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焉不察的生活

蘇琦

在很多時候，我們依靠別人的視角來觀察自己的生活，而我們自己已經被浩如煙海的現實所吞沒，不能，久而久之也不愿，從自己的視角出發體認自己及周邊日常生活的豐富和細微動人之處。

當然，如果這視角來自自己的同胞，或許對于我們的沖擊就沒有那么大，因為不可避免的有著我們的“成見”和“先入為主”，連所謂的“偏頗”也是其來有自，因為我們不用太費力就能夠斷定他/她在“故意”反對什么，在“無意”中迎合什么。

而對于一個混跡于我們其間很多年的老外，會以什么樣的眼光來對我們的生活進行取樣，我們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來自異質的文明，因為彼此互為“異鄉人”。讀他們的作品有時意味著冒險，我們或許會因為他們的獵奇感到不自在，更可能會因為他們的誤讀而被冒犯。

中文名叫做何偉的彼得·海斯勒就是這樣的一個熱衷于對我們進行觀察、解剖和解讀的“他者”，他所取的切片總是那么出人意表，但又不讓我們感到突兀，相反會常常引得我們會心一笑。從作為英語教師在涪陵這樣一個“江城”教書初涉中國社會，到供職于《紐約客》四處“尋路中國”，其間還試圖通過“甲骨文”來探求中國文化的肌理，不論議題宏大與否，一律以小人物和小故事打底——克服內心的不適和惶恐在深圳打拼的女工、怕影響兒子比賽坐在觀眾席最后一排的奧運摔跤冠軍的父親、從快速上漲的江水中徒勞地打撈過往生活的三峽原住民、在蕪湖為奇瑞汽車做檢測的退休美國記者等等，然而并無濃烈的江湖氣和草根氣，更多是溫和而認真地求索，也有無奈、困惑，甚至隱隱的憤怒，但基本能夠做到情動于中而不過多形于色，溫情而不濫情。

人物雖小，角度真好，尤其是作為媒體同行來看。從他長城腳下的鄉居生活中，中國的“三農”問題可謂纖毫畢現，而讀懂了他筆下的浙江小城麗水，人們關于中國特色的城市化、工業化、土地財政、工業園區等財經術語的困惑會迎刃而解，而這些又都建立在幾個小人物凹凸有致的日常生活之上。畢竟我們的生活不僅僅是經濟學的延伸，一個舊有認知范式和行事標準快速解體的社會，人們的心靈幾近無所憑恃，想努力倚靠殘存的傳統文化資源和鄉土記憶，來克服內心的恐懼，說服自己更好地去接納乃至擁抱變遷，其中的惶惑與掙扎，何偉比大多數中國作者都更好地捕捉并加以表達。

當然，何偉的新書《奇石》雖然話題繁多，取樣豐富，卻不如他之前的平淡甚至略嫌迂緩的《江城》和《尋路中國》好看。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溫暖，畢竟以“人”為本，而且還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于是那為我們所習焉不察的日常生活，便重又躍然紙上，并有了別樣的讓人心中怦然的色彩。

從某種意義上說，《奇石》是何偉對他此前作品的一個回訪和續寫，書名《奇石》本身也來自于《尋路中國》里的一個小故事。讀這本書，如同和他一起重返故地，重訪這些老友，或者不如說我們派他去看望這些老友，再聽他說那些地，那些事，那些人。那么多變化已經發生，那些人和事，那些尋常風物，是否已經被時光拋在了后頭，還是依然在勉力跟隨。

讀過何偉的這些書，我們也開始變得愛回憶了。

《奇石：來自東西方的報道》

作者：美]彼得·海斯勒

出版：上海譯文出版社

定價：40元

《兩面之詞，關于革命問題的通信》

作者：[法]雷吉斯·德布雷 趙汀陽

出版：中信出版社

定價：36元

德布雷是南美革命者格瓦拉的昔日戰友，趙汀陽是中國最好的哲學家之一。兩人在法國偶會，深入討論各自國家改革與全球化時代政治權力變遷等問題。

《大教堂與集市》

作者：[美]Eric S. Raymond

出版：機械出版社

定價：59元

作者通過親自實踐，解釋了黑客愿意無償貢獻自己代碼的動機，研究了開源軟件的經濟動力和盈利機制，并預測了軟件業將必然面臨的根本性變革。

《圖繪：女性主義與文化交往地理學》

作者：[美]蘇珊·斯坦福·弗里德曼

出版：譯林出版社

定價：49元

作者提出從多元文化和地緣政治角度對女性主義進行定義，大大拓展了女性主義的理論邊界。

《尺素集》

作者：章小東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定價：45元

作者寫給文學上的先輩、老友，或是雖不得見面卻神交已久的故人。通過信件還原那些文學史上赫赫有名人物背后的真實。

《聽良心的鼓聲能走多遠》

作者：徐賁

出版：東方出版社

定價：55元

作者從人的良心的角度闡述公民知識和道理的啟蒙，從人性和人心開始的心智啟蒙，到憲政引導民德，逐步達到個人良知和社會共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