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蒸汽與夫子
火車終于來了。
張狂、傲慢、旁若無人的巨大“怪獸”,一路呼嘯著從遠方飛馳而來,巨大的轟隆聲震撼了濟南府。
1904年7月,膠濟鐵路全線通車,在濟南舉行開通儀式。萬千濟南市民涌進火車站,爭相觀看這一從未見過的怪物。車頭上、車頭兩旁站滿了官員和洋人,車廂和車頂上則爬滿了老百姓。
一切都在變化。
封閉了許久的濟南人突然發現,這個“怪物”已經開始影響百姓的生活,它不僅能拉來洋人,還拉來了從未見過的洋貨。德國生產的洋線、洋火、洋油等迅速在濟南市面出現并流行,一時間,原本經營土貨的濟南商人紛紛改弦更張,賣起了洋玩意。
濟南以1905年開埠和1912年津浦、膠濟兩線匯交于此為標志,古城的商脈與文脈開始發生巨變。
這一巨變在兩個方向進行:一向是,城北水運碼頭濼口古鎮衰敗——財運南下;另一向是,老城里“財神爺搬家”——紫氣東來。兩股財氣均匯流西向,直指新開辟的商埠區。
于是,在短短一二十年間,新辟商埠“火穴大轉”風水陡旺。濟南又形成了這塊比老城里繁榮得多的“招財進寶地,累銀聚金門”和一條以經二路為主干的東西向“黃金走廊”。
開埠之后的濟南并沒有急吼吼地全盤西化,它的商業形態非常混雜,既有傳統商鋪的老伙計在熱情招攬熟客,也有西裝革履的現代企業白領步履匆匆。
今天看來,這種土洋雜混的商業格局似乎更加先進,更加文明。它完整保留了老城,為舊時代的夫子書生們留存了棲息之地,舒緩了新技術、新文明給人帶來的壓迫感,同時又在一片荒地上展現了新的商業文明的勃勃生機。
1904年開埠之前,坐船、坐馬車、騎毛驢進入濟南的洋人外僑不過360人。火車開通后的1918年,濟南德、日、英、美、法外僑增至1005人,到1932年則超過了1萬人。而此時濟南人口也較開埠之前翻了一番,增至近40萬人。
1912年津浦鐵路全線通車之際,日本在華商業機構發表了一個英文調查報告,指出濟南不久將成為全省的商業中心,而德國駐濟南領事處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一百年前的“特區”
濟南商埠的規劃設計在今天看來也是頗具規模和富有遠見的。
它在西關外東起十王殿(今館驛街西口),西至大槐樹,南沿長清大道(今經七路附近),北到膠濟鐵路以南,東西長約5里,南北約2里,共4000畝土地。同老城的面積大致相當。其中還保留了三里莊五里溝莊以及魏家莊等村莊。商埠內規劃有洋行貿易處、華商貿易處、堆貨處西人住家處、領事駐地以及花園菜市營房等,城市功能較為齊全,很受投資者的歡迎。
與廣州上海,漢口、天津和青島的被迫開埠迥然不同,濟南開埠是清廷的自愿行為,內政外交權限完全自主。商埠內成立了商埠總局,頒布實施的《濟南商埠厘定租建章程》,要求中國人與洋商共同遵守。第一節規定:“埠與條約所載各處約開口岸不同,準各國洋商并華商于規定界內租地雜居。”第十節規定“濟南城外既開商埠,所有洋商在此規定界內可任意往來,攜眷居住貿易。但在濟南城關內外以及附近各處,仍按中國內地章程辦理”。而且郵政電
芙蓉街:
古巷清泉臭豆腐
□江寒秋
芙蓉街因泉而得名,最早的芙蓉街似乎并沒有太多的熙熙攘攘,書生閑居,飲泉看樹是這里曾有的生活情調。清代詩人董蕓在《芙蓉泉寓居》中這樣寫道:“老屋蒼臺半畝居,石梁浮動上游魚。一池新綠芙蓉水,矮幾花蔭坐著書。”
濟南城開埠以后,芙蓉街由于其特殊的地位位置——四周多是巡院、都司、布政司、貢院和府學衙門,成為了商家必爭之地。濟南向有“三山不見,四門不對,一街埋金”的說法。其中,“埋金之街”指的就是芙蓉街,意為這是一塊招財聚寶的風水寶地,地下埋金、街上淌銀。
與今天彌漫的煙火氣不同,芙蓉街還曾是一條古雅之街。
著名的瑞蚨祥布店,濟南的第一家眼鏡店“一珊號”,當時濟南最大的百貨商店“文升祥”,著名教育家鞠思敏、王祝晨、許德一等人開辦的教育圖書社等紛紛落戶芙蓉街,芙蓉街一度成為經營文房四寶、古玩字畫以及印刷業為主的商業街,同時還聚集了刻字、銅錫器、樂器、服裝鞋帽、小吃店等店鋪作坊,街道兩邊店鋪鱗次櫛比,顧客盈門。
上百年來,這些老字號歷經興衰浮沉,有些已蕩然無存,空留一個曾經響亮的名字。有些僅余的老建筑,也日漸湮沒在路旁小吃攤升騰的油煙后面。
的確,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老字號這三個字更像是一個模糊的歷史符號,很難與現實對接起來。即便偶爾進去逛逛,感覺也是咫尺天涯。更何況現實中也沒有多少老字號可以讓他們了解、回味。
1956年實行轉并后,芙蓉街多數鋪面轉為廠房或住宅。2000年,濟南舊城改造,芙蓉街變成了一條“小吃街”,各種各樣的小吃攤升騰起漫天油煙,留下一地油漬和垃圾。
如今看來,這里最出名的小吃應該是臭豆腐。曾有媒體統計,300多米長的芙蓉街上有22家臭豆腐攤,這條曾經的人文老街也因此被戲稱為“臭豆腐一條街”。
歷史不可挽留,變革仍在繼續,每個月都能看到在這條街上破土動工的景象,至于為何如此?人們已經懶得追問。來來往往的過客拿著魷魚串、端著臭豆腐,踮著腳走過污水和垃圾,除了一嘴的辛辣和油膩,這條街曾有的歷史榮光,他們一無所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