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北京空氣污染正當時

侯景新

習近平總書記調研北京工作時指出：“加大大氣污染治理力度，應對霧霾污染、改善空氣質量的首要任務是控制PM2.5，要從壓減燃煤、嚴格控車、調整產業、強化管理、聯防聯控、依法治理等方面采取重大舉措，聚焦重點領域，嚴格指標考核，加強環境執法監管，認真進行責任追究?！北本┛諝馕廴局卫韱栴}迫在眉睫。

北京空氣污染的圈層和成分

近幾年，北京空氣污染呈現如下的特點：霧霾天越來越多，每次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且霧霾污染越來越嚴重；冬季前后，因植物凋零、降水少，加上供暖等因素，霧霾更嚴重；由于地形地勢呈北高南低的走向，且受工業布局及植被等因素的影響，空氣污染自北向南逐漸加重非常明顯。北京市環境保護局發布《2013年北京市環境狀況公報》顯示，2013年首次納入全年監測的PM2.5年均濃度89.5微克/立方米，超標156%。全市PM2.5濃度最高的為大興區，為107.8微克/立方米，濃度最低的為延慶縣，為68微克/立方米，南北相差近一倍。

北京空氣污染的形成是由外而內的，我們可分如下的圈層。

最外層——內蒙古、山西一帶。內蒙古和山西是典型的重型工業結構，煤炭、電力、化工、有色金屬等重污染產業占據主導地位。這樣，借助西北風，該地區的發展對北京大氣環境便形成一定的影響，但該地區依托資源發展，其產業結構的調整也不容易，故整體環境的改善有待時日。次外層——河北環北京一帶大中城市。這些城市離北京近，也都是典型的重工業城市，污染嚴重。因此，北京周邊城市的發展定位值得研究。內層——北京。近些年來，北京發展出現多方面的失控。對北京過去一年半PM2.5源解析的研究成果已通過環保部、中科院等單位的專家論證。從PM2.5的來源看，28%至36%來自區域傳輸，其他的64%至72%都是北京本地產生。

在京津冀霧霾天氣的專項研究中，專項組檢出了大量含氮有機顆粒物，經過源解析技術，這些包括含氮有機顆粒物在內的有機物被識別出了四類有機組分：氧化型有機顆粒物，主要來自于北京周邊；油煙型有機物，主要來自局地烹飪源排放；氮富集有機物，還有烴類有機顆粒物，主要來自于汽車尾氣和燃煤。

影響北京空氣質量的原因

北京PM2.5源解析經過專家論證，其中機動車排放占到31.1%，燃煤占22.4%，工業生產占到18.1%，揚塵占到14.3%，其他14%來自餐飲、汽修、燒烤、畜禽養殖等。2013年，北京汽車達540多萬輛，在全國排第一，這給大氣污染防治造成的壓力是巨大的。與汽車快速增長相伴的是馬路的拓寬、大樹的砍伐。如北京好多路段長了幾十年的大樹都被伐掉了，這便使這個地段空氣污染更加劇了。水泥、鋼鐵、家具等產業也開足馬力，這樣，本來的凈化空間消失了，如上風、上水的昌平竟然也有水泥廠，這是發展的思路有問題。人口增長過快造成北京攤大餅的發展態勢，特別是周圍的臥城更是加劇了早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擁堵。于是，過高的人口密度、低效的運轉（人們把時間浪費在路上），城市的大氣污染也就成為必然。

我們把空氣質量三級及污染超過三級的天數做因變量，把工業（萬元）、常住人口密度（人/平方公里）、能源消耗總量（萬噸標準煤）、萬元GDP能耗（噸）、汽車（輛）、林木綠化率（%）做自變量。最后的結論是：與空氣質量相關性較高的指標是林木綠化率、汽車尾氣排放和萬元GDP能耗。

影響北京空氣質量的一個重要的指標是林木綠化率。綠化對降低氣溫，凈化空氣的作用是無疑的。根據德國專家研究，每個居民需要40平方米質量很高的綠地，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和氧氣才能達到平衡。但我國城市規劃過去一直偏重經濟發展，而輕視了環境。近些年，隨著污染的加劇，城市綠化才逐漸被重視，人均綠地的指標才逐漸接近發達國家的城市水平。按規劃，未來幾年內，北京將建成10大市級濕地公園，這些濕地將伴隨永定河流域、潮白河流域、北運河流域生態治理工程建設，以濕地生態基質和濕地植物種植，代替混凝土砌筑和人工草坪護岸，為鳥類等提供生存繁衍的環境。

機動車排放占到PM2.5的31.1%，是影響北京空氣質量的一個重要的指標。現在PM2.5當中，70%都是二次粒子生成的，也就是由其他氣態污染物轉化的，比如汽車尾氣排出的氮氧化物和碳氫就會轉換成PM2.5。

萬元GDP能耗也是影響北京空氣質量的重要指標。鋼鐵、化工、建材這些產業都是高耗能的，我們應該限制其發展。而從規模結構講，中小型企業由于設備、技術及投入等多方面的原因，其能源的使用效率是相對較低的。而二者的耦合則更加劇了空氣污染。我們對北京各區縣中小企業分布狀況做一簡單分析，就可得出結論。就中小企業的數量，北京南部的房山、順義、通州和大興分別排前四位，即北京中小企業最多的幾個區縣恰恰也是空氣污染最嚴重的地區。

當然，風向對空氣凈化也是非常重要的，因北京冬天多刮東北風。而且風向還影響著產業的布局，即污染重的企業多布局在城市的下風向和側風向。而研究風，我們還需要和綠化結合起來。據一些專家的數據模擬，當綠化帶修建在城區下風向時，由于綠化帶的降溫作用，使得綠地與周圍溫度梯度增加，產生局地次生環流；所產生風向與主導風向相反，從而使得局地氣流不暢，不利于污染物擴散，造成局地污染加重。這些因素都導致北京北部綠化要好于南部，北京空氣污染的空間分異也就成為必然。

治理空氣污染的戰略思路

綜合上述分析，我們可歸納出如下治理北京空氣污染的戰略思路。

要繼續積極調整山西和內蒙古的經濟結構。近些年來，山西和內蒙古都在致力于產業結構的調整。2012年，山西先進裝備制造、現代煤化工、新材料、特色食品等新興產業投資同比增長48.3%。與此同時，在節能減排和市場的雙重制約下，煉焦、化工、建材、電力、鋼鐵和有色金屬等六大高耗能行業增加值占全部工業比重由2005年的48%，下降到2012年的30%左右。內蒙古過去是“一煤獨大”，近些年也在積極做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工作。2012年，內蒙古能源工業投資增長6.8%，占工業投資的31.6%，同比下降6.8個百分點；而新材料、冶金建材、裝備制造業等非資源型產業占全區工業固定資產投資的比重同比大幅上升。這是一個可喜的開端。

要將北京周邊的城市納入京津冀一體化的環境污染治理的統一規劃中。習近平總書記到北京調研工作時指出：“大氣污染防治是北京發展面臨的一個最突出的問題。要堅持標本兼治和專項治理并重、常態治理和應急減排協調、本地治污和區域協調相互促進，多策并舉，多地聯動，全社會共同行動?！比毡镜氖锥既σ巹澲攸c是對首都圈面臨的并且是需要各城市共同解決的重大問題作出相應規劃，例如提高交通效率、環境污染的治理、產業振興政策等，根據共同的目標，遵循共同的準則，進行有效的協作。“環首都經濟圈”，包括環繞北京的張家口、承德、廊坊、保定4個地級市以及涿州市、淶水縣等13個縣市。這些城市群首尾相連，全長999.5公里，面積達到27060平方公里。隨著京津冀一體化發展，這些城市將承接北京功能轉移和產業轉移，要注意承接高端環保項目，以保證京津冀環境污染治理的一體化目標。

要適當限制北京的發展規模。城市規模不是越大越好，在一定的交通條件及管理水平下，城市規模實際是存在優化區間的。否則，城市的運轉效率就會降低，其表現就是因車輛行駛速度減慢而導致沿主要交通干線空氣污染加??；為提高效率，縮短通勤里程，人口密度和企業密度必然加大，空氣污染就在所難免了。所以，控制城市規模是防止污染的有效手段。

要調整北京郊區縣的產業結構。北京的空氣污染工業源的重點在郊區，對于郊區小水泥、小化肥、家具等高污染的中小企業，我們一定要實行限制發展的政策，必要時甚至采取禁止發展的行政手段。2013年1月，包括京津冀在內的華北地區連續發生4次強霾污染，北京主城區有超過一半的天數處于陰霾籠罩之下。為了有效地應對頻發的霧霾天氣，北京共關停58家企業。這部分企業主要涉及建材、冶金、化工等污染物排放相對較高的行業。特別是水泥行業，房山強聯水泥、平谷水泥二廠等均實現全部停產，位于昌平的北京水泥廠也暫停部分生產線。要將這種臨時性措施逐步轉化成為實質性措施才能避免環境污染的反復發生。

要加大北京造水、造林的力度，努力提高城市“腎”和“肺”的功能。過去城市的園林建設實際就是致力于城市環境和景觀。如北京的皇家園林和蘇州的私人園林都是這樣。北京的護城河、頤和園的昆明湖、圓明園的福海都是人工挖出來而后筑土為山、人工植樹的?，F在的幾大水庫也是這樣的工程，其周圍的水土保護、水木相生也充分體現出對周邊空氣環境的改善。國外發達國家城市良好的空氣環境實際也是得益于此，正所謂城在林中、林在城中。從傳統五行理論來講，五行平衡至關重要，而依據天人合一，城市規劃也應該融入五行和諧的思想。從空間格局來講，我國北方城市總體講普遍缺水、缺木，這就相當于人腎氣和肺氣不足一樣，一些城市病由此而發。所以，這些城市應通過造水、造林以提高城市“腎”和“肺”的功能。20世紀一些西方國家在城市發展規劃建設中，往往在城市周圍構筑大型綠化帶，一方面用來限制城市擴張，保護鄰近農田和自然資源，另一方面為公眾提供了休閑、娛樂，走進自然的場所。例如，加拿大政府于1950年在首都渥太華建立了國家綠化帶，平均寬度為4公里，總長度約40公里。北京近些年正在強化這一工作。造水從南水北調到不久的海水淡化。造林更是借奧運會打造環五環的公園帶，新建森林公園和海淀公園等。這些舉措使北京人均綠地終于突破40平方米的大關，而后借助外部更大規模的造“肺”工程又使其人均綠地在2011年達到55平方米，這是一個喜人的方向。而鑒于北京冬季的植被凋零，我們可在城區適當多種些松樹、柏樹等針葉樹，以強化這一時段的凈空能力。

要加強城市管理，打掉城市的隱性污染源。北京這樣的超大城市具有超強的引力，外省區進京車輛非常多，這些都被忽略了。據調查，外省進京車輛數量可觀，一些外省車甚至常在北京拉活。還有就是實施購車搖號政策后，一些人搖不到號后，買車上外地牌照，這在統計數據里是反映不出來的，若把這些車輛也統計進去，汽車數量這一指標對空氣污染的作用力顯然就更大了。所以，強化城市管理，打掉城市隱性污染也是重要一環。

（作者：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區域與城市經濟研究所教授）

責任編輯：杜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