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藝術攝影的緣起

吳 煒

藝術攝影主要是指在技法上突出攝影本體語言的運用，在表現形式上強調使用藝術語言和手法，側重主觀意念和視覺美感的一類攝影。170多年來，攝影在追求藝術的發展歷程中，始終是以姹紫嫣紅、爭相斗艷的形態演進。在與繪畫的交融和繁衍中，不斷形成表現上的風格與流派，逐漸發展和演繹成攝影藝術的重要門類。

1839年，攝影術問世。人類在攝影的應用中，并未滿足其客觀復制功能，進一步自然地產生用攝影作手段去進行藝術創作的興趣，首先是那些有繪畫修養的攝影者，用攝影制作出有繪畫效果的照片。攝影與繪畫以各自所具有的特性，開始了交融互補的嘗試，正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形成了藝術攝影的初期階段。而作為藝術攝影史上的首個潮流，則是19世紀50年代始起英、法的畫意攝影運動。

畫意攝影運動，興盛于19世紀后半葉，消退于20世紀20年代間。在興盛時期產生的主要流派有“高藝術攝影”、“自然主義攝影”和“印象派攝影”。

“高藝術攝影”采用底片疊印 (圖1)、照片拼貼翻拍 (圖2)或場景擺布 (圖3)等手法，力求攝影具有繪畫的效果，以爭取使攝影也達到像繪畫那樣的藝術地位，但實現得更多的是對繪畫語言的簡單模擬和借用。

對此的改革，是80年代的自然主義攝影。自然主義攝影并不反對攝影借鑒繪畫，只是反對用矯揉、做作的手法模擬繪畫。自然主義追求的是以自然環境、自然情趣和自然的寫實手法表現畫意攝影 (圖4)。自然主義攝影對以后的攝影發展影響頗多，其焦點視覺論成為攝影印象派的主要理論依據，而其本質精神則成為“直接攝影”(Straight Photography)和 “純攝影”(Pure Photograhpy)的觀念基礎。

（圖1)

（圖2)

（圖 3）

（圖 4）

攝影的問世和發展，直接影響并改變了繪畫的觀念。沒有攝影以前，繪畫作為記錄、存留和傳遞人類視覺圖像的唯一手段，技能上恪守著寫實方式。然而攝影出現了，其紀實性是繪畫無法勝任和超越的，繪畫的使命和前途被重新反思，攝影則成為使傳統繪畫寫實手法在19世紀下半葉發生重大變化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其中于80年代畫壇出現的印象派，便是繪畫革命的重要典例。攝影啟發和調動了繪畫對光和色的更新認識和運用，而反過來，印象派的繪畫效果，又影響和豐富了攝影的表現而為攝影家所效仿，以致在90年代，又產生了畫意攝影運動中的印象派攝影。印象派攝影主要以焦點視覺論和繪畫印象派的表現形式，去創作具有印象派繪畫效果的攝影。印象派攝影作為攝影在藝術表現上的一種嘗試，是對藝術攝影的豐富，但印象派攝影的模糊和朦朧效果，卻是對藝術攝影的局限。之后，1892年創立于英國的連環會和同期美國產生的攝影分離派更加使畫意攝影為主的藝術攝影，至20世紀初的十年前后達到空前興盛。畫意攝影運動為攝影在藝術上的地位和藝術攝影的理性發展奠定了基礎，但它只是藝術攝影的初期歷史，而不能作為藝術攝影的替代概念。

20世紀初期，藝術攝影在發展上出現新的突破。一方面，畫意攝影逐漸為直接攝影、純攝影所革新，其濫觴固然可以追溯到自然主義攝影，但上升到理性階段，則以后期攝影分離派、20年代的德國新客觀主義攝影(又叫新即物主義或新現實主義)和30年代的美國f/64小組為典范，它們均以攝影的紀實特性為原則去進行藝術上的演繹，并通過各自的美學觀念和拍攝實踐，共同表示出對繪畫過多依附的厭倦和對攝影本體語言的理性追求。藝術攝影的這種發展，差不多代表著二次世界大戰前世界攝影的主流，并且在往后的延續中，對廣告攝影、商業攝影、工業攝影和新聞紀實攝影都直接地產生重要影響乃至當今。另一方面，隨著20世紀初各種文藝思潮的風起云涌，藝術攝影在表現形式上呈現多元化，特別是立體主義、達達主義、未來主義、構成主義、抽象與超現實主義等，直接成為攝影進行藝術創新的觀念源泉和理論依據。許多攝影藝術家們不滿足在客觀如實的形態上去發掘藝術，而是轉向新的視覺和圖象試驗，于是乎漩渦照片、動態與速度、物影照片、剪輯與拼貼、光學畸變、反轉、抽象與超現實等（圖5），不盡然地紛紛出現，在二三十年間令人炫目地演變出眾多的風格和流派。至20世紀中葉，藝術攝影已日趨成熟地成為比較獨立的一類攝影。

20世紀下半葉以來，藝術攝影在發展上，呈現出比以往更加豐富的多元化。攝影器材和攝影工藝的突飛猛進為攝影在藝術領域拓寬表現提供了物質條件，以往流派和風格在延續的同時，新的攝影藝術表現不斷產生，各種藝術攝影的創作方式和平共處，自由發展，沒有哪家能獨占鰲頭而領導世界潮流。發展至今，藝術攝影在生命力的延續上，其自身固有的創意特性顯示衰減，而令人矚目的現象倒是在創作手段上，即影象生成的方式上，出現新的異化。典型的如數碼攝影和電腦處理圖像的影像數字化技術應用，就顯示出與傳統的銀鹽攝影在前后期制作方式的根本不同（圖6），這也使藝術攝影的表現產生新的形式。當然，異化對藝術攝影帶來的影響和后果，尚不能過早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對藝術攝影的豐富、前景應該是樂觀的。藝術攝影的生命力依然無比旺盛。

（圖 5）

（圖 6）

[1]吳煒.攝影發展圖史[M].長春：吉林攝影出版社出版，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