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輝
【摘 要】微博以其裂變式的傳播速度、廣度和深度,改變了社會結構,賦予了民眾更多的話語權,更強調了民主政治的強大力量。微博反腐作為一種新的反腐方式,受到了熱捧。一方面,微博的匿名性、去中心化較好地消解了民眾上訪舉報的風險,伴隨著民眾政治參與意識的提升,借助微博平臺的反腐形式為民眾進行網絡維權,參政議政,監督公權,釋放心理壓力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平臺。但另一方面,受“群體極化”、主觀偏見等因素的影響,網民易受到鼓動,會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跟帖拍磚,甚至在微博反腐的過程中產生一些非理性的、極端的情緒和行為,這需要引起人們的重視和思考,以更好地搭建微博反腐的新架構。
【關鍵詞】微博反腐 網絡維權 網絡民主
“圍觀”改變中國,微博作為自媒體時代的典型代表,以其獨特的傳播模式改變了人們的日常生活,更催生了“微博反腐”的新政治現象。從周文彬的“自殺式微博舉報”到“雷冠希”的“秒殺式”倒臺,從陜西的“微笑表哥”楊達才到女主播爆料的孫德江,微博反腐的急劇發酵,構建了中國政治生態的社會化,圍觀網民通過這一平臺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知情權、監督權。
一、以價值裁判實現網絡維權
學者馬歇爾·麥克盧漢曾指出:隨著信息運動的增加,政治變化的趨向是逐漸偏離選民代表政治,走向全民立即卷入中央決策行為的政治。話語權被重新分配,民眾的維權意識逐步提升,底層發聲的愿望也越來越強烈。
目前,我國仍處于深刻的轉型期和利益調整期,各項事業進展的同時,社會利益和權利的失衡極易觸動民眾脆弱的神經,激發社會矛盾、引起社會沖突,而其中存在權力濫用、貪污受賄更對群眾利益產生了巨大的傷害。在傳統的反腐體系框架中,群眾可以通過上訪、郵寄等方式進行舉報,但難免存在著“官官相護”、打擊報復等隱憂。從最高人民檢察院的統計數據中可以看出,上個世紀90年代,全國每年發生的證人、舉報人致殘、致死案件不足500件,現在已經上升到1200多件。①
而微博的匿名性可以很好地保護檢舉者的人身安全,加上其大眾化、快捷性、聚合性等特點,省去了民眾因揭露腐敗現象而耗費的大量時間、金錢,并能一言激起千層浪,引發轟動效應和輿論攻勢,這使得微博迅速成為反腐利器,公眾以“大眾審判”的視角來尋求正當的權力維護和社會公平。
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塞繆爾·亨廷頓曾指出“現代化孕育著穩定,而現代化過程卻滋生著動亂”。上海交通大學新媒體與社會研究中心搜集了2012年網絡反腐案例,24件影響較大的案例中15件為非謠言誤傳,其中13件已處理案例從舉報到政府公布處理結果,平均時間為28.08天。②網民對于維護生存、個人尊嚴、名譽等基本權利的訴求,會隨著事件的發展不斷遞進,往往會由個體維權引起大眾對弱勢群體的同情,演化成包括大眾自身在內的集體維權。
二、以政治監督構建網絡民主
正如馬克思所說“火藥把騎士階層炸的粉碎”,印刷術“變成對精神發展創造必要前提的最強大杠桿”③,技術對改變社會形態有著不可估量的巨大威力。網絡技術與民主政治的不斷交融,衍生出了“網絡民主”的新形式。大多學者對這一概念的界定,主要是將網絡民主看成是公民借助網絡技術重塑民主或強化和完善民主的過程。
在發展民主的過程中,政治監督被視為重要的標準之一,尤其是大眾監督權的實現。傳統媒介環境下,公民的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的實現往往依靠于大眾媒介,但是無論是政府干預還是市場化進程,在某種程度上都干擾了大眾媒介的相對獨立性,造成了對多元文化的損傷,引發了民眾的質疑和政治參與水平的下降。而自媒體時代去中心化的本質不僅消解了主流媒體易失語的狀態,也為民眾提供了廣闊的輿情表達和獲知空間,激活了公共領域的形成與成長,營造了一個體制外的民主力量。
典型的反腐案例“表哥門”。2012年8月26日,陜西省延安市境內發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造成36人死亡,時任陜西省安監局局長的楊達才在視察事故現場時,被媒體拍到面露微笑。微笑與死亡的慘劇形成了強烈對比,隨著網友的人肉,這位“微笑局長”在各種公共場合佩戴名表的照片被不斷搜集出來。隨后陜西省紀委展開調查,最終楊達才因涉嫌嚴重違紀被撤職。可以看出,在網絡意見的表達空間中,暢所欲言的民意推動了網絡輿論的發展,迫使現實政治做出回應,這無疑是民主的進步。
但與此同時,人們還應看到,網絡民主不是一種獨立的民主形態,它無法替代現實政治的發展,網絡本身的隱蔽性以及數字鴻溝的存在會帶來一定的非理性行為和情緒的極端化,這會影響民主監督的真正實現。
三、意見表達體現參政議政
互聯網的滲透使我國的社會結構正在由“全景監獄”向“共景監獄”進行轉變。所謂“全景監獄”是法國哲學家福柯對人類社會控制的方式的一個比喻,在這種社會結構中,由于信息壟斷,地位懸殊,政府始終處于金字塔頂端,隨時可以觀察和檢測到民眾的一舉一動,民眾卻不能觀察、交流和獲知政府的行為舉動。與之相比,“共景監獄”的社會結構呈公共廣場式狀態,開放且流動性強,政府和民眾作為地位平等的主體共同存在。這一結構的轉變催生了微博問政的政治時尚。
微博問政作為一種新興的網絡問政形式,主要是指各級黨委、政府以及領導干部通過微博傾聽民意、匯集民智、解民之憂。而微博反腐作為不可缺少的一環,展現了新技術手段下公民參政議政、政府社會管理的創新。
尤其是公檢法的加入,使得微博承擔了收集舉報線索的功能。例如,全國首個官方“防腐微博”——重慶市豐都縣檢察院的微博剛開通7個多月,就吸引12萬多名“粉絲”關注,并從微博上眾多的舉報線索中成功查實兩件,3名貪官被繩之以法。如2010年6月,北京某高校在讀學生小王將家鄉干部利用宅基地管理的職務之便貪污公款的舉報信息,反映給正義網上的“臨朐檢察”微博,山東省臨朐縣檢察院對這條線索進行了調查,并將初查情況及時反饋給了舉報人。
由此可以看出,在網絡意見的表達空間中,民眾高漲的政治參與熱情蘊含著巨大的能量,暢所欲言的民意推動了網絡輿論的發展,設置了議程,甚至改變了傳統的政治邏輯。以網絡為媒介的新政治現象、新社會活動、新社會結構促發了“新意見階層”的崛起,這股新生的政治力量正不斷滲透到政治生活中,這是我國輿論監督的重要新力量。
四、情緒宣泄形成集體狂歡
傳播學中“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受眾的媒介接觸是基于個人需求對媒介內容進行選擇的活動,這種活動具有能動性,并對傳播效果具有一定的制約作用。④微博反腐的屢屢成功正不斷滿足著廣大網民通過網絡爆料、檢舉的政治熱情,也誘發了一場反腐狂歡的高潮。
在眾多微博反腐事件中不難發現,有的實現了自我維權的需求,有的實現了政治參與監督的需求,也有的實現了情緒宣泄的需求。根據弗洛伊德的心理宣泄理論,人的心理壓力只有通過一定方式的排解和釋放,才能以滿足人的某些本能而保持正常的精神狀態,因此社會應為公眾提供宣泄的場所和渠道以緩解心理壓力。⑤
我國網民的結構十分復雜,來自于現實社會不同階層,其中很大比例屬于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利益邊緣化人群,他們長期因社會不公、貧富差距等現實困境,在內心堆積和醞釀了不同程度的不滿與抱怨。網民一旦進入到網絡社會,在各種煽動性、攻擊性、圍觀性的效應推動下,很容易形成一個隨時爆發的不定時炸彈,引發網絡甚至現實社會的強烈震蕩。
傳媒學者詹姆斯·斯托納在1961年提出了“群體極化”的概念,指出群體的討論可以使群體中多數人同意的意見得到加強,使原來同意這一意見的人更相信意見的正確性。這一心理因素極易觸發網絡輿論的形成。微博反腐往往涉及的是一些社會敏感話題,而這些對象又具有與社會公眾利益息息相關的特點,如“郭美美事件”、“最牛工商局長”,許多網民即使本身與事件沒有任何聯系,但在圍觀、湊熱鬧的心理反射作用下,也會參與到微博轉發的隊伍中,并得到群體的認同、肯定。尤其是對反腐微博的聚焦、跟帖、轉載,對微博反腐領域意見領袖的推崇,對反腐對象的窮追猛打,成為了對以往“群眾”運動在廣場上怒吼的一種替代,從而形成了一場網絡的集體狂歡。
在這種情緒模式中,被舉報的官員往往在沒有調查之前就被打翻在地,也有很多官員“躺著中槍”。
五、獵奇心理隱藏著反腐失實
并不是每一條舉報微博都能迅速地被有關部門發現、甄別、落實和處理,微博反腐的低成本也使得爆料層出不窮。尤其是獵奇心理的存在,推動著網民對自己尚不知曉、不熟悉或比較奇異的事物或觀念等所表現出的一種好奇感和急于探求的心態。這致使人人都在樂此不疲地進行人肉搜索,在不探究舉報真實性的基礎上就大肆進行言語攻擊。
2012年通過網絡舉報的反腐事件有24起,其中由微博曝光的4起事件經調查被認定為失實,分別是官二代一年買兩豪車事件、廣西一公安局長強奸高中生事件、四川達縣縣委書記李春包養9名情婦事件以及南京市紀委稱“微博反腐易打草驚蛇”事件。⑥
這種虛假舉報不僅給公檢法部門帶來了巨大的工作量,也使得被謠言中傷的官員受盡了無端指責、批判甚至是侮辱,更為嚴重的是在網民共鳴情緒激發的狀態下,官方的辟謠和澄清常常被認為是“被和諧”,很難起到糾正的作用。而那些經確認的腐敗事件,在匿名制服和群體極化的效應下,部分官員的腐敗行為被放大,曾經的工作業績也被無視,造成公眾對官員群體的悲觀失望,甚至產生“問題官員”只有通過網上爆料形成輿論壓力后才被發現和查處的負面情緒,從而對公檢法的反腐機制產生質疑。
總之,微博反腐不是為了讓官員遭遇“微博恐懼”,而是要增強群眾的監督意識,創新反腐渠道,更需要政府的頂層設計,對微博反腐進行正確的引導,確立有效的微博反腐制度,更多地發揮微博的正能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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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周凱,《微博反腐已進入“剝洋蔥”式深度挖掘時代》[N].《中國青年報》,2013-1-4
③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人民出版社,1979:427
④順風,《微博客對互聯網的八大影響》[J].《觀察》,2009(10)
⑤童兵,《突發公共事件的信息公開與傳媒的宣泄功能》[J].《南京社會科學》,2009(8):27-44
⑥《2012年“微博反腐”迅速發展,進入成熟階段》,http://yuqing.sjtu.edu.cn/index.php?Itemid=93&catid=73:2010-10-16-17-14-40&id=2791:2012-2012&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
(作者單位:開封大學人文學院)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