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文化邏輯對提升文化軟實力的啟示

孫粵文

內容摘要：資本文化邏輯表現為資本的文化運動，其結果是文化資源的資本活化、文化產業興起和對文化權力、制度的控制，并成為文化軟實力提升策略。資本文化邏輯的啟示是，發展中國文化和文化產業，提升文化軟實力，要積極利用文化資本發展文化產業，并謹防資本的消極作用。

關鍵詞：資本文化邏輯 文化資本 文化產業 文化軟實力

資本歷史運動表明，文化與資本的結合是資本發展的邏輯必然。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到2020 年要將文化產業打造成“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進而達到文化自覺、自信、自強，實現文化大發展，提升文化軟實力，是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重大戰略性任務。資本是經濟的源泉，它在追逐利益的同時，客觀上也形成了其自身的文化邏輯。資本文化邏輯主要表現為文化資本、文化產業和文化經濟的興起，以及對經濟權力、政治權力和文化權力的客觀訴求，這為提升文化軟實力提供了重要的生成和發展點。

資本文化邏輯的運動軌跡

資本文化邏輯，是指資本形態在其發展過程中通過對文化的利用，或以文化形態形式的出現來實現文化價值增值和對文化權力的控制。

（一）作為歷史形態的主要形式：工業資本

資本在完成原始積累之后，則進入了馬克思所述的《資本論》時代。限于當時的環境與條件，資本作用的發揮和增值主要是在大工業物質生產領域，通過工業生產來實現，表現為工業資本。由于資本追求的是“每種勞動所生產的都是一般財富而不是特定形式的財富”，只要能最大限度地實現增值，在哪個領域生產、生產什么并不重要，這樣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商業資本、金融資本競相登場，發揮作用，完成使命，這一時代工業資本通過各種形式的“創新”，不斷開拓自身發展和增值的空間，產品更新換代加快，新產品不斷被發明、創造出來，從商品輸出到資本輸出，從發展國內市場到開拓國際市場，可以說，工業資本作用的發揮和表現已是“淋漓盡致”。但這一時期工業資本在文化生產領域的發展和增值卻相當滯后，“資本主義生產在這個領域中的所有這些表現，同整個生產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可以完全置之不理”，這表明這些文化生產只是在很小范圍內進行，而且還是在某些部門內發生，是資本主義生產預備階段。原因是，工業資本對雇傭勞動者在肉體、心理、時間等方面的殘酷剝削，造成以工人階級為主體的大眾對文化需求不敢消費，也難以消費，無法形成大規模消費市場，而資本是不會眷顧沒有市場的行業。

（二）作為當代形態的主要形式：文化資本

當文化需求逐漸成為大眾消費需求的重要內容，文化需求日益形成現實的市場之時，也正是工業資本陷入周期性的危機不能自拔之時，在這樣的前提下，創新和轉換資本的存在形式成為資本發展的必然邏輯。工業資本擺脫物質生產領域束縛，旋即蛻變成文化資本進入非物質生產領域，這樣大規模的文化產業興起，文化資本時代即來臨。

從19 世紀末到20世紀初，工人階級在勞資斗爭中不斷取得勝利，“八小時工作制”逐漸被確立為法律，資本的絕對剩余價值生產走進了死胡同，工人階級開始有休閑時間和費用接受文化消費。二戰以后，以技術進步和文化素質高的勞動者為標志的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空前壯大，資本更愿意出現在職業培訓、文化教育、技術開發、勞資關系培養、價值觀引導等文化生產領域，并造就了大批受過良好教育、高素質的“白領階層”，這些“白領階層”在人數上逐漸超過“藍領階層”，他們對文化的消費促進了大眾對文化產品需求快速增長，資本大舉進入文化生產領域，文化資本開始獨占鰲頭。從20世紀末至今，隨著數字化、信息化到來和手機、網絡等新媒體的出現，文化產品生產空間更是充斥地球各個角落，已然成為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型市場，巨大的利潤空間和無限的擴張速度令資本極度亢奮和垂涎欲滴，不顧一切撲向這一市場，而成為當代資本生產主要領域的主導，文化資本已成為這一時代經濟流行語。

（三）文化資本概念解讀

“文化資本”概念最早是由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于20世紀80年代提出的。他將資本劃分為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而且他特別看重文化資本的作用，認為它是導致人們迥異行動軌跡的主要力量，同時，它還是考察、反思當代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特征的最佳切入點。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是“一種標志行動者社會身份的，被視為正統的文化趣味、消費方式、文化能力和教育資歷等的價值形式”（陳愛國，2006）。它有三種存在形式：第一，具體化的。即以個體身體中的習性、技能和修養形式存在的文化資本；第二，客觀化的。即以具體物質為載體的文化資本，它在市場機制中成為文化商品；第三，體制化的。它是由制度認可的關于某種文化能力的資格或證書，具有永久合法的地位和價值。他強調文化是一種社會場域中被爭奪的資源，是稀缺財富，這種稀缺性正是文化資本具有價值的源泉。在宏觀層面上，文化資本可以為產業帶來利潤，形成文化產業；在個人層面上，是個人獲得社會地位、經濟利益的基礎性條件。

基于資本文化邏輯的文化軟實力提升啟示

（一）啟示一：文化資源的資本活化

文化資本生成和積累的主要對象是文化資源。在現代社會文化作為最主要的資源，已被完全納入經濟活動中，正如布爾迪厄所認為的，商品本身作為文化產品就是經濟與文化的結合體，文化通過商品傳播，商品通過文化來實現價值增值。為此，資本運動深深烙上了文化印記，文化資本即是文化資源在經濟生產領域活化的產物。文化資源的資本活化分“粗放型”與“創新型”兩種方式。“粗放型”是通過擴大文化資源的存量（規模和數量）來實現；“創新型”是指對現有文化資源進行廣度拓展、深度挖掘和二度創作，以提高文化資源的利用效率。“創新型”活化方式更具有可持續性，可以多次創造使用，體現了文化資本可以持續反復的投入到社會再生產中、而不是在一次循環中就消耗殆盡的“特質”。我國是文化資源大國，將文化資源轉化成文化資本、驅動文化產業，發展文化軟實力，具有得天獨厚的“原始資本”，但目前我國的轉化方式還是簡單粗放型，而通過創意、創作、創新方式、拓展文化資源價值的形式較少，這一點正是我國文化資源資本活化過程中的“短板”，這是我國文化軟實力建設中必須解決的問題。endprint

（二）啟示二：文化產業的資本驅動

文化產業是圍繞文化資本展開的一系列經濟活動，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文化資本與經濟資本一同注入經濟生產和資本循環系統中，獲得經濟收益，實現資本增值，同時也積累與增值了文化資本，傳播了文化價值。

第一，文化資本的發展是文化產業興起的內因。資本的增值最終是要通過流通領域里的消費來實現。資本的文化邏輯表明，當人們“不是為了獲得剩余價值而縮短必要勞動時間，而是直接把社會必要勞動縮減到最低程度，那時，由于給所有的人騰出了時間和創造了手段，個人會在藝術、科學等方面得到發展”。隨著勞動生產力的提高，大大增加了人們的閑暇時間和收入，這為進行文化消費提供了條件。人們購買文化商品，享受文化服務，積累更多的具體的、客觀的和體制化的文化資本，改變了市場的供需關系，促進了文化消費市場的形成與膨大，拉動了文化產品的生產，形成了文化產業。文化資本才是文化產業的核心資本和根本動力。

第二，文化資本自身價值訴求促進文化產業的發展。按照布氏的文化資本理論，具體化的、客觀化的、體制化的三種文化資本形式都有自身價值積累訴求。“藝術作品自古以來就是作為商品而創造的，因為它們中的大部分是為了出賣，而不是為藝術家自己所用的”。同時，文化資本自身價值訴求和文化產業發展需要在某些形式和層面上是相通的，而且是相互促進的。如，一些具有音樂、美術、文學、表演才能的具體化的文化資本通過生產文化產品，可帶動唱片業、電影業、出版業等文化產業的發展，同時，這些產業為具體化文化資本的傳承提供了物質媒介，使得其中的文化價值可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第三，文化資本是文化產業力量的生成發生器和助推強磁場。人類生活在本質上是文化生活，文化因素和經濟生活是密不可分的，人類經濟早就是人的文化因素與物的經濟因素的滲透和融合。文化資本憑借比經濟資本更具滲透力、更加隱含、更具擴張性的特點，“將大多數社會和政治活動轉化為經濟活動，使文化也成為商業項目……，所有的文化產品都成了有利可圖的商品”。經濟與文化在文化資本的強大磁場作用下，經濟的文化含量越來越突出，文化的經濟特征也越來越明顯，兩者聚合形成的文化產業具有一股同時兼備經濟、政治、文化三種實力的力量，某種程度上它可以決定經濟發展的未來態勢，由此判定，資本文化邏輯的直接產物—文化產業對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和軟實力提升的作用與價值。

（三）啟示三：制度安排及文化權力的實現

資本文化邏輯作為資本文化運動不僅僅是資本簡單地追逐利益，更重要的是為實現資本的文化權力或用文化實現對社會控制的一條重要基本途徑。實現最大限度的增值是資本的本性，要順利實現這個本性就需要一系列條件（權力）作保障，如市場條件、制度條件、政治條件等。反過來說，資本在運行過程中，會促進社會形成資本通暢運作的經濟制度、政治制度、文化制度等，以獲取相應的經濟、政治和文化權力。“資本不是一種個人力量，而是一種社會力量……。它只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所以說資本是一種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在其現實性上就表現為一系列的基本經濟、政治、文化制度，這些制度與權力統歸于文化軟實力體系之中，這就為文化軟實力的積累開辟了道路。同時，文化產品兼具商品和思想價值屬性，大眾在消費文化產品的時候，也在消費著它所包含的思想、觀念和精神，這些思想、觀念經過時間的積淀，會凝練成社會公認的權力、制度和規范，而成為大眾的主動選擇和行動，這就是文化權力或者說是文化軟實力的積累過程，這種積累獲取的權力或力量的作用和影響更具有穩定性、深刻性和長遠性。

（四）啟示四：謹防資本隱形“同化”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一個偉大之處就在于，重新利用資本形式來發展中國經濟，并取得了巨大成功。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發展文化產業，提升文化軟實力，資本依然具有合理配置資源、促進產業發展、繁榮文化的歷史性作用，這對一個沒有經過完整的發達的資本時代洗禮的發展中國家來說甚為必要。然而，資本的本性是最大限度的增值，其首要核心目標仍然是經濟利益，文化產業如果一味追逐經濟利益，追求感官消費，忽略社會利益和精神價值，就會被資本“同化”，導致文化“沙化”。在當代中國，文化發展要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制度、道路的制約，要弘揚民族精神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公平正義，打造成走向現代化和民族復興中人們守望的精神家園。因此，在發展文化和文化產業過程中，我們既要承認并積極利用文化資本的作用，有效駕馭資本，又要監管和限制其消極作用，不被隱形“同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和文化產業才能又快又好地發展，文化軟實力提升才得以正確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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