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與變異
——淺談莫高窟壁畫中飛天形象的風格流變

鄒文婷

（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移植與變異
——淺談莫高窟壁畫中飛天形象的風格流變

鄒文婷

（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莫高窟飛天藝術自北涼至元代，從移植模仿到創新發展，再到成熟鼎盛，最后衰落歷經千年，不斷地與本土文化相沖突、融合，最終變異為完全的、民族的飛天形象。本文就莫高窟飛天的風格樣式、女性化趨向和動態變化來探討莫高窟飛天藝術的流變過程。

飛天；風格樣式；女性化

一、概說莫高窟飛天藝術

按照莫高窟飛天總體特征，學界一般將其劃分為傳入、發展、興盛和衰落四大階段，分別對應歷史上北涼至西魏、北周至隋代、唐代和宋代至元代。

二、莫高窟飛天形象具體變化

（一）風格樣式

莫高窟飛天的風格樣式歷經照搬西域、西域中原并存、西域中原并存交融、完全本土化和程式化繼承幾個階段。

北涼時期，西域模式在莫高窟著土、生根。在印度原有佛畫內容的基礎上，采用傳來的人物造型和暈染方法進行造像。在此基礎上的造像，往往具有西域胡人的長相特點：深目大鼻、胖圓臉、粗短的身形，加之因年代久遠而產生變色氤氳效果，整體給人以粗獷、稚拙之感。

北魏時期，經昆侖山，進入玉門關的西域式飛天系統與過黃河、長江、秦嶺、祁連山、河西走廊一路跋山涉水而來的中原式飛天系統在敦煌地區交匯，產生新的風格體系。尤其249窟南壁說法圖中的飛天，兩身飛天上下翻飛。上部飛天輕盈飄舉、面部略長、五官勻稱，帶中原風格；下部飛天面短臉豐、軀體粗壯，典型的西域特征，與北涼風格一致。

到了西魏，飛天的樣式更是多樣化，數量也有所增加。此時，原有的西域式飛天仍舊存在；褒衣博帶、秀骨清像的魏晉文人士大夫形象開始進入飛天系統，漢化程度進一步加強；甚至連中國本土羽人形象也欲與佛國飛天共舞一曲。

到了隋代，歷經前代的不斷模仿、移植完成了飛天藝術的漢化變異過程，并出現世俗化傾向。對比莫高窟北周第296窟西壁東王公圖式中的飛天和隋代第305窟窟頂東王公圖式中的飛天形象。北周296窟飛天雖然采用中原傳入的線描方式，但畫面帶有明顯的西域風格特色：造型簡潔、有頭光、身形略顯僵硬的男性飛天形象、西域暈染法的運用，與隋代305窟線條流暢自然、無頭光、體態婀娜、充滿世俗趣味的女性飛天形象形成鮮明對比，呈現出完全的中原式風格特征。

唐、五代，是莫高窟飛天藝術的巔峰時期。唐代飛天臉型豐滿、姿態嫵媚、衣飾繁復、比例得當、上身裸露、下系長裙、帔帛旋回、采用類似吳道子的“莼菜條”線型。可見，這一時期的飛天，是在隋代的基礎上，將世俗形象大舉引入，使飛天造型與宮廷貴族侍女無異。

宋代、西夏、元代，沿襲前代，創新意識淡薄。進入因循守舊階段，而陷于程式化窠臼。

（二）女性化傾向

飛天，指天龍八部中的乾達婆和緊那羅。《慧琳音義》中說緊那羅：“音樂天也，有微妙音響，能作歌舞，男則馬首人身，能歌；女則端正，能舞，多與乾達婆為妻室也。”可見飛天形象在初創時期是有男有女的。但縱觀莫高窟唐以后的飛天造像，多為女性形象。可見飛天藝術在移植、改造過程中，經歷了完全女性化的變異過程。

莫高窟北涼飛天均為男性形象，健壯、笨拙，身形粗短，和尚模樣；北魏、西魏時期受“秀骨清像”風格影響，身形較為柔軟，出現女性化趨勢；北周時期西域文化逆流，風格近北涼；隋代在政治上結束了長期以來的分裂狀況，文化合流，飛天造型亦呈現多樣化走勢，逐漸向女性形體靠攏；唐代人物畫形成獨立畫科，工筆仕女畫尤甚。這一取向，成為莫高窟唐代飛天藝術女性化的直接動因。

（三）飛行速度與動態

“飛天”是指飛行狀態之下的佛教神祇。飛天通過形體的扭曲、翻轉，四肢的伸展、擺動表現飛動狀態，同時以衣裙、帔帛的走勢和背景的飛花、流云、風等作輔助效果，使畫面中的人物造型呈現流動之態。

莫高窟北朝飛天，有兩種常見的體態：“U”形和蹲踞形，后者抬頭挺胸，分為雙腿踞于腹下和一腿彎曲向前，一腿伸直后仰狀態。早期飛天可以說是徒有其表，僵硬的動勢，加之短胖的形體，給人以沉沉下墜之感,全然無飛行之態。

西魏褒衣博帶樣式的出現，魏晉士大夫的仙逸之姿取代了原先的僵硬、呆板。這一時期的飛天，似乎有了一丁點飛行的質感了，但其速度較緩，透露出魏晉文人的悠然、閑淡。

隋唐時期的飛天，動態多樣，出現了俯沖、鳥瞰、升騰、跳躍、翻飛、浮游等來源于中國古代民間百戲和對飛禽體態模仿的動態之姿。譚樹桐先生說：“在某種意義上，敦煌飛天是十六國至唐代樂舞百戲興盛的升華。”

宋以后，由于宋人取向淡雅清新之姿，平靜幽思之神，氣勢盡失，飛行之態勉強為之，沉重而略顯力不從心。綿延千余年的飛天藝術，盡數隨著敦煌，這個絲路重鎮的敗落而湮滅。

總體而言，莫高窟的飛天在動態方面經歷了早期欲飛而未起、中期飄逸翻飛、盛期昂揚急飛和末期沉沉欲墜。

飛天，自外域移植而來的那一天，就開始與本土文化相沖突、融合，最終擺脫外來文化的窠臼，蛻變為完全的、民族的新面貌。莫高窟飛天，由簡至繁、由樸素而華麗，完整見證了這個漫長而偉大的變異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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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4-00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