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誰的靈魂

余顯斌

旅行

詹姆斯是個公司的大經理。最近，他剛剛忙完手頭的工作，就擠出點時間回到家里，擁抱著妻子瓊斯，對她微笑著說：“親愛的，我們出去旅游一下可以嗎，我最近幾天可真累壞了。”瓊斯聽了非常高興。

第二天，詹姆斯和瓊斯就出發了，他們來到一處風景秀麗的海邊，租了只小船，去了海上一處驚險刺激的地方，這個地方叫斯勒海灣。只不過這兒最近游人很少，據說有一個海盜時常出沒，搶劫游人。

兩人正沉浸在斯勒海灣的美景中，突然，詹姆斯感到船身輕輕一晃，他大吃一驚道：“不好，船可能出問題了。”說罷，他飛快地跑進船艙里，繼而發出一聲驚叫：“上帝，救救我們吧。”瓊斯一驚，飛快地跑下去。原來，船體果然出現了一個洞，水不斷地涌了進來。

兩人望著洶涌而入的海水，傻了眼，接著跑出船艙，站在船上，面對著大海大喊救命。海上，不見一只船的影子。就在他們幾近絕望的時候，一個黑點出現在眼前，飛速地滑動，近了，是一只船。他們非常高興，瓊斯拿出一條絲帶揮舞著，希望引起對方的注意。那只船上的人顯然看到了他們，飛快地沖來，是一只小艇，在海面上奔馳如飛，看著到了眼前，他們頓時停住了手，互相望望，滿臉失望。來的那只艇很小，除了那個駕船的大胡子外，只能再載下一個人。

大胡子把小艇靠近，跳上了船，到船艙里看看，出來望著他們兩人，擰著眉毛道：“兩人？可我的小艇只能救一個人，怎么辦？”

瓊斯急了，拉著大胡子的胳膊道：“看在上帝的面上，求求你，救救我們兩人。”

大胡子一甩手，沒好氣地翻著眼睛道：“讓上帝見鬼去吧，我可不能因為救兩個人，承擔翻船的危險。”

詹姆斯和瓊斯互相望望，在各自的臉上看出了絕望的神情。

大胡子側著眼睛看著他們，嘴角掛著冷笑道：“既然都怕死，那就讓上帝來做最后的決定吧。”

原來，他想用一種抓鬮的辦法，在一個紙團里寫著“走”，另一個上寫著“留”。抓著“走”字的人，就坐船跟著自己一塊兒逃命；反之，就留在這兒等死。

抓鬮

大胡子指著瓊斯道：“女士優先，先讓這位夫人做鬮，這位先生抓。”瓊斯一聽，長長出了口氣，臉上顯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大胡子看在眼里，發出陣陣冷笑。

瓊斯從衣兜里找出張紙，還有一支筆，轉過身去，把紙撕成兩半，飛快地寫上兩個單詞，揉成兩個紙團，伸出手，遞到詹姆斯面前，催促道：“親愛的，快點吧，我們沒時間了。”

詹姆斯望望瓊斯，腦門上滲出了汗珠，伸出顫抖的手，在瓊斯的手里拿了個紙團，又望望瓊斯，看到她臉上一副淡定的樣子，忙把拿到手里的紙團放下，拿起另一個來，抬起頭看到瓊斯仍很篤定，又準備放下，去拿剛剛扔下的那個。這時，大胡子惱了，瞪著眼睛兇神惡煞地道：“快點，再磨蹭一會兒，船就要沉了。”

詹姆斯拿著紙團，抖索著手，剝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一個“走”的單詞。他長長吐了口氣，嘴角出現一縷不易覺察的微笑，一閃即逝。

瓊斯也微笑著，拿起另一個紙團，準備扔進大海里。大胡子喊一聲：“慢著！”說完，突然一伸手，閃電般搶過瓊斯手里的紙團，拆開來一看，上面也寫著一個單詞——走。他拿著紙團，望著瓊斯，許久含著淚花喃喃道：“上帝，真有這樣的人嗎？”

詹姆斯看見這個紙團上的字，一時也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兒，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喊道：“我想起來了，如果沒猜錯的話，船艙里有個救生圈。”說完，撲進船艙，飛快地尋找著，沒有找到救生圈，卻找到一個救生皮筏，他很快給救生皮筏充了氣，系在小艇的后面。

大胡子和瓊斯坐上小艇，詹姆斯坐上了皮筏。他們剛撤離小船，小船就沉入了海中，一眨眼就不見了。

三人望著沉入水里的船，驚魂未定，擦著頭上的汗，暗暗感謝著萬能的上帝，在危急的時刻挽救了他們。接著，他們開著小艇駛離了這兒，一直駛向較近處的一個碼頭。

大胡子帶著瓊斯，還有詹姆斯剛走上岸邊，就引了大家的注意。海邊的漁民看見他們，紛紛瞪大眼睛，都大叫一聲，遠遠逃開道：“天啊，怎么會這樣？太可怕了。”

瓊斯和詹姆斯互相迷惑不解地望望，不知怎么啦。

就在瓊斯大感疑惑時，一輛警車嗚嗚駛來，飛速駛到他們面前。車子猛地停下，從上面跳下幾個警察，舉著槍全神戒備地對著三人大聲道：“舉起手來，不許反抗。”甚至，一個警察舉著大喇叭喊：“湯姆，你們被包圍了，逃不出去啦。”

瓊斯和詹姆斯并沒干什么違法的事情，這些人究竟怎么啦，如臨大敵。

就在他們吃驚不解時，大胡子聳聳肩，笑著舉起手走上前來，對警察們大喊：“我不會反抗的，我是來投案自首的。這兩位和我素不相識。你們放了他們。”

二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漁民害怕的是大胡子。警察要抓的，也是大胡子。

大胡子，就是湯姆，海盜湯姆。

原來，湯姆是一個漁民，在海上打魚為生，他有一個漂亮的妻子，他非常愛她，為了她，他什么苦都吃什么罪都受。一次，他駕船出海，遇見了大風浪，半個月后，經歷了九磨十難回到家里，卻不見了妻子的影子。在桌上發現了一張寫著字的紙條，他這才知道，妻子早已背叛了他，和一個老板之間有了曖昧之情，這次趁他駕船出海的間隙，那個女人跟著自己的情人悄悄跑了。

湯姆雙眼發紅，他對著十字架發誓，自己一定要找到這個女人，將她送入地獄，可是，找遍各處，也沒有找見這個給他帶來羞辱和痛苦的女人。隨著時間的延續，他心中的怨恨越積越深。無以發泄，于是，就駕船出海，來到斯勒海灣，干起了搶劫營生。

斯勒海灣是一處旅游勝地，游人很多，他經常搶劫落單的游人。當然，他不搶一般的人，專搶富人。仗著自己駕船技術高，還有地形熟，他屢次逃出警察的圍捕，來去無蹤。因而，這一帶的人都稱他“海盜湯姆”，談到他，人人變色。

觸動

今天，他悄悄駕著小艇在這一帶海上游弋，最終選定詹姆斯夫妻做目標，從他們的著裝上，他確定他們是有錢人。在跟蹤中，他發現他們的船發生了故障，趕到跟前，起初，他并不想救他們，只是想看看他們在災難到來時，表現出怎樣的一種丑態。上了船，為了進一步領略他們的自私，和他們的卑鄙，他想出一種辦法，讓他們拈鬮，互相爭吵，各露丑態，從而讓自己在心理上滿足一下。沒想到的是，最終結果竟出乎自己的意料。當瓊斯連做兩個“走”字時，他的心里轟隆一響，一座冰山頃刻間融化了。他知道，世間的人，不只是冷漠和欺騙，還有愛，有深情。那一刻，他十分感動，也十分羞愧，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過去遷怒于他人的做法，是何等的自私和狹隘。最終，他決定送他們上岸，同時去自首。

湯姆被戴上手銬，隨著警察走了，走了一段路，又突然走回來，對瓊斯感激地道：“謝謝你，是你拯救了我的靈魂。”然后，他拉著詹姆斯的手，動情地道：“好好愛你的妻子，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

詹姆斯流下了熱淚，拉著湯姆的手，連連點頭，并告訴他，如果他出來后，沒有合適的工作，可以去自己的公司。他的公司，始終向湯姆敞開著大門。

瓊斯也流著淚，不停地揮著手。

詹姆斯瞅瓊斯沒注意，悄悄走到墻邊的一個拐角處，撥通了電話，對著里面悄聲道：“親愛的雅莉，對不起，你還是嫁人吧。因為，我不能離開我的太太，不能兌現自己的諾言。”然后，對著電話，他輕輕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對方。

那邊，響起了抽泣聲，許久雅莉道：“你應該陪著她，因為，她是那么愛你。”

原來，詹姆斯事業有成后，和別的富翁一樣，也養了個名叫雅莉的情人。兩人卿卿我我后，商量著準備結婚。可是，如果和瓊斯離婚，那就意味著，詹姆斯財產的百分之五十就將被瓊斯分割。這對詹姆斯來說，是很痛苦的。于是，他想了一個辦法，就是帶著瓊斯出去旅游，然后謀殺了她。謀殺地點，最終選定斯勒海灣。

提前，詹姆斯就在這兒租下了一只小船，他把這只船鑿了個洞，又用木塞塞住。那天，船開到斯勒海灣后，他假稱船上發生了事故，下了艙里。拔出木塞，讓海水涌入。這樣以來，小船就會沉，毫不會水的瓊斯也就會被淹死。至于他自己，早已在船上藏了個救生筏，到時坐上，再加上自己高超的游泳水平，一定能夠逃出這兒。逃出來后，他會到警察那兒報案，告訴他們，他們夫妻在海上游玩，遇見了海盜，東西被搶，船被弄沉，妻子被害，只有自己舍命逃了出來。這樣以來，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

可是，所有的謀劃都在瓊斯做鬮的那一刻，徹底地被改變了。他心靈的良知，最終被瓊斯無私的愛喚了回來。

選自《古今故事報》148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