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
摘要:提及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具有歷史意義的文學思潮來說,“延安文學”與“左翼文學”是人們不能忽視得兩大重要存在,但在文學史得撰寫和評論領域里,人們往往對兩者有比較多得誤解,甚至有些學者認為“延安文學”是“左翼文學”得一部分,盡管兩者在時間上有著繼承性,但是兩者再很多方面都存在著不小得差異,本文就是以此為切入點,從三個方面簡單的進行一下梳理,希望能為正確理解這兩大重要文學思潮帶來啟發。
關鍵詞:左翼文學;延安文學;差異
1942年的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開創了中國文學發展的新紀元,在此前后的解放區的文學被稱為“延安文學”。而中國的“左翼文學”應特指上海左翼十年的文學。但在一些論者的文章中,認為“延安文學”就是中國的“左翼文學”,尤其是認為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文學是中國“左翼文學”的極端發展,這是不對的,是對“左翼文學”的曲解。實際上,延安時期的文學確實對“左翼文學”有些承傳,比如在文學和政治的關系上,強調了文學的政治性等,但僅憑這一點上并不能構成“延安文學”就是“左翼文學”的說法。應該說,“左翼文學”和“延安文學”的差異還是相當明顯的,本文就從三個方面討論這個問題。
首先,兩者并不是在同一政治形態下生存和發展的。“左翼文學”之所以被稱為“左翼”,是因為它是在當時國民黨文化政策下一種激進的文學觀念,已上升為主導內容的反帝、反封建和宣揚階級斗爭的文學創作,是現政權所不允許的,因此“左翼文學”是強權壓迫下的文學。這與國民黨以及一些文人對蘇聯社會主義模式的敵視有關,他們對“左翼文學”進行了圍剿。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對左翼作家進行迫害。為躲避迫害,魯迅、茅盾、瞿秋白等一些左翼著名人物得經常變換居住地,經常隱匿到某處,而“左聯五烈士”就是這種迫害的最嚴重的后果;其二,查封具有激進傾向的報刊、雜志。比如《大眾文藝》、《十字街頭》、《文藝研究》等諸多刊物,隨出隨禁,“左翼文學”創作只能是秘密進行。這樣我們看到“左翼文學”缺少從容,而更多的是悲壯。現今有人指責“左翼文學”沒有創作實績,這是不公平的。而在延安則大為不同。雖然在三十年代中期以后,共產黨所領導的邊區政府并沒有取得全國的政權,僅作為在國民黨統轄下的一種異己力量而存在,但延安這個地區已經取得了局部的人民政權,所以以反帝反封建和宣傳階級斗爭為內容的文學創作成為受鼓勵、受保護的主流文化活動,作家們的創作更直接、更從容。由于此前在南方根據地期間常年征戰并沒有多少文化積累,所以“延安文學”的創作成果并不十分豐富。但是延安的群眾性文藝活動十分活躍,這與作家的激情澎湃的生活和愜意的政治環境有關。比如喜歡沉湎于“個人天地”的抒情詩人何其芳就走出了“夢中的天地”,拋棄了“夜歌”而唱起了“我們的生活多么廣闊”。所以我們說,不同的政治形態,造成了作家不同的創作心態,因此也就形成了不同的文學意識。在一個高壓的政治環境下,需要作家對生活作更深入、更細致的觀察和理解,并往往將其淀化在藝術表現中,所以在“延安文學”中較少有作品能超過 《八月的鄉村》、《生死場》、《林家鋪子》、《春蠶》、《子夜》等。
其次,在“左翼文學”和“延安文學”中,文學大眾化運動分別呈現出不同的形態。應該說,大眾化運動起源于十八世紀的資產階級大革命時期,“天賦人權”的思想充分地調動了廣大處于社會底層的民眾起來推翻了封建專制和宗教統治,為自己爭得做人的權利。在“左翼文學”運動時期,大眾化運動是一種 “文化大眾化”或形式主義大眾化。在三十年代關于大眾化的討論中,魯迅認為“在現在的教育不平等的社會里,仍當有種種難易不同的文藝,以應各種層次的讀者之需。不過應該多有為大眾設想作家,竭力來做淺顯易解的作品,使大眾能懂,愛看,以擠掉一些陳腐的勞什子。那文字的程度,恐怕也只能到唱本那樣。”[1]郭沫若強調了“大眾”和“通俗”是文藝大眾化的精神,由于過分強調了 “通俗”而出現了忽略藝術性的傾向;瞿秋白在否定了“文言”和“白話”的同時,主張建立一種“大眾語”等。由上述簡短的梳理我們不難看出,“左翼文學”時期的大眾化討論,基本上是著眼于如何用民間形式讓大眾獲得新的文化,所以我們說這是“文化的大眾化”。
“延安文學”時期的文藝大眾化是思想大眾化,也稱“革命主義大眾化”。延安根據地建立之后,大批激進的知識分子奔赴延安,帶去了先進文化,也帶去了一些為當時的環境所不容的思想,因此對當時的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成了當務之急。在延安的文藝整風中,毛澤東為文藝知識分子確定了思想改造的起點,這就是:“在教育工農兵的任務之前,就先有一個學習工農兵的任務”[2],而這思想改造的終點則是“為工農兵服務”。他說:“中國的革命的文學家藝術家,必須到群眾中去。”這實際是要求對知識分子的思想的大眾化。這比前一時期的“文化大眾化”更深刻、更具有持久的影響力。所以大眾化問題在“左翼文學”和“延安文學”間出現了兩種不同的形態,不宜混為一談。
再次,與上述不同的大眾化形態相關,“左翼文學”和“延安文學”也呈現著不同的“文學主題”意識。李澤厚曾認為,“五四”運動演繹著 “啟蒙與救亡的雙重變奏”[5],這同樣也適用于“左翼文學”。“左聯”雖然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一個左翼文學組織,但由于身居國民黨統治和西方文化大肆傳播的腹地,所以文學創作就在啟蒙主義的關照下執行著社會批判的功能。這時市民成為最大多數的讀者,讓他們對社會有一個充分的了解成為了文學創作的主要目的。這一時期,文學與社會是不合作,同時在這種文藝運動中,知識分子仍占在主導的立場,扮演著啟蒙社會的精英角色。盡管“左聯”存在著嚴重的“宗派主義”和左傾“關門主義”,但不同文藝理念間的論爭畢竟也存在著,這對文藝的發展是有裨益的。
但“延安文學”經過抗戰的洗禮,已由“救亡”上升為“翻身”,“啟蒙”在這里已失去了市場。此前到達解放區的知識分子帶去了一些具有啟蒙色彩的文學意識,這就是毛澤東在 《講話》所列舉的那些:“人性論”、“文藝的基本出發點是愛,是人類之愛”、“從來文藝的任務就在于暴露”、“還是雜文時代”等等,毛澤東說這是是缺乏基本的政治常識,要受到限制。在延安曾發起過一次小規模的啟蒙運動,在丁玲的 “歌頌光明的同時也要揭露黑暗面”的思想影響下,出現了這樣一批文章,對延安的現實進行了尖銳的批評,王實味的文章甚至被國民黨作為攻擊延安的材料。代之而起的是廣大的文藝工作者深入到前線,歌頌抗日英雄,歌頌民主根據地。特別是在抗戰勝利以后,歌頌在共產黨領導下窮人的 “翻身”運動成為了創作的主題。
上面所述三點是“左翼文學”和“延安文學”的本質性差別,也正是基于此點,使兩者之間是呈現出不同的形態,而且各有其獨立性,所以說“延安文學”并非“左翼文學”。認識此點,對正確理解和研究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還是大有幫助的。
注釋:
[1]魯迅;《文藝的大眾化》;《文學運動史料選》第二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8年版
[2]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3]許紀霖編;《二十世紀中國思想史論》上卷;東方出版中心;2000年版
參考文獻:
[1]梁啟超;《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中國近代文論選》;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1 年版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