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蘭
年輕的時候,以為愛情一定是無邊的風花雪月,一定簇擁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一定擁有“一顆永恒久”的鉆石,一定要在深夜的樓下深情地呼喊;就是失戀,也一定要把自己灌得爛醉,是那種要死要活的瘋狂。現在想來,那一切似乎只彰顯了男女欲望的等級及渴求的方式,而與愛情無關。
在荷爾蒙狂飆的年歲,任何心動與觸電般的感覺都被用來詮釋愛情。不過,占有卻是所有愛的結果,所有行動的最終目標都指向一張床。就像一頭雄獅最終將自己的基因強制性地灌注到母獅體內一樣,那是一頭雄獅的宿命,它必須接受這樣的安排,哪怕將母獅的幼子咬死。人不比動物高明多少,即便有一夫一妻的制度約束,也不能讓男女低眉順眼無視異性的吸引力。激情澎湃中的男女使出渾身解數贏得對方的“芳心”,認為此生只有此時此地此人,于是他們以愛的名義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一旦走進圍城,腎上腺激素水平降至常態,看著對方,摸著對方,心湖中越來越難以生出一絲漣漪,于是便揶揄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至于電視劇里催人淚下的劇情,小說中的狗血愛情橋段,雖會令現實中的男女唏噓,但誰都知道那是一種幻覺,是導演作家在編神話。現實中的圍城,可以和諧,可以安寧,可以溫馨,可以祥和,那不是愛情的魅力,而是男女相處中忍讓、犧牲、調適的中庸戰果。別以為夕陽下手牽手的都值得羨慕,其實他們千瘡百孔著,只是他們需要相互攙扶。
本質上說來,愛,其實是一場化學反應,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那是血清胺在起作用。它類似于興奮劑,令人迷幻,讓人沉醉,于是有了無與倫比的幸福感。許多人為了這個幸福感甚至付出了生命,但科學家會板著面孔冷靜地告訴你:血清胺產生幻覺所持續的時間約為3個月,最長的4年。七年之癢為什么癢,這會兒你明白了吧?
從心理學上講,愛情有時又是一種情結。小姑娘愛上比自己大許多的大叔,僅僅是戀父情結在作怪,或源于父愛的缺失,或源于強烈的不安全感。當我們怎么也放不下自己的初戀,甚至甘愿一輩子單著,只為守候和等待,其實,這也僅僅源于不甘心的心理,在自己心里打了一個死結后,便用愛情的名義來折磨自己。每一種癡情都有其心理淵源,就像每一朵花都有一個為它汲取養分的根系一樣。
受制于自然又不尊重科學,所以愛情常常是悲劇性的。失去了才發現愛情,離開了才念念不忘。涸轍之鮒只有相濡以沫的溫馨,游弋于江湖才有恒久的愛情傳奇。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死才讓愛情纏綿悱惻,簡·愛與羅切斯特的愛因為一場大火導致的殘疾才令人唏噓,林徽因與金岳霖因為矜持與距離才讓愛情變得圣潔。愛情的本質是短命的、深邃的、悲劇的、陰郁的,任何想用幸福的面紗罩住愛情的想法都是荒唐的,他只會把愛情降格為平庸的喜劇。就像那些坐在戲臺下喜歡看才子佳人的老太婆一樣,不看到身著霞帔的新娘被擁進洞房,她絕不會搬著條凳離開。
你瞧,波瀾壯闊的愛情,被我弄成了一堂化學實驗課,實在很令人沮喪。不過,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即便知道愛情并不浪漫也絕不會丟棄尋找的動力,因為只有奇妙的化學反應,才讓人有真實生命的存在感、豐沛感和沉醉感,也才不枉做一回人。這也許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但動物不說,我們又怎么知道呢。