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并非只有一處起跑線

何小波

“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這句話想必大家耳熟能詳，近年來也不斷遭到質疑和詬病。普遍認為這句商家的炒作之言，誤盡天下孩子。于是有人提出“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的培養是漫長的過程，越大的“人才”，越是“大器晚成”。因此，“人生沒有起跑線，孩子成長在苗圃里，教師包括父母是園丁，讓孩子在自己的地盤上，不斷吸取養料，不斷正常發育，園丁們悉心照料，盡可能多地給予關愛，孩子未來會長成參天大樹，不需要跑到哪去。”

然而，孩子們播種進苗圃里，就如一批種子，他們也面臨著怎樣早日長成棟梁之材的目標壓力。他們種在同一起跑線，在同一片藍天下奮力向上生長，想早日刺破黑暗的土層，享受陽光，沐浴春風。也就是說，他們從種在苗圃的那一刻起，它們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或許在他們成為一顆種子之前，就已經起跑了。每一顆種子都是勝過上億的對手才成為一個受精卵，才成為真正的“種子選手”，才取得進入“人類”比賽的資格。是比賽，就有起跑線。

是的，人生是有起跑線的，并且從某些角度來看，這起跑線還不一致。于是，有人看到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之類還沒出生，就已經跑到前面，把許多人遠遠拋在后面。這些后面之人有比其年長幾十歲的，有同齡人。這就好比種子，幸運的先天就占據了有利的土壤、水分、養料、陽光……風調雨順使他們快樂茁壯成長；不幸的先天不足，土壤、水分、養料、陽光等都不充足，風不調雨不順，在凄風苦雨艱難跋涉。包括教師父母的園丁們，又怎能忍心讓自己的種子選手輸在起跑線上，于是，高學歷的，低學歷的，高收入的，低收入的，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想讓孩子站在一根有利的起跑線上。難道全國這么多家長都愚蠢了嗎？都看不出“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是商家的炒作之言嗎？那么，他們為何還要“寧可信起有，不可信起無”呢？誰愿意自己的孩子一生下來就不如別人呢？誰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童年美好快樂呢？可是，他們沒那個命，不是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為了孩子的未來，不得不硬心腸，為了孫子能成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兒女就得“笨鳥先飛”，“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在中國現在的體制下，只有一個孩子的父母們，怕輸，硬輸不起。明知這樣做可能犧牲孩子童年的幸福快樂，但還是要賭。賭注是童年，想贏孩子的明天。用個蹩腳的比喻，這就像賭徒，似乎別無辦法，只有在賭桌上撈回來。何況，世上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學習硬是如此，老古人早就告訴我們“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不勤奮、不刻苦，又如何能成“大器”呢？不管“大器”是早成也好，晚成也罷，每一個“大器”都是勤奮、刻苦煉成的。哪有不學無術，或貪圖安逸貪圖享受就能煉成“大器”？天資聰穎者，可能費的力用的功要少些，可能早年并沒用功，而后稍一用力，便可奮起直追，甚至后來居上。但這種高智商、高天賦者少之又少，且他們一旦轉性，便可專注，甚至夜以繼日，你難道說他們不用功就隨隨便便成功了嗎？

打開歷史的卷軸，“大器早成”的例子舉不勝舉，甚至不難發現，“大器早成”要遠遠多于“大器晚成”。

在藝術界。3歲，莫扎特就顯露出過人的音樂天賦，并能記住只聽過一遍的樂段；7歲，肖邦創作了“G小調波羅乃茲舞曲”，成為波蘭最小的鋼琴家；23歲，畢加索創作了被公認為第一幅真正的蝕刻作品《粗茶淡飯》……

在科學界。10歲，愛迪生在他父親的地下室建立起一個實驗室，開始了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事業；牛頓23歲創立了微積分；海森堡24歲建立了量子力學，沃森也在23歲發現了DNA雙螺旋結構……

在文學界。屈原21歲寫出《橘頌》，23歲寫出《離騷》；王勃寫成《騰王閣序》時大約25歲；“詩鬼”李賀病死時才26歲；23歲，張愛玲的成名作《傾城之戀》和代表作《金鎖記》相繼問世，確立了其文學地位；曹禹23歲發表處女作《雷雨》，奠定了他在中國話劇史上的地位；21歲，珍尼·奧斯汀開始寫她的第一部作品《傲慢與偏見》；22歲，海倫·凱勒出版了她的自傳；列夫·托爾斯泰發表轟動蘇俄文壇的小說《幼年》時不過24歲；歌德開始寫他的不朽作品《浮士德》時也不過24歲；莎士比亞寫成名作《亨利六世》時不超過26歲；川端康成27歲發表成名作《伊豆之舞娘》……

在體育界。12歲，格特魯德·埃德成為女子800米自由泳最年輕的世界紀錄創造者；15歲，鮑比·費希爾獲得“最年輕的國際象棋大師”稱號；28歲，比利·珍尼成為第一名職業網球女運動員……

在軍事界。周瑜在33歲的時候指揮了赤壁之戰，用火攻之計大破曹軍；霍去病、孫策、李世民等更是年紀輕輕就建功立業；肖華在39歲的時候被授予上將軍銜，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最年輕的上將……

這世界上永遠不缺少經驗，只要你去過日子，就會有源源不斷的生活體驗；缺的是無窮盡的好奇心和新鮮感、高漲的熱情和沖勁、敏銳的神經和情思、勇于嘗試的膽識和魄力、急于表現的欲望、永遠也用不完的精力……而所有這些卻都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逐漸遲緩、麻木，直至完全失去。

網語有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天。”要想當時代的弄潮兒，引領時代的潮流，就必須始終比別人快那么幾步（至少一步），否則這就是你的命運———“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旁征博引這么些，并不是要鼓吹“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其實，教師包括父母的園丁們也明白，最后走上社會，沒人看你的起跑線，人家只看你的終點和高度。人生是一場馬拉松，在起跑線上拼命的人，往往堅持不到終點。然而，沒人看起跑線，并不是說沒有起跑線。

站在或許并不平等的起跑線上，我們要有不怕輸的勇氣，要有輸得起的勇氣。告訴孩子，人生并非只有一處起跑線，這次跑輸了，還有下一次機會。“人生并非只有一處，繽紛爛漫，那凋零的是花———不是春天”。教會孩子，就算人生不是無數次短跑構成，而是只有一次的馬拉松，我們也要有贏的勇氣和智慧，我們也要把它化作若干段短跑構成的馬拉松，這一段起跑輸了，下一段起跑沖刺。山田本一是日本著名的馬拉松運動員。他曾在1984年和1987年的國際馬拉松比賽中，兩次奪得世界冠軍。每次比賽之前，他都要乘車把比賽的路線仔細地看一遍，并把沿途比較醒目的標志畫下來，比如第一標志是銀行；第二標志是一個古怪的大樹；第三標志是一座高樓……這樣一直畫到賽程的結束。比賽開始后，我就以百米的速度奮力地向第一個目標沖去，到達第一個目標后，我又以同樣的速度向第二個目標沖去。40多公里的賽程，被我分解成幾個小目標，跑起來就輕松多了。開始我把我的目標定在終點線的旗幟上，結果當我跑到十幾公里的時候就疲憊不堪了，因為我被前面那段遙遠的路嚇到了。

是的，請告訴孩子，站在或許并不平等的起跑線上，我們有贏的勇氣和智慧，才能跑出快樂，跑出幸福。人生既然是一場馬拉松，那么我們不僅要跑出長度，還要跑出寬度、厚度、溫度、風度。是的，比起有的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我們表面上輸在起跑線上了，但我們在奮起直追的征程中，我們贏得了堅韌之毅力，迎難之勇氣，青云之志氣，敢當之責任，好學之尊嚴，拔節之榮光……這一切將使我們充滿不竭之后勁，奠定成功之品質，從而開創自己的幸福人生。

是的，請告訴孩子，站在或許并不平等的起跑線上，我們或許永遠跑不過某些人，其實這很正常。因為，如果你是一粒小草種子，你就不必與玫瑰花種比誰開得更香艷，而是盡情渲染你的綠你的韌就好；如果你是一粒花種子，你就不必與樹種比誰長得更高大，而是盡情彌漫你的香你的美就好；如果你是一粒樹種子，你就不必與竹種子比誰挺得更直更瘦，而是盡情粗壯你的干遒勁你的枝繁茂你的葉就好……

是的，請告訴孩子，站在或許并不平等的起跑線上，我們往往搞錯了比賽對手，跟你站在起跑線上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站在或許并不平等的起跑線上，跑贏了自己就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