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祥云
著名經濟學家周其仁教授在哥倫比亞大學發表演講時指出,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就是“一部產權改革的歷史”和“正在進行的產權改革的過程”。
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召開,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又一里程碑事件。全會通過了《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國有企業改革和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成為全面深化改革的難點和熱點,同時也是改革的重中之重,牽一發而動全身,均與產權改革的邏輯密切相關。
理論尋根和實踐探源
三中全會《決定》再次重申和強調要加快混合所有制的改革。混合所有制的再次提出和倡導,引發了理論界、實業界和各種民間智庫的廣泛議論,其中不乏巨大的爭議。
論及混合所有制的好處,全國兩會期間,有位經濟學家站在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立場上的觀點解讀令人深思。其大談特談的國有資本在股權分散的情況下可以一千萬元控股四千萬元的說法,實際上對各種所有制都適用,而非國有資本的專利。這種解讀如果出自他人尚好理解,因為其他行業的人未必都具備經濟學常識,但此言論的發聲者是開創中國股份制改革的第一人。在討論經濟問題時,普及基本常識是何等重要和必要。關于這方面的解讀,中國石化董事長傅成玉的回答令人信服:“民營企業參股中石化沒有所謂的比例限制”。國有企業應該多一些懂經濟、會管理的企業高管。
混合所有制是指財產權分屬于不同性質所有者的經濟形式,既非所有制,也不是所有制的有效實現形式。《決定》中再次提出和肯定,意圖非常明確。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含義:一是不搞所有制的歧視,各種所有制一律公平競爭;二是各種所有制企業可以互相持股和參股,至于誰控股,當然是資本說了算;三是在國有企業控股(絕對和相對)的情況下,允許搞員工持股。
按照《決定》精神在實行和大力提倡混合所有制以后,所謂的“國進民退”和“國退民進”之爭論則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因此,《決定》引發的關于混合所有制的廣泛討論和爭議,實際上是中國在改革開放30多年后關于產權邏輯的理論尋根和實踐探源。
國有企業的產權改革
20世紀80年代,國有企業的戰線很長,行業無所不包,企業無所不能。計劃經濟一統天下的背后是所謂的全民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所主導。當時,不合邏輯的產權制度完全排斥私有產權的存在,產權的邏輯受到體制和人為因素的極大破壞。
從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到1998年長達20年的國有企業改革歷程中,一直試圖繞過產權改革的實質問題,但現實中總是無功而返,鎩羽而歸。直到十五大和十五屆四中全會的召開,才由此拉開了國有企業產權改革的序幕,明確了國有企業和國有資產有進有退的改革思路。后來,在朱镕基總理主持的“抓大放小”過程中,第一次實現了國有經濟的大面積、大范圍退出。雖然改革過程中付出了一定代價,國家和民眾為此交了不少學費,但終于邁開了產權改革的第一步。
改革的道路從來都不會一帆風順。國企改革在取得階段性成就的基礎上,本應該趁熱打鐵,更進一步。但從1998年到2013年的整整十五年,國企改革與國企管理體制改革基本上處于不進則退,或進一步退兩步的狀況。所謂的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在沒有理清思路和分類改革的前提下,變成了一種臨摹式的花拳繡腿,很多改革舉措要么不得要領,要么無法操作。尤其是在所謂的利益集團的掣肘下,打著配合GDP增長的幌子,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權力加壟斷的“樣板戲”,而樣板戲的主角就是在各個領域全面出擊的國企。
由于這些國企享有優先獲取貸款,資源壟斷和行政壟斷等特權而衍生出一批暴富階層。這些暴富階層一度成為各級地方政府的座上客,其地位和待遇遠遠超過官僚階層,甚至催生出一批批官商勾結,“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拿手好戲。而十五大和十五屆四中全會確立的“國企產權改革”之路在沒有分類管理的情況下,成了走不通的死胡同。民眾對此看在眼里,急在心頭,怨聲載道不絕于耳。
掌握《決定》精神實質
難以忘記那一天,即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發布的日子。舉國上下忽然沸騰了,《決定》道出了人們的心里話。僅就國有企業改革舉措而言,前進的道路已經開通,改革的舉措是如此具體,還有什么理由可以停滯不前呢?
如果說“增強國有經濟的活力、帶動力、控制力”屬于結果導向,即習近平總書記講的“國有企業改革只能加強,不能削弱”,那么,“準確界定不同國有企業的功能”,在自然壟斷行業實行“政企分開、政資分開,投資管理和運營分開,放開競爭性業務”的改革舉措是多么地通俗易懂、簡潔明白、與時俱進。再加上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的組織保障,又是領導人“御駕親征”,國企改革真是遇上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但是從目前全國和各地的國有企業改革推進情況看,遠遠沒有達到《決定》提出的改革要求。或因對《決定》精神領會不夠,或因由于思考準備不足而出現對改革反映遲鈍等現象不足為奇。尤其是《決定》再次提出和肯定“混合所有制”概念以后,在學界和實業界引起廣泛討論與爭論本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但也出現了許多失之偏頗和了無新意的觀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企圖否定所有制對企業發展的巨大作用,甚至認為國有企業搞得好壞與所有制關系不大。
對此,應該認真掌握《決定》精神的實質:大力推進混合所有制并不是要混淆和模糊所有制,更不是漠視和淡化所有制概念,而是進一步明確國企改革重在發揮各種所有制的優勢,通過不同所有制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帶動其他企業的共同發展。不管怎么說,國有企業的產權改革在摸索了二十年,又過了十五年進一步退兩步的曲折道路之后終于破題。三十五年的迂回曲折雖然漫長,今日終于踏上了改革的康莊大道,應該為之慶幸和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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