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成本及物流成本的上升降低了中國制造的成本優勢,相對廉價的美國國內資源卻使美國制造更具有吸引力。從世界一流的大企業到中小企業,它們都已經開始重新從東方世界奪回制造業務。Eleanor Wragg 報道。
在過去的十多年里,當很多美國企業考慮在何處建立制造企業時,中國都成為默認選項。中國看似無窮無盡的廉價勞動力、估值偏低的貨幣,以及當地政府以稅收優惠刺激外來投資的態度,都使得中國這個亞洲巨人快速成為世界工廠,這種趨勢使中國在2001年進入世界貿易組織。從那時候開始,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在汽車工業上的技術進步,美國制造業的勞動力幾乎縮減了1/3,對于美國GDP的貢獻率比2012年驟降了12%,差不多是1970年的23%。
然而,最近幾年,正在有越來越多的企業反潮流為之。這些企業并不把制造工廠設在亞洲,而是相反,它們把制造基地重新搬回美國。隨著卡特彼勒重新將挖掘機的裝配工廠放在德克薩斯、玩具制造商WHAM-O將其半數的飛盤制造放在加利福尼亞和密歇根州,更多企業發現美國正在重新成為制造基地。甚至中國企業也開始搬到美國來建廠,如電子巨頭聯想,上年已經在北加利福尼亞建立了其第一家PC工廠,為當地增加了100多個制造業就業崗位。但是,這種制造中心向美國的轉移僅是一種炒作,還是美國制造業的復興呢?
中國制造業的優勢使其取代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制造業中心,然而,到2010年為止,這種趨勢正在縮減。在中國,年工資和津貼已經上漲了20%,這使得中國工廠的獲利縮減。根據波士頓咨詢集團的報告,中國制造業基地,包括上海、江蘇、浙江的長三角地帶的勞動力成本上升,這將使得中國的勞動力成本將在2015年超過美國“陽光地帶”的勞動力成本。不僅如此,正在中國運營的企業還感覺到物流成本正在大幅提高。另外,知識產權的風險也相當重要。
與此同時,在美國設立制造基地,卻可以充分運動當地不斷降低的能源、教育水平較低的勞動力、先進的技術能力, 以及美國國內相對巨大的市場。
“制造業形勢變化極快,”沃爾瑪CEO Bill Simon在2013年底美國零售業聯合會年會上說,“在過去幾十年里,投資主要流向了亞洲,在那里,工人工資比較低,原油價格也比較低,新的工廠層出不窮。但是現在,有些投資已經接近其生命周期的尾聲,制造商們也在掂量下一步將何去何從。”他補充說,亞洲勞動力成本、物流成本及能源成本的上升正在變得愈加難以預測,形勢正在發生變化,一些制造商已經達到了其可以承受的極限。
“總體上說,美國正在變得越來越有競爭力。”花旗銀行全球貿易及財政解決方案總監John Ahearn說,“如果你衡量供應鏈成本,全球物流的成本正在變得更加復雜,人們正在試圖實現無庫存方案。但是,當你在較長的運輸期限內將貨物從全球的一個地方運送到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事情就會變得異常復雜。如果人力成本比較穩定,那么生產和裝配線就可以更貼近終端用戶,這一點對于收益非常有意義,也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他對GTR這樣說。
對于融資渠道——一個衡量在何處設廠最重要的因素來說,在美國設廠也變得更加容易。“隨著全球經濟持續緊張,出口融資不僅得到商業銀行的幫助,資本市場對其也有貢獻,這是種令人鼓舞的趨勢。2013年,美國進出口銀行(US Exim)用于貿易融資的美元總量比2012年降低很多。但是在同一時期,美國出口總體上卻有所上升。”美國進出口銀行主席Fred Hochberg這樣說。
“制造業部門開始出現小規模的復蘇。” 環球透視(IHS Global Insight)分析家Tom Runiewicz也同意這一觀點,他認為這一趨勢將會不斷加速。他說:“制造業的形勢已經發生變化,這不再是簡單的勞動力資源問題。”
由于經濟形勢復蘇,由工業制造業帶來的就業機會逐漸增多。同時,制造商也不必將產品運送至海外的成本考慮進來,這些成本包括存貨成本、供應商托運成本、知識產權風險以及成品長途運輸的機會成本。
美國本土制造的普及不僅僅是美國企業的底線,這也是公眾意見的表現形式。在2012年,設計師Ralph Lauren受到美國全國范圍內的打擊,其原因是公眾發現美國奧運會國家隊的隊服全部是中國制造的。這引起了公眾的不滿,以至于公眾推動國會通過了一項法令,這項法令要求美國所有的制服都由美國企業制造。其結果是,索契冬奧會上美國隊的出場制服都是由南加利福尼亞的企業手工縫制的。
《美國科學院院刊(PNAS)》的一項調查顯示,2014年1月美國西海岸的空氣污染可以被追溯到中國的制造基地,而中國的這些工廠正是生產出口美國的產品的。據估計,加利福尼亞每日的硫酸鹽濃度中有24%是來自于中國的制造業。環境保護主義者由此呼吁將制造業重新安置回美國。在美國,廢物排放將受到嚴格的立法管制。
隨著這些問題浮出水面,大企業正在日漸貼近其供應商和和作伙伴,由此供應鏈的長度將逐漸縮減。
上年,沃爾瑪宣布,與現在相比,其將在今后10年內多采購500億美元美國制造的商品。2012年1月,在美國首都舉行的美國市長會議上,沃爾瑪聲稱其將拿出1000萬美元來鼓勵美國制造業創新。受到沃爾瑪言論的鼓勵,美國新澤西的制造商Kent自行車公司——這個早在1990年就將生產線轉移到海外的企業,如今聲稱將重新把生產線建造于南佛羅里達。根據Kent公司所言,在2016年該企業將會實現生產滿負荷生產,屆時將會增加175個就業崗位,年生產裝配自行車能力將會達到50萬輛。Kent公司希望2014年秋季開始在美國生產。
事實上,并不僅僅只有Kent自行車公司覺得在美國重新設廠有意義。在沃爾瑪眾多的供應商的民意表決中,有72%的供應商認為在4年或者更短的時間內,美國制造的成本將會大大縮減。
美國制造款款而來
美國政府希望這種趨勢能夠持續下去。在2012年美國國會上,奧巴馬總統聲稱美國制造商應該得到稅收優惠。他又補充說:“如果你是高技術制造企業,我們會對你的產品實行雙倍的稅收遞減。如果你想要打算在一個社區建造工廠,但是這個社區強烈反對你建廠于此,那么你將會在金融、設備或者員工培訓方面得到幫助。”出于政治資本的需要,奧巴馬聲稱在第二任期內,他將優先考慮“使美國成為一個吸引新的就業機會和制造業的磁石”。
與此同時,美國進出口銀行正在努力創造條件,使得美國中小企業能夠與東方企業匹敵。上年,美國進出口銀行向超過3400家小企業授權了信貸,占其交易總量的近90%,為近80年來支持小企業交易的最高值。“美國進出口銀行一直在國際市場支持美國出口,并且提升了美國制造的層次。” Hochberg說。
重返美國的企業正在爭取先發優勢,力爭在競爭對手貼近目標市場之前爭取到優先地位。他們這么做也是在為自己和顧客節省資金。美國通用電氣公司(GE)正在重新從中國把混合水加熱器的生產線搬到美國,這么做不僅能使產品在美國更具有競爭優勢,也可以更好地利用先進的專利和專有技術,使得產品“性能提升,更加節能,表現更優,對于消費者來說更實惠”。
根據普華永道的消息,美國頁巖氣正在逐漸繁榮,天然氣的價格已經下降至歐洲的1/3、亞洲的1/5。到2025年,這將會為美國帶來100萬個制造業就業機會,并且會降低原材料和能源成本。
“目前美國制造或者重回美國制造的產品往往不是我們通常看到的消費品。”IHS調查機構的Runiewicz說:“這些產品包括鋼鐵制品、有色金屬和金屬組裝件,與非熟練勞動力相比,這些產業往往是能源密集型產業,因而需要更多工程師。”他指出,在交通運輸,尤其在汽車制造業,“豐田、本田、寶馬等企業在美國都有裝配工廠。”
與此同時,法國空客公司目前在阿拉巴馬州建立裝配工廠,將于2015年下半年投產。“我們看到很多國外公司也到美國建廠,希望到美國生產和投資。”
將制造業放在家門口
根據波士頓資訊公司的調研,有超過一半的美國制造企業高管正在將制造基地從中國重新搬回美國,或者正在積極考慮這么行動,這些企業的年銷售額往往高達10億美元。這項調研稱,目前有54%的高管正在考慮重回美國建立制造廠,而在2012年,這個數字僅僅是37%。這其中的三大驅動因素是人力成本、貼近客戶、產品質量,相對而言,熟練勞動力、運輸成本、交付周期和商業便利程度排在其后。
重回美國的制造部門趨向于大型、具有復雜固定設備的企業,這些企業需要系統性的生產和裝配流程,這意味著運輸成本更為重要。
然而,一旦涉及產量巨大、勞動密集、低熟練和低成本的產業,例如紡織品制造業,美國并不是總是具有比較優勢。在任何時候,這些產業都不太可能重回美國。盡管中國失去了鋒芒,但制造商正在尋找新的生產替代地。
將制造業重新搬回美國并非一帆風順。從前的制造業離開美國,導致了一代人失去了有關制造業的技術和知識,要重新得到這些技術和知識并非易事。根據麻省理工學院供應鏈創新論壇的調查,將制造業搬回家來仍會遇到不少壁壘,公司稅減免、稅收抵免和研發激勵仍然被廣泛需要。盡管如此,還是有1/3的調查對象正在考慮將生產重新放置到美國來。
由于亞洲與美國之間工資差別巨大,并不是只有將制造業重新搬回美國才有意義。花旗銀行的一項內部分析指出,這家銀行將在印度設立分支機構的運營成本同將分支機構設在美國老工業城市的成本進行了對比。“美國坦帕市同印度之間的套匯成本已經非常接近。” Ahearn說,“花旗在紐約水牛城同樣有大的運營機構……與印度的孟買和金奈相比,在美國的運營機構更有效率。這兩者的成本已經非常接近,并且我們發現兩個地方的人才庫也基本持平。”他指出,員工的流失率也是一個因素。“我們遇到的另外一個問題是,印度的員工經常會因為每周增加20美元的工資而選擇新的雇主。在紐約水牛城,我們不會遇到此類問題。”
美國制造業的回潮不僅僅是一個傳說。“由于許多大買家正在從美國供應商那里采購商品,供應鏈金融業務也有所提升。” Ahearn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