迷狂陷阱的當下,各路貪官污吏、土豪劣商、流氓妓女輪番登臺亮相,上演著一出出令人目不暇接卻又令國人不堪、令社會蒙羞的無恥大劇,從而使得各種丑惡現象層出不窮。這不,平地冒出一個雖有迷人身段卻胸無點墨的傻妞郭美美又給社會大眾奉上了一出“大劇”。
然而,“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古老的格言經過現代文化語意的稀釋套用在郭美美身上也不為過。這個貪慕虛榮、酷愛炫富、追求拜金的傻妞背后原來竟是一個設賭局、專賣淫的“女混混”真身。一朝東窗事發,畫皮之下既不“美美”,也不光鮮,而是不堪的妖冶和骯臟,著實讓社會大眾大吃了一驚。盡管明眼人一眼看得出,在電視畫面上郭家傻妞再三道歉甚至流下了痛悔之淚,深刻檢討自己年輕荒唐給社會造成的惡劣影響是一種經過“教育幫助”后的即興表演,但即使精心準備的三個“對不起”的不到位道歉表演,依然是“勺盡東海無窮水,難洗身上一段羞”,更難洗去她滿身的丑惡。到目前為止,整個社會對傻妞的道德批判已達到了高潮,不時有人發出“咋一塊臭肉、爛肉、腐肉,竟會是如此香、這么火,竟然會這么容易引來無數蒼蠅競追逐”的驚嘆聲。
社會輿論的口誅筆伐,固然可以為時下尋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泄口。然而,郭美美既是一個小女人,也是一種浮華淺薄的符號表征,更是一種社會現象。中國社會為什么會有這種現象?亡羊而補牢,屋漏而添瓦。透過這一社會符號化現象做一番深入的考察,也許還存在著太多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到底是當今社會催生造就了郭美美,還是郭家傻妞引發了當今社會的墮落下流。人是社會的人。凡事皆有因,凡事皆有源。一段時間來曾經的道德高標受挫之后,黨風、政風江河日下,社會風氣也緊跟其后隨之墮落,整個中國社會處于一種精神失衡的狀態。中國有特色,社會無主義,中國社會將要哪里去?在更高的精神層面和理想目標上一度方向不明,從而導致太多的人信仰滅失、信念缺失、信心喪失。米蘭·昆德拉說過:“人們總是陷入歷史為他們設計的玩笑圈套,因受某種聲音的迷惑而拼命擠進天堂的大門,但當大門在他們身后砰然關上時,他們卻發現自己仍然在地獄。”
撫今追昔,觀瀾溯源,我們已經看到了有太多的社會成員甚至很多高端的國家“公仆”、社會精英已經開始把物質享受、浮華消費作為一種人生的追求,由此導致整個精神狀態的滑坡一落千丈,社會風氣江河日下。郭美美就是這一時代潮流的弄潮兒,以致她一出場,就博得社會的一片喝彩聲,一個拋媚眼、擺“泡勢”(poss)就會引來一大群圍觀者。正如一個久旱的田地太需要一場甘霖一樣,一個墮落、下流、畸形的社會太需要“郭美美現象”來提升它的精神亢奮度。我們看到并且還將繼續看到,當傳統的人間賡續和社會信念滅失以后,這個社會就變得十分怪異,很多人聞香而避、見臭而逐。整個社會笑貧不笑娼,“寧可在寶馬車里哭,也不要在自行車上笑”成了這個社會一時的風景寫照。郭家傻妞作為這個時代的產物,東窗事發后該她承受的自會由她來承受。
然而,這個社會難辭其咎,也得反思。如果這傻妞剛開始登臺表演時,就有人挺身而出,極力阻止;就有社會的管理部門履行應有職責,對她進行圍追堵截;就有社會輿論、媒體報道對她進行絕殺、一劍封喉,這個社會何有郭美美之“美”?何有“傻妹妹”一夜間身價百倍格外走“紅”?又何有紅會如此之“黑”?想郭美美剛出道時,不過才是一個十八九歲懵懂女孩,實在擔當不起匡正時弊的社會責任??梢赃@樣認為,郭家傻妞是一個社會的怪胎,但也是一個病態社會和墮落時代的犧牲品。這是整個社會的蒙羞,也是一個時代的恥辱。
痛定思痛,誰應該對這一病態的社會,墮落的時代、畸形的需求負更大責任呢?作為社會的管理者也應當躬身自問,我們到底提倡了什么?鄙夷了什么?我們又做了什么?也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個社會太需要提倡超越物念的精神遠游,不然,中國社會還會在同一個陰溝洞旁栽跟斗,還會在同一路段發生嚴重“車禍”。
無疑直到今天為止,中國紅十字會仍然覺得她太冤枉了,簡直是躺著中槍。不然,憑著2008年汶川大地震所激發出來的全民族愛心井噴,在緊接著發生的2013年四川蘆山大地震和2014年云南魯甸大地震,又是全國人民迸發愛心,慷慨解囊,伸出援手,幫助同胞之時,紅十字會日進斗金,積累充足的慈善資金作為天災之用應該沒有問題。然而,受“郭美美事件”的影響和禍害,當天災再一次降臨的時候,從此以后“這里的黎明靜悄悄”。盡管“郭美美事件”發生后,紅會幾次聲嘶力竭的叫嚷,幾次有氣無力的聲明:“郭美美與我紅會無關。我們一定會把郭美美事件調查清楚,還紅十字會清白”。然而,不但調查有始無終,結果也是隔靴搔癢。反倒讓傻妞一聲高叫:“你們誰敢放馬過來,老娘跟他沒完。我有17G的視頻!”不是訛詐勝似訛詐,但即使是訛詐也在紅會的沉默中被消解得無影無蹤,讓人大跌眼鏡,只留下紅會無盡的后悔和后怕。
也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眾所周知,紅十字會是一個慈善機構,她的慈善資金取之于民又必須用之于民,不得進行商業性操作,這是對她的最基本要求。而事后的事實證明,正是因為有了紅會拿了慈善資金進行商業性的操作,才有了紅十字會與中紅博愛的關系,才有了紅會下轄的紅商會商業化運作模式的名目,才有了“干爹”王軍登臺亮相的機會,才有了郭美美這一十八九歲世事不懂多少的懵懂女孩要當紅商會總經理的沖動和欲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相連本身也意味著因果報應。
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紅十字會沒有與王軍做生意,哪有可能讓郭家傻妞覓得尋租之機、達到得逞之時?到底誰是始作俑者?黑格爾說過:任何的偶然性都隱含著必然性。紅會在郭家傻妞一個人戰斗的情況下,大話不說一句就全面失守前沿陣地、然后步步后撤,讓世人瞠目結舌。也許紅會有苦說不出,自身不過硬才留下如此禍根。所以,如果紅會不從自身內部進行更高要求的自省和整頓,只是想借助于郭美美在電視畫面上的一句“我與紅會無關”道歉之詞來撇清自己、漂白自己,以顯示自己的無辜冤枉,恐怕已是緣木求魚而不可得也。而某些紅會官員當初信誓旦旦的保證,至今仍然是一個笑話。一句“忘記郭美美”,更意味著紅會有可能還會重蹈覆轍,同時也意味著一個具有百年榮光的組織被一個“傻妹妹”一下子打入十八層地獄后,何時翻身至今還不得而知。
郭美美的出現是偶然的,但當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甚至一個社會成員缺失了能起“定海神針”作用的精神信念后,“郭美美的現象”卻是必然的。一個社會當形成什么樣的精神新氣象,國家發展需要什么樣的道德風向標,在我們國家有著很多主管部門進行專項負責,社會輿論、新聞媒體也當負起責任來,應當樹立起這個國家是我們大家的觀念,凈化社會精神環境,人人有責。
然而,在此次“郭美美事件”中,人們看到了主管部門的管理缺位,又有太多的無良幕后推手,有太多的無序輿論起哄,有太多的圍觀推波助瀾,我們看到和聽到的是一片喝彩聲、一片追捧聲和一派熱鬧景象,整個社會好像沒有一點防范心理。即使是一向自視正確的正統媒體也只是在傻妞東窗事發后,才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頤指氣使進行著必然正確的道德審判。在事件風起于青萍之末、浪作于微瀾之間之時,甚至在整個事件發生高潮的過程中,對這個靠賣肉來維持寄生生活,靠設賭賺的財富積累,靠炫富滿足享樂的低能兒,新聞輿論沒有及時進行批評、譴責甚至封殺,卻反而曾保持了“可怕”的沉默狀態,以致釀成了今天的這杯苦酒。
不可否認在當今時下,中國社會對于新聞輿論還是奉行高度的思想警惕和常態戒備,但為什么偏偏對于娛樂方面的下流和淫亂視而不見放縱不管呢?一個社會在文化策略上奉行過把癮就死和縱欲消費主義政策時,必然會導致高尚精神價值取向的崩潰,這是郭家傻妞無法承擔的社會責任。今天一個郭美美的鬧劇算是正式謝幕退場了,但只要這個社會的病態趨勢不發生變軌,一不小心說不定哪天又有張美美、李美美們再度登臺亮相。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論點
我們生活在一個復雜、多元的社會,但有人卻丟失了正確的“定海神針”。郭美美栽了,但“郭美美現象”在怎樣的意義上讓中國社會可以告別昨天重新獲得前進向上的精神動力,應該是這個社會的管理者們、新聞媒體們甚至每個社會成員都應該好好思考的問題。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