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前珍
記得一位作家說過,沒有對生活的感悟,就沒有常寫常新的文章。對生活的獨特感悟,是寫出有新意的文章的關鍵。一篇學生習作,不可能處處精彩,哪怕是高考滿分作文甚至是賽場優秀作文也不可能無可挑剔。我們需要的是有亮點的作文,或者說,同學們可以先要求自己達到這個目標。學習寫作的學生大多有摘記本,摘記本不僅僅是為別人的文章而備的,摘記本上應該有自己的筆墨。生活中遇到的日月星辰、花草鳥獸,點點滴滴都是我們寫作的素材,只要能觸動我們心靈的瞬間,絕不要輕易放過,記下它,那一瞬間的感觸是最美的、最動人的。哪怕是一句感悟,要相信它總有一天會成為你寫作的源泉。由章句而片段,由片段而成文,生活體驗的積累成了你畢生的財富,也是你寫作的財富。我們同樣生活在這片藍天下,有的人看到的是春花秋月,可也有的人只能看到三點一線的學生生活的可憎面目。川端康成在《花未眠》中寫道,“美是邂逅所得,是親近所得”,其實美景無處不在,關鍵在于你是否獨具慧眼。許多同學喜歡隨筆勝于作文,因為隨筆是可以抒寫心靈的,而作文是作業,仿佛戴上了沉重的枷鎖難以盡顯輕盈的舞姿。其實我們不妨把隨筆看作寫好作文的一個前奏,練好文筆,培養好感悟力,積累好素材,再戴上腳鐐跳舞也可以舞得精妙絕倫。
在隨筆中,你可以癡心妄想,你可以癡人說夢,可以恣意妄為,沒有人會阻礙你天馬行空的思緒,那里蘊藏了你不可一世的創造力。許多同學都有文思枯竭的經歷,尤其是拿到一個作文題,思路好像一下子就被堵塞了,腦子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最后硬著頭皮寫出來的自然是面目可憎、了無生趣的文章了。他們寫作文不是不會想,而是不敢想,應試的高強度訓練把同學們心中難得的一點寫作靈性都驅趕得一干二凈了。因此,在寫作過程中,不能全靠命題或命意的作文訓練,尤其是高一高二階段,更應注重隨筆,因為那是一方自由的天地,寫作需要靈感,不可當作試題一樣機械訓練,否則一定會導致思維僵化,感悟力下降,直至不會寫作。靈感是個脆弱的東西,稍加鉗制,它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靈感也是可以培養的,當它出現時,都敏銳地捕捉到,不斷地去描繪它,展示它,它就會來得愈加頻繁。
靈感的來源可以千奇百怪,有位同學的靈感來自于一顆已被拔下的珍藏已久的蛀牙,她說這顆牙看久了會讓人產生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它被放在了一個十分精美的盒子里。在她的腦海中,這一顆蛀牙,是那白白的瓷質牙面上存在著一塊塊黑色的斑,像是一塊白白的墻面上畫了在某些人看來是十分有藝術感的涂鴉。
靈感的來源有時猝不及防,“喵——”一聲貓叫,引得同學思緒滔滔:“在校園里時常可以聽到這樣的聲音,時而在垂地的枝條中纏繞著飄出,時而在樹林中尖利地爆發伴隨著一雙警惕的眼睛。每一聲貓叫中都包含了不同的情感,或喜,或悲,又或許是難以言明的彷徨壓抑。如同人的語言一樣,如同人一樣。貓,一種難以捉摸的動物。緞子般光滑的皮毛,在陽光下跳躍著光彩,精巧的小耳朵仔細地辨別著外來的聲響,長長的胡須上或許掛著一滴涎水,但決不會破壞其威嚴,而更像是一種幽默。最讓人叫絕的當數它寶石般的眼睛。在夜間閃著翡翠一樣的光芒,細長的瞳孔多了幾分嫵媚,卻又像在堅定地警示著人們不要靠近。那一抹眼角的余暉勾住了多少神魄。即使是校園內的野貓,也在眼中閃著青白色的光,虱子跳蚤的滋長,皮毛的黯淡并不影響它眼中的自尊驕傲。”
靈感更多時候來自于人們理性的思考,有位同學好好地思考了這么一個問題:“狗,往往被稱為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可我們真的把它們當朋友了嗎?”他得出了自己的看法:“真正的朋友,我們會動輒吆五喝六,甚至不屑于用手去觸碰嗎?真正的朋友,我們會用虛偽得掉粉的聲音喊出他們的名字嗎?真正的朋友,我們會隨便地剝奪他們寶貴的生命嗎?狗,看得太多了,便在清澈的瞳孔外用世故包裹。世故地搖尾乞憐,世故地察言觀色,世故地冷眼看待這個虛偽的世界。它們也不曾把人當作朋友。在我們的強權下,狗機械地執行我們程式化的命令,然后完成,然后得到所謂的獎勵。我們可以逼迫它們的肉身,但在它們的夢中仍是那祖先的無邊的草原。沒有強權可以壓迫靈魂,靈魂總是緊緊跟隨著心的腳步。”如果說人對狗的壓迫大家都看得到,算不上高妙的話,那么對狗的心理揣測就有一定的新意了。文章不止于深入到狗的心理,還悟出了一個成王敗寇、弱肉強食的道理。狗必須搖尾乞憐,而藏獒因為有實力,所以有資本清高,不世故,不媚俗:“最幸福的狗大概是藏獒了。生即擁有廣大無垠的草原,縱然貧瘠,縱然苦寒,但是這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實實在在的,每一步都與大地血脈相連。甫一出生,便處在弱肉強食的抉擇之中,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還是把對手狠狠地踩在腳下,冷漠的高原風會告訴你答案所在。太多的抉擇讓它們越來越冷靜,環境的歷練則讓它們更加強壯。清澈的藍天,清凈的大地,清新的空氣,清亮的視野,它們有資本不世故。”狗如此,人亦然。世故不是天生,媚俗不是本性,生活逼迫弱者臣服,強者稱雄。
當然,一切天馬行空的想象最終都要化為精妙絕倫的奇葩,否則就是胡思亂想,寫作便也成了胡言亂語,那樣的文章就沒有絲毫的價值和意義了。如寫《美牙》的那位同學,把蛀牙想象成有藝術感的涂鴉,雖然想得新奇獨特,但若只是由此讓人驚駭的聯想,還是不足以成就文章的。她對蛀牙的審美,想到了美是孤獨者:“看到這顆牙,我常常會想到是不是有一種牙雕的藝術,如果有,那這一件算不算是大自然的杰作呢?這顆牙會不會有一種美而不被人賞識的抑郁呢?縱使被放在了精美的盒子里,被贊賞的也只是盒子而不是它。人們總習慣于發現已被認可的美,而忽略某些獨特的也可被稱為美的事物。我有事沒事就會拿起它觀賞一番,喜歡它,不僅僅是因為它是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它的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在某種程度上,它是美的孤獨者,不符合大多數人的審美,卻是一件極品。”進而,文章又討論了美與審美者緊密依存的關系,想到獨特的美也需要獨具慧眼的審美者:“牙和我,一直相伴前行,我們的關系不像是我和床頭布娃娃的關系,那是傾聽與被傾聽的關系。我和牙,那是賞識和被賞識的關系。現在的牙又是會很開心,那是想著我把它緊緊握在手心的滿足,而我只要想到我是個獨立特行的審美者,也會忍不住喜上心頭。”癡心妄想可以增強文章的可讀性,但我們寫作不是為嘩眾取寵,或危言聳聽,讀者看文章也不只為獵奇,因而,一切的聯想,想象都需要思想這個內核,文章有了靈魂,才能擁有生命力。
有人說,我就是缺乏想象力和創造力,奇思妙想是需要天賦的。其實,有時我們的聯想也來自于對常態世界的追尋。只要你愿意探尋,只要你愿意思考,你都會有收獲,有位同學在《生命的得失》中寫道:“我問自己:一個嬰兒剛出生就夭折了,他究竟一無所失,還是失去了他應該享有的漫長的一生?一個老人壽終正寢了,他究竟失去了他曾經有的漫長的一生,還是一無所失?我問自己:生命的得失究竟如何衡量?壽命的長短究竟有何意義?我常常惶恐于生命的脆弱與短暫。一陣風吹過,一片葉凋零,一個生命就隕落了。小時候花鳥市場里千挑萬選選來的幾條金魚,在某個早晨忽然發現有一條一動不動,漂浮在水面上,露出與芬芳水草極不和諧的灰暗的肚白。它死了。我的眼淚掉下來,砸在玻璃缸上,圈圈波紋載著它的尸體波動著,像是層層蕩開上下起伏的悲傷。死,這樣輕易。”“一個嬰兒的夭折,妙齡少女的容銷金鏡,耄耋老人的逝去,到底哪一種更值得惋惜?”文章從質疑入筆,追尋生命的得失與意義,抽絲剝繭,緩緩道來,接著,生命的意義在黛玉的花魂鳥魄,周國平夫婦夭逝的愛女中慢慢彰顯,最終作者得出了篤定的答案:“一個人走一遭,留下的只有記憶。生命的分量,也許就是這記憶的厚度。愛也好恨也罷,英雄氣短美人遲暮,都已遠去。在生命里綻放愛收獲愛,累積生命的得與失,便讓彼此的記憶充實。”如此行文,常態、理性的追問思索,最終也能成為精妙絕倫的奇葩。
寫文章需要一份“癡心”,寫出新穎的文章需要放飛思維,勇于想象,這就是我所謂的“癡心妄想”,而考場作文限制頗多,會束縛同學們的想象力,創造力。隨筆堪稱是“癡心妄想”的園圃,“恣意妄為”的天地,隨筆為同學們的寫作提供了一種自由的心境,這種自由是滋養寫作靈感的沃土。根深方能葉茂,讓學生充分尊重自己的感受和思考,文章才會越寫越有靈性,精妙絕倫的奇葩才會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