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羅布印象

朱霞

2007年7月，我在西藏拉薩函授授課，在拉薩德吉路偶遇當時的《西藏文學》主編克珠群培老師，他是我西藏民族學院的舊識，幾天后的一個下午，他熱心地邀我和《西藏文學》編輯部的幾位老師還有部分作家見面。這次聚會分兩個階段，下午在一個茶館喝茶聊天。現任《西藏文學》主編吉米平階、白瑪娜珍、班丹等作家在座，吃完晚飯，克珠老師又叫來張祖文、邵星和次仁羅布一起喝酒，這是我第一次去西藏。也是第一次和文聯的領導、作家面對面聊天，說是聊天，因為我對他們談到的許多人和事無知，所以基本是在聽他們聊天，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一定是木訥笨拙的。

正是在那次聚會上認識了任《西藏文學》編輯、作家次仁羅布。當時，我覺得他很年輕，看上去30歲出頭，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行動利落干練，他給每個人斟酒，喝酒爽快，言語謙遜，話不多卻恰到好處。因為當時我住的西藏財校招待所十一點要關門，我要先行離開，是次仁羅布和一個司機送我回財校。后來我先后三次去拉薩，有時是《西藏文學》編輯部給我們提供聚會的機會，有時是次仁羅布私人請吃飯，次仁羅布也兩次來到西藏民族學院，一次是因公差順道。一次是作為我們文學院“當代西藏文學研討會”特邀嘉賓，幾次往來后，我和次仁羅布成為老朋友。2009年11月底，得知次仁羅布在北京魯迅文學院學習，我趁著去中央民大開會的機會，給他打電話，他專程從魯院來看我，并邀我會畢去魯院看看，我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因為對我而言他已不僅僅是一個作家，還是我的朋友。他帶我在魯院的教室里。聆聽了彝族詩人吉狄馬加等大家的演講。我們一起喝酒，他在他的作家朋友圈中很有威望，我今天依稀記得他的朋友門巴族作家多布杰、青海土族作家東永學、甘肅裕固族作家達隆東智等。我知道他是我的同齡人后，感嘆時間這把刀竟然這么偏愛他。讓我們這些年齡和他相仿的同齡人情何以堪。

次仁羅布不喝酒的時候說話不多，謙遜、儒雅、低調，甚至有點靦腆，和人們想象的藏族男子陽剛奔放相距太遠；但喝酒之后，他的話會漸漸變多，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豐富，言語機智幽默，時不時的會一臉誠懇地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隨和謙遜的他瞬間變得開朗陽剛，并常常拿自己的名字打趣，說他就是一個“吃人蘿卜”，喝酒時絕不扭捏，若從喝酒看人品，次仁羅布是難得的好人品，豪放、痛快。有時候，為了讓大家也痛快地喝起來，他勸酒時總是能找到由頭，有時他還會亮起低沉渾厚的嗓子唱起藏族酒歌，讓被勸的人總覺得不喝酒就真是不地道了，這個時候，他就像個俏皮的大男孩。但無論喝多少，他在女同胞面前總是得體的，據朋友們說，遇到相熟的酒友或文友，次仁羅布不是一般的豪放，遺憾的是我沒有親見。

次仁羅布是一個用漢語寫作的藏族作家。初識次仁羅布時，我對他的作品一知半解。從拉薩回來后我找到次仁羅布較早期發表的作品《雨季》、《他在前方等我》、《笛手次塔》、《傳說》、《焚》和稍后發表的《界》、《德剁》、《殺手》、《放生羊》、《米拉日嘎》、《神授》等一一拜讀，我覺得我正慢慢地走進一個多思、敏感、冷靜的藏族作家的靈魂深處。作為一個小說家。他始終以低調、冷靜的姿態，引導他的族人、他的讀者抵達并置身當代西藏社會現場。關注那些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生活。他俯下身來，真誠地傾聽那些來自同胞的心跳。西藏的神授藝人、天葬師、轉經的老人、迷途的少婦、古老的傳說、普通的牧民和意欲發家致富的青年等，在次仁羅布冷靜而充滿熱切情感的筆調娓娓敘說中攜帶著各自的心愿向我們走來。這敘說不僅成就了他的文學創作，也是他成為當代藏族文學的親歷者、參與者的最好見證，并因此為當代西藏文學貢獻了不可多得的好作品。現在，我幾乎讀過他發表的所有文字，也曾寫過一些文字試圖走近他，但面對他的作品，再看看我寫的文字，時常會產生一種奇異的焦慮感。畢竟，地理上和文化上的距離使得我的任何評說難免偏頗。評論界對次仁羅布的作品以“靈魂敘事”論者有之，以“小敘事”論者有之。以“民族文化表達和探尋者”論者有之，不一而足。足以說明他的書寫正在超越他的民族向世界開放。

從2007年開始，次仁羅布見諸報道的贊譽接踵而至：他是2008年第七屆茅盾文學獎的終評委、2009年獲得“第七屆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研究創作新秀獎”、《殺手》等作品獲得第五屆“珠穆朗瑪文學獎”金獎、2010年《放生羊》獲得“第五屆魯迅文學獎”、2011年《神授》獲《民族文學》雜志優秀小說一等獎、作品被翻譯成多種語言等等。遠在內地的我和他見面的機會有限，但電話里的次仁羅布依然是那樣的謙遜，誠懇，一點也沒有成名之后的驕矜。

現在，次仁羅布任《西藏文學》執行主編，行政工作、編輯工作占據了他大部分時間。身為《西藏文學》副主編，他對刊物未來的發展孜孜思考，把辦好刊物視為自己最大的責任。作為編輯，次仁羅布關注那些正在成長的作家，電話里不止一次談到西藏的作家。如拉薩的藏漂作家、畫家張草、作家敖超、張祖文、川西作家洼西等。他總能以優秀編輯的慧眼發現文學新人，并為他們的成長極盡所能。他的誠懇、謙遜、敬業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盡管他的寫作受到行政工作的干擾，但他精益求精，新作迭出，總能引起文壇的矚目，幾乎篇篇精品。而在各種光環籠罩他的時候。他依然隨和謙遜得一塌糊涂。我堅信這樣一個說法：當一個人大為謙卑的時候，也是他最近于偉大的時候。

附：

次仁羅布主要作品目錄

短篇小說：

《羅孜的船夫》，《西藏文學》，1992.4

《朝圣者》，《西藏文學》，1993.2

《碳筆素描》，《民族文學》，1994.4

《傳說在延續》，《西藏文學》，1995.4

《秋夜》，《民族文學》，1995.9

《焚》，《西藏文學》，2000.4

《塵網》，《西藏文學》，2003.4

《泥淖》，《民族文學》，2003.9

《前方有人等她》，《西藏文學》，2004.4

《雨季》，《西藏文學》，2005.2

《失去甘露的幼苗》，《西藏文學》，2006.3

《魯姆措》，《西藏文學》，2006.4

《殺手》，《西藏文學》，2006.4；入選“2006年中國年度短篇小說”、“中國小說排行榜”、《21世紀中國當代文學》（英文）；2010年獲“西藏第五屆珠穆朗瑪文學獎金獎”

《奔喪》，《西藏文學》，2009.3

《放生羊》，《芳草》，2009.4；入選“2009年中國當代最新作品排行榜”；2010年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

《阿米日嘎》，《芳草》，2009.4；2010年獲“首屆茅臺杯中國小說”排行榜

《傳說》，《民族文學》，2009.9

《德剁》，《西藏文學》，2010.2

《曲郭山上的雪》，《中國作家》，2011.4

《言述之惑》，《邊疆文學》，2012.2

《綠度母》，《大家》，2012.5；2013年獲“《黃河文學》雙年獎”二等獎

《八廓街》，《黃河文學》，2012.2

中篇小說：

《情歸何處》，《西藏文學》，1994.6

《界》，《西藏文學》，2007.2；2008年獲第五屆西藏新世紀文學獎，2009年獲中國當文學研究會和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研究會的“第七屆全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研究創作新秀獎”

《神授》，《民族文學》，2011.1；獲《民族文學》“2011年度優秀小說獎”

《嘆息靈魂》，《青海湖》，2011.7

小說集：

《界》，2011年西藏出版社出版

本欄責編 李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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