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時光里的石油（組 詩）

■ 許廷平

回憶是邊疆汩汩的石油

回憶是一根野草

總有一絲清澀的苦味

跟隨我走遍昆侖南北

回憶是邊疆的一條季節河

讓記憶在夢中閃現

而我總是裝作若無其事

回憶是內心的一種隱忍

跟隨著歲月的年輪

在心靈中埋藏越深

回憶是邊疆的石油

讓我踏著你的腳步

來到這里

二十年就再也未離開

我從來沒有思考過

什么時候

我會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 每一粒溫暖的狂塵

離開這里 每一片熟悉的戈壁

離開這里 每一段恨愛交加的往事

有石油的地方

月光如水

在流金歲月里

石油的形成速度很慢

慢得能跨越上億年

假如時光倒流

還能做些什么

給我一個理由回憶

多年以后

當野草退去了

留下的是收獲的曠野

給我一個理由回憶

我怕多年以后再也不會記得

在說與不說之間

掙扎著許多感動的故事

我不能回望故鄉

多么遼闊

就像一顆溫暖的星辰

伴我走過一生的戈壁

與一世的緣分

故鄉，我在心中

多少次重復你的名字

而我卻不能

時時回望你

你的胸懷

呈現在記憶深處

最湛藍的幻想

你的注目

珍藏著世界上

最古老的大愛

故鄉，請原諒我

一個遠走的游子

一個邊疆的石油人

帶著你的膚色

與你的囑托

用盡我一生一世的感謝

跟隨著石油與緣分遷徙

向南的戈壁

你把記憶埋藏在戈壁的深處

用風沙去愛

用骨頭去恨

為什么，你的生命

總是伴隨著荒涼

一次次經歷凜冽

又一次次被時光的背影喚醒

多少年過去了

你還在這里刻骨銘心地等待

猶如等待一場被遺忘的愛

釋放所有內心的隱秘

為什么，面對你

走過一生一世的戈壁

面對你恨愛交加的戈壁

你的心

卻是這么地熟視無睹

像一棵卑微的戈壁草

被雨水打濕前

發出渺小的喊聲

一塊戈壁，又一塊戈壁

在你的視野中

清澈地向南退去

再也不會回來

你把記憶埋藏在戈壁的深處

用風沙去愛

用骨頭去恨

傾聽時光

初冬，被你淹沒的白馬

還會回到故土嗎

而夜光畢竟在深入內心

現在，黑夜就是大漠的整體

狂塵已經變得堅硬

奔走的簫聲始終沒有抵達

身處喀什噶爾邊緣的紅葉

在撞擊大漠的門檻

流星奔走，在蒼茫中閱讀

你平凡的詩卷

某個壓抑的奎依瓦克之夜

你和一種儀式在一起生活

你知道，這是一種矛盾的相處

平靜，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回憶，總是極靜遙遠

大地冰冷的蓑衣下面

埋藏著一顆火熱的心

結冰的空氣

一次次深入我的體內

這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在說

挺住 就意味著一切

那些過路的樹木

只是一些迷途的羔羊

只有一個暖暖的太陽

從一條路的盡頭爬起

一個冬天的早晨

就這樣簡單地誕生了

在平靜中呼喚

寂靜又寂靜

從廣大的中心

向石頭延伸的影子砸來

一種完美的寧靜

正在慢慢分散

構成冬天博大的背景

這是我一生的新娘啊

我的幸福，都起源于你的誕生

我一生的沉默啊

都在你的召喚中

遠離又遠離

這種日子很平靜

這種平靜成為一種優美的姿勢

你無法逃避與拒絕

冉冉升起的大漠孤煙

無限溫柔地與我們摟抱在一起

這種平靜的日子以后也許

再也不會有

還有什么能照亮冬天的背影

時間正塑造著一座城市的狀態

我懇求著一枚身邊的落葉

讓大雪再一次照亮我的靈魂

大地穿著冬天的獸皮

我抓起一把雪天的灰燼

想喚醒沉睡的生命

秋天啊 在你金色的閃電走后

青痕沉默而孤獨

只有古老的樹根

在地下向你揮手

我的憐惜無限溫柔地墜落

詩人，你是在呼喚冬天

還是為了單純地傾聽

喀什噶爾，是離你最親近的事物

像一顆被埋沒的星星

在無限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